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從裡面打開。
“青棗,你別在這跪了,我說過,主子不會見你的,你死了那條心吧!你既然可以揹着主子做那樣的事情,自然就應該知道會有今日。我倒是真佩服你,不去做戲子都屈了你這人才。”打開門的綠竹,一陣劈嚦啪啦的話語脫口而出,壓根就沒有看到撐着傘立在階下的李承嗣。
青棗的全身已經溼透,臉上逞現出一種病態的白。從昨天起,他就開始發燒,今天掙扎着爬起來,捱到現在,已經完全拼的是意志。他很羞愧自己瞞了羽汐和阿俏的事,他知道自己之前在幽竹軒表現出來的一切,在她們看來都是演戲,都是欺哄。可是,他真的很想告訴她們,雖然他確實是在演戲,可是演着演着,他與她們是真的有了真感情。他敬佩羽汐,敬愛阿俏,他把她們當作了自己的親人。犯了錯,挨打受罵,受懲罰都是活該。他願意她們打他罵他,可是不願意接受她們不理他。
所以,他一定要堅持在這跪着,直到她們原諒他爲止。主子和阿俏姐姐都是心軟之人,他相信只要他有誠心,總有一天,她們會原諒自己的。
“綠竹姐姐,求求您,讓我見主子一面好不好?我只說幾句話。”青棗哆嗦着,身板單薄的就像一片紙,嘴脣已經凍得烏青,說話的時候,語句已經不是很清楚。
看到他這個樣子,綠竹也很難過,曾經,她也是把他當弟弟般看待的,他那麼聰明,會做很多奇巧的東西討主子的歡心。她有時也會想,若自己真有這麼一個心靈手巧的弟弟,那該有多少好。可惜,他怎麼會是那樣的一個人呢?侍候着主子,卻做了太子的眼睛。主子那麼信任他,那麼多事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做的,他卻一件一件地都說給太子聽。想到這裡,她又不由得冷汗涔涔。主子身上還有着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想到這一層,她又覺得青棗真的是很可惡,便狠了狠心說道:“你若要跪,便一直跪下去吧!誰也不攔着你,但主子是鐵定不會見你的,你死了那條心吧!還有,從今以後,別再叫我們小姐作主子了,她不是你的主子。”
綠竹冷冷地說道,她都不願意在外人面前稱羽汐爲太子妃了,她寧願跟着阿俏一直叫小姐。她知道,自家主子是有多不願意做這個太子妃,多不願意關在這個金絲打造的牢籠裡。
李承嗣聽到心頭一怒,這個丫環太囂張,居然敢如此說話。南宮羽汐的膽子夠大,居然敢私自去掉太子妃的頭銜。他要讓她明白,若是他不放手,南宮羽汐一輩子都只能是他李承嗣的太子妃。
“青棗,起來,跟本宮進去。”
他的嗓音低沉,蘊藏着怒氣,騰騰地,他卻沒有讓它們溢出來。
綠竹的心一涼,這才發現站在階下的李承嗣。渾身透着股溼意,眼神陰涼着,咄咄地直逼你的心底,讓人喘不過氣來。李承嗣身上有着股天生的王者之氣,站在那裡不說話,即便是像現在這樣狼狽的時刻,他身上的光芒也能耀地人喘不過氣來。
綠竹原本對他也是氣着的,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還是不由得腿一軟,氣勢瞬間弱了下去,跪在地上說道:“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架臨,衝撞了殿下,請殿下恕
罪。”
李承嗣不去看她,擡腳便往幽竹苑內走。羽汐曾說過,不管是誰,都不許再踏足幽竹苑一步。可那些話都只能約束那些下人,對他李承嗣沒有用。
經過青棗身邊的時候,他那幽冷的嗓音再次響起:“還不起來,隨我進去。”
“是。”青棗從地上踉蹌着爬起來,身形晃了幾晃,最後總算站住。透過半開的院門,阿俏站在廊前看着這一幕,心中越發的冷笑起來。青棗居然懂武功,自己算是看走了眼,連青棗會武功都沒有看出來。
“小姐,阿俏無能,恐怕連青棗都打不過。”她的聲音很輕,但倚在窗邊的羽汐聽到了,門外的李承嗣也聽到了。
“這東宮還真是藏龍臥虎啊!”羽汐笑道,臉上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她知道,李承嗣是鐵了心不讓她逃出去了。三個女人,自己和綠竹都不會武功,唯一會武功的只有一個阿俏。可是,現在她卻說,恐怕連青棗都打不過。
“青棗是斷不敢傷害主子和姐姐的。”青棗倚在門邊,身子輕輕地顫了起來。
“青棗,別叫我主子吧,我不敢當。”羽汐依然淡笑,漾着笑意的臉,是她現在最好的僞裝。不管她願不願意,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既然不開心,那麼就強裝出開心的樣子吧。
李承嗣站在門邊,就這樣遠遠地看着羽汐。一眼,似乎就想穿透她的靈魂。可她只笑着,一點情緒都不外露。他突然很生氣,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光明正在的挑釁他,誰也不行。
“看樣子愛妃這些時日過得很不錯,只不過,遠在沿海的南宮羽軒日子怕就不好過了。天寒地凍,孤軍奮戰,不知他可有天助,能讓他僥倖脫險。”
應該承認初聽到這樣的消息,羽汐還是很吃驚甚至很惶恐,可是她的臉上真的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淡笑着,沒有感情地笑,讓人覺得淒涼地笑。
