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汐整整昏睡了一天,最後還是李承嗣拉下臉請來了南宮羽軒,一顆丹藥下去,才悠悠醒轉。
南宮羽軒是坐着輪椅來的,幫他推輪椅的是一個身穿黑衣,一張臉仿若被冰凍着毫無表情的男子,那個人就是雷。
南宮羽軒的一應衣食料理都由逍遙樓的專人料理,打理飲食的,便是雲水居的柳雲水。
逍遙樓雖是江湖組織,但在京中的勢力卻遠遠高於李承嗣的意料。現在南宮羽軒成了這個樣子,本是他消滅逍遙樓的最佳時候。卻沒有想到,此時,南宮羽軒卻先找到他,告訴他逍遙樓樓主就是他,並不是南宮傲。
這讓李承嗣措手不及,逍遙樓並沒有與朝庭有個正面衝擊,如果有,也完全可以說是水月山莊或者大皇子黨借逍遙樓之名作亂,且逍遙樓在狙擊沿海倭患時立下的汗馬功勞是有沒目共睹的,百姓也只記得逍遙樓的各種好處,印象中並沒有逍遙樓作奸犯科的記憶。
於是,李承嗣只能不動,現在對待逍遙樓,他的態度必須謹慎。人人都以爲他已經拿到寶藏,只有他自己和陳少知知道,開啓寶藏的日期還很遙遠。若把逍遙樓的人逼得太急,一旦動盪,僅憑逍遙樓的力量自是難以撼動他的勢力分毫。可是,人人都知道,逍遙樓在暗,而他李承嗣在明。這一明一暗,誰處優勢,誰佔劣勢就已經很明顯了。何況,逍遙樓人最擅長的,就是暗殺。他並不懼怕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憑着他自己的武功修爲,即便南宮羽軒未受傷時,他都並不放在眼裡,何況此時南宮羽軒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但是,逍遙樓的可怕之處在於,他們的暗殺是無休無止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們的殺手從來不懼生死,總是能夠前仆後繼。你防得了一次,並不見得能夠防得了一世。所以,這是李承嗣最大的顧忌。若是可以,他寧願招安,給他們最優惠的條件。待到自己拿到寶藏與秘笈,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李承嗣的打算,南宮羽軒何償不清楚。只不過,他還有一個大大的弱點抓在李承嗣的手裡,那便是羽汐。雖然他已經讓羽汐對他絕望,但羽汐現在人還在李承嗣手裡,只有想辦法儘快把羽汐送出去,讓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定下來,自己才能夠作進一步的打算。
此次碧水宮大火,羽汐並未受什麼傷。至於她未何總是不醒,南宮羽軒知道,那只是她下意識的行爲。自己讓她徹底絕望,她想要忘記這一次。可是,偏又忘不了,所以只能夠讓自己沉睡。
其實羽汐的沉睡都只是表面現象,她的頭腦卻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腦子裡缺失的那些記憶,在火焰熊熊燃燒起的時候全部迴歸,無比清晰地印在她的頭腦中。
記憶裡的十三歲美好的像夢,一點
兒不真實。她暢笑着,領着一個白衣翩翩地少爺穿梭於柔然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那些角落裡到處都回蕩着她如銀鈴般的笑聲。
“羽軒哥哥,爲什麼鳥兒能夠飛,嘉和卻飛不起來呢?”
“嘉和想飛嗎?”
“嗯。”十三歲的自己點點頭,一臉的嚮往。
“好,羽軒哥哥帶你飛。”
白衣少年輕攬她的細腰,帶着她躍上屋頂,飛上樹梢。一切便真的都到了她的腳下,她飛起來了。她興奮的大叫,摟着白衣少年的腰大喊大叫。
“嘉和你看,那便是集市,怎麼樣,熱鬧吧?”少年問她。
“嗯。”她拼命地點頭。
她還從未見過集市是什麼樣子,因她從小得了怪病,不能夠見風,不能夠與人羣有更多的接觸,否則便是全身起紅疹,奇癢難耐。她的父皇貼出皇榜,若有誰能夠治好她的病,便給十萬兩黃金作爲賞賜。各地的名醫幫她診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成功過。這個少年來了,只每天給她吃一粒藥,每天陪着她瘋玩讓她出汗,每天配藥湯讓她沐浴,然後再佩帶上他給她配的香囊,她的病真的就慢慢好了,她不僅可以扔掉那每天壓在她頭頂上的鬥蓬,她還可以到外面的花園裡去曬太陽,她不知道有多開心。現在他還帶着她飛起來,讓她看這美麗的集市,她覺得,十三歲的這一年,是她人生中最甜蜜最美好的一年,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現在正摟着她的腰,正屋頂上飛的男子。
十三歲的她並不知道什麼是愛,只知道,她願意和這個男子就這麼一直飛下去飛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
“嘉和,你看,那兒有賣糖葫蘆的。”
“糖葫蘆,什麼是糖葫蘆?是好玩的東西嗎?”
