25.羊入虎口

南聽風突然打斷了蘭巧七的話,話音落下,兩人都一愣,南聽風臉刷的就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聽不得蘭巧七說自己丑,他過去明明也是覺得她醜的啊,難道現在真的大變樣了?也沒有,是瘦了點,加上蘭巧七愛美會打扮穿戴也順眼,但胎記還在,人也還是很壯的,說好看那的確是違心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處的久了,他現在看蘭巧七的確有種看自家人,不許別人說她不好的感覺,就是她自己說都有點彆扭。

蘭巧七腦中不斷地回閃着他剛纔的話,就是這麼一句,幾個字,自己應該沒有聽錯吧?我不醜?她真想馬上拿個鏡子照照自己,雖然自己的確是自強不息努力減肥拼命打扮,可是底子在那,頂多就是個聊勝於無,南聽風不會是被下降頭了吧?她這麼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是因爲她知道南聽風不會撒謊,更不會哄女人,他要是這麼說就一定是這麼想的。

一時間蘭巧七這樣伶俐的人也糊塗了,難道他喜歡上自己了?情人眼淚出西施嘛!可是這個念頭才一閃而過就被打消了,相處的越久她越是不想做這種白日夢,因爲她發現自己不是犯花癡,不是開玩笑,不是在沒個選的條件下委曲求全,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人了,以前他不喜歡自己她可以大方的接受,再接再厲,可是現在她想到這個人不會喜歡自己心都在痛。

少給自己一點希望吧,蘭巧七提醒自己。

南聽風沒再勸她不要去,對於她的決定他也習慣了服從,不過他這個保鏢又重新上崗了,他也沒跟蘭巧七說,不過從那以後每次她從春暖樓出來都能看到一個傻小子躲得遠遠的往這邊望,兩人再心照不宣的走在一起。

時間久了,蘭巧七將裡面的人和事都說給他聽,那裡面的男人是好色,但也不是窮兇極惡,女人放蕩卻都是些苦命的女人,南聽風也就將擔心都放下了,隨之對蘭巧七還生出一些佩服來。

就說那些煙花女子,誰看了不唾棄,她卻沒半點看不起她們,單憑這點南聽風就有點自慚形穢,他不由得也想到了自己,想到他從小孤苦伶仃,不曾有人對他好過,後來被冤入獄更是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死活,只有蘭巧七不曾因爲他窮而瞧不起他,也沒有因爲他是個犯人而疏遠他,這輩子,還有誰能對他有蘭巧七的一分好?

蘭巧七雖然嘴上總是說自己丑,可是她卻是用心看人的,反之自己總說外表不是最重要的,卻何曾不是嫌棄過她的樣貌呢?

有了這樣的感悟,他再看蘭巧七好像真的越來越好看了,事實上如果沒有那塊胎記,她長得也的確不醜,五官也算清秀,最重要的是她很懂得修飾自己,她日子是用心過的,難怪春暖樓的姑娘都請她去,蘭巧七的衣着樸素卻得體,妝容簡單卻恰到好處。

南聽風過去不懂得女人打扮,現在倒是比一些女人還明白,因爲蘭巧七真是一個太愛打扮的女人,她會用幾天的時間去山裡耐心的摘鳳仙花,搗碎加上明礬再用半天的時間去塗抹,起初他不懂這樣耗費功夫圖個什麼,但是當看到蘭巧七伸出兩個染好了蔻丹的手在他面前顯擺那開心的樣子的時候也跟着開心,再細看指甲上均勻的粉紅似乎襯着手指都看着細嫩了些,便也覺得功夫沒有白費。慢慢的他開始注意蘭巧七的打扮,喜歡看她打扮,早晚她會對着鏡子認認真真的抹上桃花粉,屋子裡便是香氣襲人,早起聞着精神晚上又覺恬靜。

蘭巧七說他日子過得太糙他起初沒感覺,日子久了竟嫌棄起自己來,渾渾噩噩的過了這些年,不修邊幅了這些年,現如今因爲一個看似醜卻最懂美的女人的出現改變了。

這種改變自然是好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她的存在,她的執著,她的夢想,她的要求。她不曾強迫自己改變什麼,可是他卻自願跟上了她的腳步。

這種感覺,沒有什麼不好。

南聽風的心裡幾乎已經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了,真是傻子啊,多簡單的道理,他到底在抗拒什麼?如今,他打量着蘭巧七,真是越看越覺得有看頭了,他甚至可以細心的發現今天蘭巧七的眉毛比昨天的淡了些,她頭髮上的簪子比昨日插的高了些……這些細枝末節讓他饒有興致,樂此不疲。

