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淑死後,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高句麗每年進貢的貢品要比往年翻倍已經是確定下來了,任由高句麗派來的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差抱腿了,這事也沒有任何的好商量。慕容燕國原本就要往南邊推進,不從扶餘國還有高句麗多要些糧草,到時候大軍吃什麼?
當初把扶餘國和高句麗留着作爲附庸,就是這麼一個用處,如今倒是來哭爹喊娘了,有沒有想過自己威風的時候搶了那麼多的東西呢。
慕容奎說到戰事上,比誰都急切,他原本就性情急躁,只是身邊有許多漢臣勸着,他下令原先暫時回到薊城的慕容翱慕容泫慕容明等人立刻返回軍中,另外他還把慕容祁慕容文慕容捷等慕容家的年輕人也一塊塞了出去。
薊城在大後方,燕王本人又在那裡,一時之間無人造次。
原本是幾個人跑回來的,結果要走的時候,又帶了許多的人。這些人大多數還是自個的親戚,慕容奎也是想的挺好,家裡的年輕人多多出去磨礪一下,就算不是帶兵打仗,也要磨出一身的膽氣來,別平白無故的叫人看輕了去。
到了將來也不會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慕容奎自從被賀蘭夫人捅了一刀,在榻上養傷養到了現在,雖然性命無憂,但傷口癒合緩慢慕容奎自個也覺察到了,就算不服老,也不得不承認,他年紀的確大了,身子骨也不比從前。
以前這點傷,養那麼一兩個月,基本上就可以下地跑了,現在都好幾個月了,眼下的瘍醫醫術高超,他都得小心翼翼的。別說和年輕人比了。
慕容泫來探望的時候,慕容奎破天荒的讓這個兒子坐到自己跟前來,握住他的手,“三郎啊,你給阿爺找來的這個徐醫,醫術不錯,人也好,阿爺平日裡頭和他說說話,渾身上下都舒服了不少。”
徐醫不僅僅醫術好,嘴上也溜,只要不是什麼敏感話題,他都能接過來和慕容奎說一說。慕容奎閒暇之餘,和徐醫度過的時間都要比和那些美妾的要多得多。
虧得兩個人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徐醫也頭髮斑白,長鬚冉冉,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不然有些多嘴多舌的人還真不知道會怎麼說。
“徐老原先是兒派人從市井裡尋訪得來的,心裡想的也是治好阿爺的傷。如今阿爺和老人家相談甚歡,對兒來說倒是意外之喜了。”慕容泫面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看上去溫潤的很。
“這人你找對了。”慕容奎拍了拍他的手,“上回你受委屈了,可惜那個賤人也知道自盡,放心過後阿爺會補償你的。”
“高氏那事,原本就是兒失察才讓人有機可乘。”慕容泫道。
“這事怪不得你,誰會知道那人包藏禍心呢。”慕容奎擺了擺手,他這會要高句麗王每年進貢上來的糧食翻倍,還別說那些良犬鹿皮人蔘之類的,不把高句麗的家底子給敲出來,他就給高句麗王喊阿爺!