“傻丫頭,糖葫蘆是吃的。”
少年時的南宮羽軒也是溫文儒雅的,他把她放在屋頂上一處平坦的地方,然後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道。
“好吃嗎?”少女仰着頭,眸子亮晶晶的。
“又酸又甜的,你說好不好吃?”少年輕笑,捏了捏她地張粉嘟嘟的臉。因爲她一直被她的父皇母后保護的很好,一點兒也不知道人世的疾苦,雖然生着那樣的怪病,卻一 點兒也不會怨天尤人,眸子裡有的,只是純澈與天真。世間,恐怕再沒有像她那樣未沾染過人間俗世裡的煙塵的人了。與人這樣的純潔的人兒在一起,南宮羽軒覺得很滿足,那佔據了他心中十九年,折磨了他十九年的仇恨,在此刻竟被這純潔消彌於無形,他只想看着這張臉,讓這張臉的美好與純真,掩蓋世上一切的卑微與污濁。
“我要吃。”她的小嘴鮮紅,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羽軒哥哥,我要吃糖葫蘆。”她
搖着他的手,撒着嬌,一點公主的樣子都沒有,可憐兮兮地。
他無奈一笑道:“好吧,我去幫你買。”
她拉着他,滿臉驚奇:“什麼是買啊?”
“就是拿銀子去換別人的東西。”
“爲什麼要拿銀子去換呢?”她又問道,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耐心地替她一一講解,等到他講完,擡首一看,卻發現賣糖葫蘆的那小販早走得不知所蹤了。
“都怪你,都怪你,糖葫蘆都沒有了。”看到糖葫蘆不見了,她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不依地捶着他的胸。
他卻看着這樣能夠隨心所欲,嬉笑怒罵的小女孩,悶笑起來。一個人能夠想笑便笑,想哭便哭,那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他長了十九年,第一次,活得如此輕鬆自在。他要感謝那個有些蠻橫,卻很可愛的嘉和。
他的不反抗,反而讓嘉和有些不好意思了。停了手,想到是自己拉着他問東問西,那小販才走掉的,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臉。
“我要你明天再帶我出來。”她戳了戳他的手臂,蠻橫地說道。
“好。”
一點兒討價還價都沒有,他回答的乾脆利落。
“若是父皇母后不准我們出宮呢?”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他向她保證似的說道。
“羽軒哥哥你真好!”她的嘴巴馬上如抹了蜜般甜笑起來。
“是不是所有會帶你出宮的人,你都認爲他很好?”他看着她說道,聲音有些悶悶的,似乎有一點兒不高興。可是那不高興又不明顯,羽汐也不能確實是不是真的不高興。
“不是啊,我只認爲羽軒哥哥好。”
“那麼師兄呢?”
“你說,承昊哥哥啊!他也很好啊!”羽汐笑了起來,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他跟我比呢?誰更好?”他有些孩子氣地問。他從未這樣孩子氣過,從小到大,南宮傲都把他當大人對待,他也從不覺得自己孩子氣。可是,現在面對孩子一般的羽汐,他便也有了一些孩子氣。
“你帶看集市,帶我飛,承昊哥哥帶我騎馬。你們都對我很好啊!”小姑娘並不懂得這話問得有什麼意義,於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作答。她當時真得覺得兩個人都對她很好,若真要說起來,她似乎還覺得李承昊要好些。他總是帶着她玩,然後給她買一些小女孩喜歡的玩意兒。而南宮羽軒更多的時候,是逼着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跳,然後是沒完沒了的泡藥浴。雖然比起以前的大夫來,她覺得他比別的人好了很多,可是對於一個不太能吃苦的小女孩來說,這大大限制她自由的事情,她並不是很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