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兩銀子

這日子數着過,煎熬着就到了白杏兒出嫁的日子,蘭巧七的腿腳還不大好可是走路沒問題了一大早就跟着幾家的女人來湊熱鬧,白家沒什麼準備,這家裡有個賭鬼爹,就等於是拿女兒換錢的,那當孃的是一點主意沒有的全聽她爹的,這哪裡是嫁女兒可是真真的把女兒給賣了。

朱大嫂看不過,幫着把家裡收拾了收拾,蓮妹手巧,會剪窗花,連夜的剪了幾張貼上這屋子裡好歹有個喜慶的樣子。

蘭巧七卻是什麼也沒幫着忙活,看着白杏兒這麼出嫁她心裡頭憋屈,想到了自己,憑什麼就這麼被賣了?這幫做爹孃的不如沒有他們的好。

蘭巧七到了屋裡去見白杏兒一個人抹眼淚了,一身新娘子的衣服倒是齊整,看的出黃家的確是富裕人家,只是這再有錢嫁給一個癱子也是難受。

“杏兒……”蘭巧七想勸勸她,卻也找不出什麼來,想了半天勸道:“沒事,黃公子是大戶人家肯定是讀過書的,這讀書人都知書達理,能對你好。”

白杏兒也不說什麼,見她來了就哭的更兇了,兩人手牽着手心連着心的難受,蘭巧七也想哭,哭白杏兒,也哭自己,她勸不了別人,她連自己都勸不了。

白杏兒成親後的幾日蘭巧七是一點心情也沒有,幹什麼都沒力氣,她是有點心灰意冷了,她婆婆劉氏幾次想找茬可是看她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也泄了氣竟找茬都覺得沒趣了。

蘭巧七行屍走肉似的過了白天黑夜,這日聽到村裡人議論起南聽風來,她湊上去聽,這一聽魂也回來了,是被嚇回來的,縣太爺要將南聽風判刑,什麼辱□□女?

誰的妻女?

蘭巧七邁着大腳就想去找南聽風一打聽這南聽風如今已經在大牢裡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蘭巧七沒了主意,她能做的事太少了,雖然她心裡有一百個想法落到實際處卻是一個也不成的,她甚至都沒法子逃離如今的生活這又怎麼能幫南聽風逃出大牢呢?

南聽風愛慕的女子是縣裡家境殷實的一戶賣肉人家,姓關,關家賣肉,他打了山雞野兔去賣,這一來二去的跟他們家的小姐就認識了,這樣的人家雖然家境不錯卻也不像是那種真正的大戶人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日裡也不少去肉攤看店,別人都說豆腐西施,這賣肉的也有西施。

南聽風生的好看,要是換身衣服什麼公子都比不了,十分惹眼,就是這一身的粗布也掩蓋不住一臉英氣,自然關家小姐也就和別的女人一樣忍不住多看兩眼。

關小姐也是二八年華,兩個年輕人都是好模樣好脾氣就熟悉了,半年下來私下裡就想着百年好合的事了。

可是沒想到關家突然跟別人結了親家,下個月就要把關小姐嫁出去。

這關小姐自然是不願意的,來找南聽風商量。也就是那次蘭巧七恰巧碰到的日子,南聽風知道自己窮,本想再攢點錢再去提親,可是也等不了了,於是帶上自己最值錢的白虎皮去了關家,這白虎皮可以說是價值連城,算是南聽風的家傳寶貝,他再窮也沒捨得賣,這也是他最值錢的東西了,可是關家卻不識貨。

本就都是小門小戶的誰認識你這白虎的皮比花老虎的要貴?還是真金白銀的實在。

這不同意也就算了,這事被關家聯姻那家知道了說關小姐不守婦道,要退親,這關家急了要是被退親以後女兒可是嫁不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將事兒都推到了南聽風的頭上。

說南聽風糾纏自己的女兒,幾次三番的上門惹事,儼然將南聽風說成了一個流氓的樣子。

這還不打緊,關小姐禁不住父母的遊說也“叛變”了,她對南聽風是喜歡的,也想跟他白頭偕老,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只能保住自己了,想到自己被退親還有被人嘲笑嫌棄不如死了算了。

如今不用死,卻要出賣南聽風,她也哭了幾場,可是哭到最後眼淚流乾了,心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夫妻好比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他們還不是夫妻,南聽風無父無母也沒有什麼牽絆,關小姐想就是嚴重到充軍發配,也是到另一個地方討生活罷了,於是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勸服了自己,做出了這等沒良心的事。

這南聽風糾纏良家女子的事情就坐實了。

南聽風心裡苦,他不明白這人怎麼說變就變,昨日還山盟海誓的,今日就將自己送進了大牢。

他坐在監牢的草蓆上一生氣就揪草蓆上的草,幾日下來這草蓆都不成樣子了,牢頭看到這人有意思還跟他開玩笑。

“你這是吃草呢?”