“南宮羽軒跟我有什麼關係,太子殿下才應該着急吧!若是南宮羽軒有個什麼一二,恐怕儀琳公主會比我傷心難過。”
“儀琳母子自有本宮照顧,南宮羽軒在與不在,又有什麼關係?”李承嗣被羽汐戳住了痛腳,心頭很惱怒。
“哦,看來,是我多慮了。”羽汐轉身往房內走去,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意終於徹底消失。
“沒錯,若你心中真沒有南宮羽軒,本宮倒要恭喜你了。鳳羽汐,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你是本宮的太子妃,一天是一輩子便是。若你想着要離開東宮,那麼你事先通知本宮準備好三口棺材吧!本宮一定不會吝嗇,定會爲你們主僕三人準備最好的。”
李承嗣的聲音冷到極致,他的語意很明確,他一定不會允許羽汐逃出東宮去,除非死。羽汐倒不是怕死,自己已經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有什麼好怕的。可是,她不能拿阿俏和綠竹的生命開玩笑。李承嗣說到做到,她相信,一定她離開東宮,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她們主僕三人碎屍萬斷。可是,她鳳羽汐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說完這些,李承嗣轉身離去,臨出門前,他頓住腳。
“初八,老三大婚,若你還想見見你的好妹妹盧憐心,便跟本宮去。若不想,你就不用出席
了。”
頭也不回,他走出了幽竹苑。站在階下,他擡首再看了一眼,自己親手所書的幽竹苑三個字,捉摸不透自己當時爲何會想要親手寫這三個字,這大概就是緣,孽緣。
“你走吧,滾出幽竹苑,再也不要來了。”
羽汐已經進了臥房,這是阿俏冷冷地對着青棗說的。
“阿俏姐姐。”青棗囁嚅着叫道,聲音瑟縮着,有些害怕的。他其實真的只是一個孩子,他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壞。可是,李承嗣於他有着太大的恩情,他是爲了報恩進的東宮,他不可能做對不起李承嗣的事,所以,他只能做對不起羽汐和阿俏的事。
“別叫我姐姐,誰是你的姐姐?”阿俏冷情地說道。她不允許自己再一次被青棗欺騙,不管他裝出怎樣的可憐模樣,她都不打算原諒他了。
“阿俏姐姐……”青棗眼裡噙滿了淚水,他知道,這一次阿俏是真的不打算原諒自己了。自己傷害了她,得不到也的諒解是自己活該。不過,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如果以後太子妃和阿俏姐姐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他一定會義不容辭的。
十一月初八如期而至,可是天並沒有因爲大風的三皇子大婚而稍露出一個笑臉,它依然陰着,烏去滾滾。
一早,安姑姑便奉李承嗣的命令送來了參加喜宴的禮服。自然,她也是進不了幽竹苑的門的。儘管東宮的所有人都在猜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有不少人認爲太子妃遲早有一天會被廢黜,周良娣遲早要做太子妃。可是,羽汐一天沒有被廢,她便是太子妃,東宮上下對她倒依然是畢恭畢敬,一應用度都還是最好的。安姑姑管着東宮上下的內務,雖然羽汐極度排斥她。可她依然盡職盡責,幽竹苑的很多事情,她都親力親爲,這也讓東宮上下人等不敢給阿俏或綠竹臉色看的重要原因。
現在,儼然已經是東宮總管的安姑姑,便安安靜靜地站在幽竹苑的門口,不敢越雷池半步。因爲太子妃曾下令,外人一律不準進入幽竹苑,安姑姑現在已經是外人了。
羽汐還沒有起牀,阿俏在廚房忙碌,來開門的是綠竹。小丫頭有點小心思,拖延着時間,故意遲遲不來。等她打開那兩扇厚重的大門時,已經過了有一柱香的時間。
“綠竹姑娘,這時太子殿下吩咐送過來的觀禮禮服,你收下吧!”安姑姑語氣和暖,沒有半絲生氣的樣子。等了那麼久,她彷彿一點都不介意,好像原本她就應該等待一般。
綠竹翹起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勞煩安總管親自送來,綠竹罪過了。”可是她接過安姑姑手上的東西的動作,卻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罪過的樣子。
“東西既然送到,奴婢告退。”安姑姑往裡張望了一眼,她已經有許久沒有見過羽汐了,說不想見,那真是假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處那麼久,雖不熱絡,但是也受了很多的影響,南宮羽汐,那個淡淡的女子,只怕一輩子都會在她的頭腦中生根發芽,即便不見,也不能忘記。
她當然什麼也沒有看到,羽汐還在睡覺,而那扇大門,也隨着綠竹的轉身,“砰”然一聲合上了,把裡面和外面,分隔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