“這回你是要繼續南下了,說實話,你的那幾個兄弟雖然也有才能,但是就征戰一事而言,你是兄弟中最出色的。”慕容奎說到這個,絲毫不掩飾自己面上的得意之色,沒有幾個父親會覺得自己幾個兒子有才能是不好的事情。
“所以這重任,也必須壓在你的肩膀上。”慕容奎道。
“可是,不是還有叔父在麼?”慕容泫故作驚訝,慕容奎對兄弟們不放心,但是對兒子們確實放心的很。父子天性,難以更改了。
“你阿叔倒是個有才能的人,可是我不信他。”慕容奎擺了擺手,“你不知道當年的事,我也不好和你們幾個兄弟說多了。”
當年的兄弟之爭,慕容奎殺了自己的兄弟,說出來臉上到底是不光彩,也不願意在兒子面前多說。
慕容奎不說,慕容泫也不多問,他只是給慕容奎再送上一杯溫熱的蜜水。
蜜水溫熱適口,還散發着甜香。慕容奎喝了一口,就放到一邊去了,“你繼續南下,勢必要和冉魏對上。冉魏能守的不過就是鄴城一個孤城,但那個皇帝卻是個厲害人物,你要小心。”
慕容奎相信自己的兒子,慕容翱雖然也在南下的大軍之中,但不得他新任。帶領大軍的還是慕容泫。
“兒記住了。”慕容泫點頭。
慕容泫從慕容奎房內退出來,就碰見了大段氏。大段氏當初是慕容部征服段部鮮卑的時候,段部大人段吐延獻上女兒表示自己的忠心。
鮮卑人沒有男女避嫌的規矩,哪怕是叔嫂,也能大大方方見面。畢竟鮮卑人的婚俗中也有兒子娶了自己父親的妻子,弟弟娶了嫂子的事,而且相當的多。
大段氏看到慕容泫,向後退了一步,對他屈了屈膝蓋。慕容泫點頭還禮之後正打算離開,大段氏卻突然叫住他,“輔國將軍請留步。”
“段娘子有事?”慕容泫停下腳步,但是離大段氏還更遠了些。
“我的一個小妹妹在將軍府上,是不是?”大段氏問道。
“有此事。”慕容泫眼眸微垂,不直接看大段氏。
“將軍,我這個小妹妹,自小被爺孃給寵壞了,如果她做了甚麼讓你惱火的事,還請包容一二。”大段氏聽說了自個妹妹在慕容泫那裡坐冷板凳的事,作爲姐姐她自然心焦,又不能對慕容奎吹枕邊風。慕容奎能管兒子打仗,但是能管兒子睡哪個女人?
“段娘子放心就是。”慕容泫點頭道。而後他就直接走了。
“這位郎君和平常大家說的都不一樣。”大段氏身後的侍女伸長了脖子看了慕容泫一眼,平常燕王府中對這位三郎君,多的是褒獎之言。可是如今見着真人,發現和傳說中的還真是不一樣,真人要比傳言裡頭的冷多了。
“舌頭不想要了麼?”大段氏瞥了一眼侍女,“三郎君的事輪不到你來談論。”
她已經和慕容泫說過了,至於能夠幫到妹妹多少,也只能盡人事廳天命。
燕王府中,世子居住的地方和燕王是一塊的。比較起其他長成了就搬出去了的兒子,慕容奎和慕容煦兩個還是住在一塊。
慕容泫走的時候正好遇見宇文氏派來的侍女,侍女見到慕容泫雙膝屈了屈,“三郎君,世子妃請你過去。”
“世子在不在?”慕容泫問道。
“世子……是世子妃相請啊。”侍女有些摸不着頭腦。
“世子妃有孕在身,我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去打擾,另外叔嫂也應當避嫌纔是。”慕容泫對侍女道。
“是我啦!”原本躲在一邊聽的伏姬辰聽到慕容泫不肯前去見自己的姐姐,立刻出來道。
宇文氏早就料到了,慕容泫對自己一向客客氣氣,所謂客氣也就是以禮相待,其他的都很冷淡了,這樣的人想要他突然就來見嫂子,而且是在沒有兄長在場的情況下,簡直難如登天,所以要人先在那裡等着。
“……”慕容泫見着是伏姬辰,立刻黑了臉,二話不說直接掉頭就走。
“你去哪兒啊!”伏姬辰哪怕知道慕容泫不喜歡她,但也沒有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甚至連看她一眼都厭惡。
慕容泫腳下走的極快,後面的伏姬辰好不容易跟上他,直接去拉他的袖子。這讓慕容泫想起這個女人前生歇斯底里的糾纏,他不耐煩的擡手,直接將她揮開。
伏姬辰沒有想到慕容泫竟然這麼對她,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他摔倒在地。在後面跑的侍女們追上來,把伏姬辰給扶起來。
“你爲甚麼這麼討厭我?”伏姬辰滿臉都是淚,一是疼的,二是真傷心。
“……”慕容泫側過頭,他眼睛極冷,“那你爲何非要纏着我呢?”