南聽風不搭茬,他苦悶,雖然自己沒念過什麼書,可是也是行的端,做的正的男子漢,沒做過虧心事,怎麼就落得如此田地?

牢頭見的多了,看這小夥子就不像是幹那種雞鳴狗盜事情的主兒,這縣裡沒什麼犯人,南聽風來了還陪陪他,他倒是對南聽風也不錯,一頓也沒餓到他的。慢慢熟了,他就勸南聽風,好漢不知眼前虧,不如認了,這罪名不大,打幾十個板子就出去了。你這身強力壯的修養幾日就沒事了。

南聽風卻固執的很,他就是死在牢裡也不能認下來,不然以後別人如何看他,關鍵是他沒做過!這事兒冤枉啊!

牢頭看他死心眼也就不勸了,笑說:“反正你要是吃得慣牢飯,陪着我也行。我一個人也怪悶得慌。”

南聽風聽這話苦笑道:“大哥這麼說我這大牢也沒白坐。”

兩人聊開了,乾脆就以兄弟相成,南聽風爲人正直單純,自然討人喜歡,在牢裡倒是認了個大哥。

這大哥沒白認。雖然也幫不了他,倒是能給他弄個新的草蓆來,晚上躺在新草蓆上的南聽風卻苦悶的睡不着,他有點動搖要不要就聽了大哥的話認了,可是這念頭一閃而過又迅速的被否決,他不是讀書人,卻也知道名節的重要,要是認了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趕上這縣太爺是個“屍素重祿,曠職廢任”不作爲的官,平時根本不辦事,上頭來人了接待下,反正縣裡也沒什麼大事,有了事兒還有村長族長的,他也落得個清閒白拿俸祿,何況是這等小案子他更是不放在心上,幾日過去竟都忘了。

南聽風沒有家人,在這關一輩子怕是也不會來人找的,轉眼就這麼耗了一個月。

天氣漸冷,田裡沒有什麼活了,蘭巧七不願意在家和劉氏大眼瞪小眼,沒事就到各家去串門子,蓮妹的丈夫又出去辦貨,她和蓮妹就到朱大嫂家扯閒話。

蘭巧七發現婦女在一起七大姑八大姨的說些沒營養的東西還是很有趣的,有時候就是一個事說好幾遍也說不夠。

朱大哥是個疼媳婦的漢子,也不計較朱大嫂天天往家裡招人,他自己也沒事就去鄰居家喝酒吹牛。

鄉村的生活蘭巧七漸漸的明白了門道也還算適應,如果不是家裡有個變|態婆婆她覺得自己的心情不會這樣差。

除了倒黴婆婆她所想的就是南聽風,前者是恨不得馬上消失,後者是擔心怎麼還沒回來。

她有心問又不知道問誰,朱大嫂今日卻主動提起來了。

三個女人圍着爐火吃地瓜,說到前幾日朱大哥去置辦過冬的棉花,說他們一個表哥在牢裡當差,問南聽風是不是他們村的?要是的話有沒有家人?

——南聽風在牢裡凍病了,要是有家人去縣太爺那疏通疏通給接回去,這牢裡陰冷潮溼,再過幾日更冷了,南聽風身子骨硬也不能這麼折騰。

蘭巧七聽到南聽風如今的近況真是心疼又着急,說是有多少感情那是假的,但是她的確是心動了,況且那日她是見到過那個女人的,分明就是兩兩情相悅的事,怎麼就成了如今的樣子?

雖然弄不清楚狀況,但是蘭巧七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正義感,她決心要幫南聽風,南聽風沒有親人,她也沒有,倒是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思。

其實蘭巧七也不是什麼聖母,她還是有自己的小私心的,說不定自己這次美人救英雄後南聽風能以身相許……咳咳,那是後話。

蘭巧七問:“剛纔說到疏通,那要花多少錢疏通?”

朱大嫂沒想蘭巧七是有心救人,以爲就是好奇打聽,便說:“過去聽過有這樣的事,怎麼也得五兩銀子纔好去縣太爺那求情。”

五兩?蘭巧七脆弱的小心臟着實的受到了打擊,家裡平時吃的都是自家種的或者山上採的,這五兩銀子夠她和劉氏吃到天荒地老了!當初自己被家裡賣給劉家好像才賣了一兩銀子……

蘭巧七回家足足琢磨了三天,也沒找到法子,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她還只是個農村小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