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完了哭完了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
蘭巧七也明白, 握着她的手只靜靜的陪着她。
白杏兒才哭過了一陣,外面就又有人叫:“二少奶奶,二少爺醒了。”
“真不想過去。”白杏兒擦乾眼淚厭惡的說。
“我陪你吧。”蘭巧七知道白杏兒就是再不想去也得去, 這個時候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她去面對她不不想面對的人了。
到了東廂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罵人的聲音, 聽着聲音很大但是卻氣短, 有種聲嘶力竭的感覺。
蘭巧七心想這是在用生命禍害別人啊!
這是一種什麼精神?不只是身體不好, 還心理變態啊。黃烈喊上幾聲就咳嗽一陣, 撕心裂肺的難受,但即使是這樣也沒阻止了他罵人的腳步。
“我哥呢?叫我哥來!我不要你們管我!我不想看到你們!你們都滾啊!”
別說白杏兒了,此時的蘭巧七覺得也是要上刑場般, 她甚至想臨陣脫逃了,可是見白杏兒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不好找託詞只能低着頭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
“醒了, 讓廚房熬了蓮子粥, 給你端來喝點吧。”說着白杏兒示意丫鬟去拿, 那小丫鬟聽到命令跟抓到救生圈一樣逃出去了,蘭巧七好生羨慕。可見這伺候黃烈的人平日裡都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蘭巧七站在角落裡不敢上前, 只偷偷的打量,病榻上的黃烈臉色蒼白,陽光照在他身上沒有讓他看上去精神些,反倒襯托着他的虛弱,似乎那陽光能把他慘白的皮膚照透一般。
他拿着手絹捂着嘴咳嗽咳嗽了半天放下來的時候蘭巧七注意到那白手絹上染了一片紅, 難道是吐血了?看來病的真的很嚴重。
似乎是太難受他想罵白杏兒都罵不動只是指着她想要說什麼然後又是一陣咳嗽, 這一扭頭倒是看清了他的臉。
單說長相, 黃休端正, 屬於很陽剛氣的那種, 而黃烈的五官更秀氣,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女人的味道, 可能是身體不好他很瘦弱,又因爲瘦弱顯得柔弱,身子軟綿綿的依在靠背上,真有點病西施的美感來,雖然這美感也是病態的。
但如果他不是這樣的脾氣,起碼在看上去他是很我見猶憐的。
可他偏偏是這個脾氣,才緩過來就對着白杏兒嚷嚷道:“去把我的海棠圖拿回來!我現在就要!”
“叫人去問了,說明日才能裱好,我真的叫人催過了。”白杏兒唯唯諾諾的求道,態度很卑微。
“我現在就要!”黃烈完全不講道理的吵吵着。
“可是現在拿回來可怎麼掛上呢?我知道那是你最喜歡的一幅畫,才叫人去重新裱過的,就是想你能看着高興,我沒想到……”白杏兒說着說着又哭起來,委屈的不行,可是又很怕自己哭出來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將頭扭到一邊去。
黃烈卻沒有因爲妻子的良苦用心而有一點的感動,他冷冷的笑道:“想我高興?你會想我高興?你巴不得我死了吧?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我告訴你,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不用等我死了!我現在就讓大哥將你趕走,我不要你來沖喜!你爲什麼要來沖喜?想看着我活着遭罪嗎?”
白杏兒聽到這話哆嗦起來,這正是她最害怕最恐懼的,黃烈說的對,她恨不得他馬上就去死,自己就解脫了,可是他如果死了,那麼這個家還能容得下她嗎?
就算容得下黃烈如果真的去跟黃休說,黃休一向最寵着這個弟弟,會不會狠心將自己趕出去呢?
白杏兒幾乎是在哀求的說:“我沒有,你信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會想你死的。你不要讓大哥趕我走。”
“你滾啊,我人不人鬼不鬼,讓你們看我的笑話嗎?去!去找我大哥!”黃烈話音一落又是一陣咳嗽,這次來的更嚴重,像是要將心肝脾肺都咳裂了一般。
白杏兒邊哭邊扶着他後背給他捶背,黃烈卻還不願意用力的想要推開她卻又因爲沒有力氣更生氣了,讓她滾,而白杏兒一點怨言也不敢有繼續幫着他拍背。
蘭巧七在後面都看傻了眼了,白杏兒這哪是來當少奶奶的,還不如她這個奶孃呢,都說黃府的下人享福,那也得分誰,伺候黃烈這幾位真是不知道上輩子做什麼孽了,今生要來伺候這位魔王。
黃烈有病心情不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什麼都有個度吧?
