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達被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南國,秦思心中大石落下,滿懷寬慰。
“這下子你總算可以放心了。”青墨輕笑着說道。
她與秦思這番接觸下來,自然了許多。只是青墨生性隨意,人後從不以公主相稱。
“是啊。”秦思答着話,手指卻是在腰間拂過。微微隆起的小腹掩藏在寬大的衣襬下,看這樣子,怕是瞞不了多少時日了。所幸的是,這孩子乖巧,並不鬧騰。若是她孕吐得厲害早就被人察覺了。
青墨拿過一旁的軟墊放在秦思腰後:“你也好生注意身子,天氣漸漸涼了。”
“嗯,近來我是清閒了不少,整日看着柴郡王與覃郡主鬥着就好。”秦思略帶着笑意,輕聲低語道。
“那你便預備看他們一直鬥着?”
自兩方對敵成局,柴郡王便挖空心思尋出覃郡主的錯處,而覃郡主亦是不遑多讓。
“不,他們兩方彼此耗損,總會有人吃不消而喊停。都是聰明人,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不會長久做下去……”
秦思眉間清淡,平緩間看不出其中深意。
“那他們若是停下來,對你豈不是不利?”
“這段時日,我藉機將他們兩方的根基都鬆動了大半,已不足畏懼了。況且,想要停手的人自然會拿出條件與我交換……”
青墨沉默半響,脣邊泛起嬌媚的笑:“我明白了,現在他們就算想停手也要防備着對方的後招,只有與你達成交易纔有可能保住剩下的點點勢力。果然是妙招。”
秦思輕輕眨了眨眼,她現在要做的便是等着,看看誰先沉不住氣,看看誰的條件合她心意……
“讓月夜去傳一道消息去清風山吧,好讓爹爹和孃親放心。”
“好。”
交待完事情,秦思仰首靠在榻上睡了過去。
早在祭祀之期一過,虞靑便派人傳回消息,稱身體不適,要去山中靜養修心。她隨即帶着親衛離開,將朝中事務全權交由秦思。
秦思接過消息只是一笑,她很清楚,虞靑的身體哪裡只是不適?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爹爹沒法兒救她,那娘……
(分割之……)
清風山。
南國邊陲的一座山谷,谷中有兩座山,一爲明月二爲清風。這明月山山勢頗爲奇特,山中氣候溼潤,蟲蛇鳥獸皆豐,而瘴氣亦是沉重。翻過了明月山便是清風山了,清風山卻是另一番模樣。山中青翠,四季如春,鍾靈毓秀之氣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而這裡長着許多珍奇的藥草,這也是蘇離淵將虞靑帶來的原因……
蘇離淵腳下踏過樹枝,俯身朝着山崖間的一點青灰色而去。右手攀着山壁,左手伸向其中摘下那青灰色的枯草。
看着手中的枯草,蘇離淵微微一笑,終於找到了……
他躍身翻回山崖之上,朝着山頂而去。
山頂上常年被雲霧籠罩着,好似仙界一般。那古樸的樹屋上刀刻痕跡還很新,一看便知是新建不久的。推開木門,蘇離淵將背上的藥簍放下,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一桌一椅都是蘇離淵親手做的。
內間的木牀上,躺着一道蕭索的身影。虞靑面上泛着掩飾不住青黑,那一頭髮絲頗有枯槁之色。在虞靑的眉心處,封着一根晶亮的金針,蘇離淵擰起一方溼帕子,細細地擦過虞靑消瘦的臉頰。
那金針微微晃動着,刺得蘇離淵眼眸一痛。
他掀起蓋在虞靑身上的棉被,被子下赤|裸的身體上,被封住幾大血脈,隱約還能看見血脈中緩緩流動的黑氣。
“青兒,我定然會救你的。”
蘇離淵轉過身,從牀榻邊的一個盒子中拿出九株青灰色的枯草。這枯草名叫做生死草,其藥性極強,卻是解毒聖藥,只是生死草有兩樣大忌。第一,若服下此草的人功力不足以壓制毒性,便會反噬本體,當即死亡。第二,此草必要湊足十株方可入藥。
這段時日,蘇離淵日日在山間尋找,今日尋到了最後一株,正好湊足數目。
深吸了一口氣,蘇離淵將這十株生死草磨成粉。後拿出匕首化開虞靑的手腕,取出一碗黑紅的毒血。將二者合一,再餵給虞靑喝下。
那黑紅的血將虞靑烏色的脣染上了些色彩,虞靑喉頭緊着,險些便將藥吐了出來。蘇離淵以兩指敲擊着虞靑的下顎,逼得她吞嚥下去,隨後拿起金針封住她的心脈。
生死草的效力來得極快,虞靑很快便抽搐起來,眉眼擰作一團,那貝齒緊緊咬住脣瓣,點點破開的痕跡滲出血來。
“青兒,很快便沒事了。”
蘇離淵解開衣襟,赤|裸|着上身坐上塌。他將虞靑護在懷中,雙手抵住她的肩胛處,健壯的手臂上青筋鼓起,體內醇厚的內力被灌入虞靑體內。
虞靑體內的生死草被這內力引着,遊走在她的奇經八脈中,既是助力也是壓制。每走過一處,虞靑便會感到一陣極致的絞痛從心口傳來。
“青兒,放鬆些。莫怕……”
蘇離淵低低說着,他知道虞靑會聽見,一定會的……
蘇離淵的手掌攤開,順着虞靑光滑的背脊往下,對準穴道便是幾掌。虞靑喉頭一澀,當即吐出幾口淤血來。
時間慢慢過去,蘇離淵將虞靑體內的毒逼到一處,想以內力將其凝結起來再逼出體外。可這毒在虞靑體內時間太久,極難聚於一處。蘇離淵的額上很快便透出了汗珠,那眸中淡淡的疲憊之色愈發厚重。
數個時辰過去,山中漸漸涼了下來。幽暗的樹屋中,蘇離淵的髮絲卻是泛着點點光亮,讓人看不清楚。
整整一夜,虞靑不知吐出了多少毒血。那血中的黑氣慢慢淡去。等到天空泛起了白光,蘇離淵與虞靑雙雙脫力倒在了榻上……
不知過了多久,虞靑的眼皮顫了顫,她只記得自己與蘇離淵一道到了清風山,卻不知何時暈闕過去就再沒有醒來。
忍着全身的疼痛,虞靑掙扎着睜開眼,身上的點點涼意讓她垂眸看去。這一看,她忽而猛地起身,可虛弱無比地身子哪裡受得住。虞靑只得半趴在榻上爬行着。
在離她不遠處,蘇離淵面色蒼白地躺着,可更讓虞靑刺目的是那一頭灰白的發……
“離淵……”
好不容易湊到他身側,虞靑伸手一寸寸摸過蘇離淵的臉頰。那眼角的紋透出點點老態,可虞靑卻覺得,他比曾經更俊朗。
你真傻,爲了我值得嗎?
嚼着淚,將臉頰貼在蘇離淵的額頭上。虞靑乾涸的脣咧開,笑意與淚珠融成一團,得夫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