蘭巧七也不是完全的無知無覺的,她能感覺到南聽風最近總是看自己,看就看吧,還不大方的看,有幾次她回過眼神去南聽風就像是做賊心虛一樣躲避開。好幾次她都拿起鏡子檢查半天,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粘到了髒東西,這種注視讓她想入非非又馬上想給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

自信與自卑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時常在蘭巧七的心中糾纏着對抗着,她嘴上有多自信,內心就有多自卑,她可以勸自己說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但事實又是她知道有一個好的皮囊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春暖樓的姑娘總是被人唾棄的,可走在街上男人女人都要多看上兩眼,他們會罵她們不守婦道,卻也說她們是仗着好看的狐狸精。

狐狸精,何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讚美呢?

蘭巧七知道自己是做不得狐狸精的,她有點灰心了,雖然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可是卻覺得中間隔着好遠,那是永遠無法抵達的距離,她甚至開始打算離開的事情,這樣下去,她拖累了南聽風,而自己也不好受。

有了離開的念頭讓她更加賣命的賺錢,幾日下來摘花磨粉又買了書想自學做胭脂水粉,沒日沒夜的操勞終於在一場大雨之後病倒了。

蘭巧七躺在牀上兩天了,發燒頭痛,外面的雨不停,好在屋子之前修繕過不再漏雨,只是潮氣難免聚集,好在南聽風一直照顧在身邊,每隔一段時間薰艾給屋子散潮氣,又拿爐子給蘭巧七的被子烘乾,讓她能舒服的休息。

南聽風的溫柔細心在這次的照顧上淋漓盡致,粥是熱的,湯藥是溫的,粥熱點讓她發發汗,藥溫些好一口喝下去不會太苦,他還特意去給她買了蜜餞,就是之前在獄中蘭巧七給他買過的那種,他自己也吃了一個,似乎沒有之前吃的甜,可蘭巧七卻說這次的好。

蜜餞真是甜到蘭巧七的心裡去了,這樣溫柔的對待讓她真想感謝這場病,原來感冒是可以這麼幸福的!看着南聽風忙裡忙外沒日沒夜的照顧她她也有點心疼,但是心疼又被幸福和滿足感淹沒,真想自私一把,但她終究不是個自私的人,身體稍微好些就想着自食其力。

“你怎麼起來了?”南聽風將藥端出來的時候看蘭巧七拿起鏡子梳頭髮像是要出去。

“答應了今天送貨去春暖樓,遲了不好。”蘭巧七的嗓子還啞着,說句話忍不住的咳嗽了兩聲。

“不能去。”幾乎是命令的口吻下的最後通牒,這不是南聽風習慣的說話方式,尤其是對蘭巧七,他幾乎是沒有拒絕的,但這次沒有任何理由,就是不能去。

蘭巧七怔了怔,也不太適應如此強硬的南聽風,她知道他是爲自己好,也不想不知好賴,可是她的確爲難,做生意誠信最重要,自己本來的貨就單一,現在就指着春暖樓,如果得罪了還真沒有再發展客源的路子。

看出蘭巧七的爲難,南聽風將藥端過來,像是對孩子一般哄着說:“先喝了,喝完了再睡一覺,我去送貨。”

“你?”蘭巧七瞪大了眼睛。

“我又不是不認得路!”南聽風的笑像是春天清晨的陽光,溫暖不灼熱,燦爛不刺眼,踏實、舒適、自在讓人安心。

一時間蘭巧七被這樣的明媚的笑吸引住,愣神了,真是一個美好的少年。

越是看着他的美好,心中越是有一種悵然的失落感。

南聽風將藥碗收起來,出門前還不忘叮囑說:“我儘量快些,躺下休息,別自己做飯啊,等我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蘭巧七乖巧的點點頭,完全不需要過度的就從一隻愛炸毛野貓變成了溫順的家養小奶貓,像是被輸入了程序一般,老老實實的躺了下去,閉上眼睛休息,但心裡卻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遲鈍了半天,猛地坐起來——

“啊!”尖叫響徹樹林。

她真想將人追回來,可是以她的速度肯定趕不上了,一瞬間,她覺得感冒病毒都被她嚇死了,她剛纔只顧着欣賞南聽風的美色享受他的溫柔,還有自慚形穢了,怎麼就沒注意到最嚴重的事情呢?

南聽風幫自己送貨?那豈不是要去春暖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