都是病中的人脾氣大,可是這位二少爺不只是脾氣大可以解釋的了,根本就是虐待狂。
這時候丫鬟端着蓮子粥過來了,一碗幾乎只要水不見幾一粒米的粥,黃烈身體虛,吃不下東西,每日也就是靠着基本的熱量不至於餓死了。
白杏兒小心翼翼的將粥端到他面前,自己先試了試,看着溫度正好才哄着說:“喝一點吧。”
黃烈這時候倒是有力氣了一把將粥打翻,“滾!”
小丫鬟識趣的退到外屋來和蘭巧七打個照面委屈的苦笑,蘭巧七深表同情做出一個嘆氣的表情,太可怕了!這人只要醒着就是在作對嗎?他不累嗎?
蘭巧七覺得他有這個精神頭好好的休息休息,說不定身體還能好些,這麼大的氣性對身體本身就不好嗎?
雖然黃烈叫她們滾,可是白杏兒跟沒事人一樣,吩咐下人說少爺不想喝粥,那就把蔘湯端來吧。
白杏兒不是一個能這麼冷靜處理問題的人,蘭巧七知道她如今的這份冷靜全部來自於她的習慣和麻木。
在自己看來這可怕的一幕,在白杏兒的生活中或許是不值得一提的日常生活。
下人也都習慣了,那小丫鬟又出去端蔘湯去了。
裡面黃烈似乎也真的太疲憊了,靠着閉目養神,白杏兒想收拾收拾他翻在地的粥,蘭巧七這時候看不下去了,忙過來幫她收拾,其實進到這裡面也是一個挑戰,黃烈身體弱但攻擊力爆表,蘭巧七才踏進內室就覺得頭皮發麻,像是被一種強大邪惡的氣場籠罩着,這當然是她的胡思亂想,可這裡的確是壓抑,似乎進到這裡後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而是這位黃二少爺的奴隸。
蘭巧七一句話也沒說,怕自己引起黃烈的注意只是低下身子幫白杏兒將地面收拾了,她就想這樣安靜的來安靜的走,像是一個小透明,可是還沒等走出去,黃烈叫住了她:“你是誰?”
蘭巧七這輩子幾乎沒被嚇到過,就是浸豬籠那次也沒這樣緊張,那次是怕死,這次是不知道會被怎麼折磨死。
“二少爺,這是新來的奶孃。”白杏兒替她答道。
蘭巧七轉過身子給黃烈行了個大禮,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白杏兒在他面前沒骨氣到那個地步,自己這還沒怎麼招呢,就覺得我給你磕頭了,你千萬別找我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不是自己屋裡人的緣故,黃烈真的沒有罵她,而且語氣還一反常態的平和,“千辭最近好嗎?”
“好,小少爺一切都好,二少爺放心。”
黃烈側着頭看來一眼蘭巧七,輕輕的說:“照顧好千辭。”
“是是!”
“下去吧。”
像是得到了特赦,蘭巧七倒退着出了內室,也就是個屏風割斷的空間距離,就彷彿重生了一般。
這二少爺發脾氣是完全不講道理的,怎麼對自己這般優待?看來是沾了千辭的光,這位二少爺對小侄子好像很疼愛啊,可見也不是個冷血的人,剛纔蘭巧七進去的時候發現那屋裡擺着許多書,黃烈又非要他那副海棠圖,在病重前應該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公子,可惜了啊。
僥倖逃脫的蘭巧七有心想回去了,可是白杏兒遲遲不出來,她不好就這麼走,只能等着,這會兒丫鬟又回來了,這次是端着蔘湯,蘭巧七注意到在進去的那一刻小丫鬟不自覺的深吸了一口氣。
伺候黃烈會減壽吧?
本以爲剛纔對自己的態度不錯,黃烈可能是鬧夠了也得歇歇,這次能老實的把蔘湯喝了,沒想到這次更是一陣血雨腥風。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喝這鬼東西!”黃烈不只是將蔘湯打翻,還激動地將他身邊的書亂扔過去,白杏兒和丫鬟躲了出來,蘭巧七忙護着白杏兒將她拉到一邊。
白杏兒很不好意思的對蘭巧七說:“不該讓你來的,你快回去吧。”
“我再陪陪你。”
“沒事,一會兒累了就好了。你回去吧。”
蘭巧七猶豫了下點點頭,她在這也的確是毫無用處,什麼忙也幫不上也不敢幫。
在黃烈發脾氣的時候她的確在腦中演了一出大戲,自己走進去給他一個耳光,告訴他不要再鬧了,你知道家人爲了你付出了多少嗎?你覺得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看看你寒心如何的妻子吧!她都被你折磨成什麼樣了?然後黃烈大徹大悟,從此痛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