他兩輩子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一點讓小宇文氏值得窮追不捨,若是外貌的話,慕容家中還有比他更好的,若是性情,他不覺得自己這個性情讓女人喜歡。但是小宇文氏兩生似乎就是看上了他。
“我就是看上你了。”伏姬辰看到慕容泫滿臉的冷漠,心下一直壓抑的憤怒,全部噴涌而出,“我喜歡的至少還是你,可是你喜歡的還是你的屬下!”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紛紛面色大變。那些侍女們搖搖欲墜,險些都扶不住她。
不管主人們有甚麼樣的私密,都不是她們能夠置喙的,別說在嘴上說,就是聽到了,對她們來說,指不定也是一場大禍。
慕容泫面色陰冷如水,他緩緩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她走近,“你剛纔說甚麼?”
“我說甚麼?”伏姬辰原本是有些怕他的,但這會膽氣被激了出來,她掙開身邊攙扶着她的侍女,揚起臉來看着慕容泫。
“我說你那個手下,是靠着賣身給你纔能有現在的地位,一個漢人,升的這麼快,還不是賣屁股得來的!甚麼勇冠三軍,甚麼勇士,呸!”伏姬辰說着唾了一口,草原上的匈奴人原本就不講究什麼禮儀,何況她的生母是寵妾,誰敢管教她?
“你再敢說一句。”慕容泫面上沒有半點怒意,但那雙眼睛裡冷冽,沒有一絲感情,甚至看伏姬辰也如同看一個毫無知覺的死物一般。
“我怎麼不敢!”伏姬辰對着這樣的慕容泫,不禁抖了抖,但是這會認慫,又心有不甘,她擡頭挺胸,一雙盯緊了慕容泫那雙眼睛。
慕容泫的腦海中冒出前生這女人尖酸的話語來,‘哈,死了纔好!’
‘她沒這個命,死了更好,我要是她早就羞愧自殺了,沒那個身份,還想佔着這個位置不放,我呸!’
‘那兩個賤種和那個賤婦一模一樣,真不愧是從賤女人的肚子裡頭爬出來的,你怎麼不教教?’
慕容泫猛地伸出手,當着衆人的面掐住伏姬辰的脖子,伏姬辰甚至還來不及發出呼救,所有的聲音都被掐斷在喉嚨裡。
慕容泫手指收緊,沒有留半點情面,他冷眼看着手裡的這個女人瞪大了一雙眼睛,嘴張開,口裡的涎水順着嘴脣流淌出來。
她徒勞的伸手抓住慕容泫的手腕,想要他鬆開。
“三郎君!三郎君住手啊!”侍女嚇得尖叫連連,她們也不喜歡這個小娘子,但要是伏姬辰在她們面前被掐死了,她們恐怕也要拉去殉葬。
“三郎君,這位是世子妃的妹妹,不能出差錯的!”侍女看到伏姬辰已經兩眼翻白,立刻嚇得大哭。
“老三,你在幹甚麼!”早有機靈的侍女跑去找世子慕容煦,慕容煦趕過來的時候,看到就是伏姬辰差點被慕容泫掐死的場景。
“快放手!”慕容煦見着伏姬辰兩眼翻白,知道要是再不阻止,恐怕她就真的死在慕容泫手裡了。
慕容煦將慕容泫的手掌掰開,伏姬辰頓時如同一條死狗癱倒在地。
侍女爬過去,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有一絲鼻息。
慕容煦揮手讓侍女把已經昏過去的伏姬辰帶下去,他手指從袖中探出對着面前的慕容泫連連點了好幾下,“你和我去見阿爺!”
慕容泫擡眼看了慕容煦一眼。
慕容泫沒走過久,就又和世子一塊到慕容奎面前,慕容奎心裡驚奇,聽到世子說三兒子差點把兒媳婦的妹妹給掐死,他擡手讓徐醫給自己把藥拿來。
藥汁苦澀,慕容奎漱了幾次口,才把口裡的苦味才漱掉。
“大郎,照着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你的親弟弟給那個匈奴女人償命咯?”慕容奎擡頭問慕容煦道。
慕容煦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會這麼說,呆在那裡。
“阿爺,這件事是三郎有錯在先。”慕容煦一邊說一邊狠狠瞪了慕容泫一眼,“伏姬辰的確言出不遜,但是三郎也不該出手。”
“那又如何?”慕容奎顯得有幾分不耐煩,“那個女人竟然敢說出那些話,那就是該處置!這事如果放任不管,到時候那些個外人是不是仗着有點所謂的身份,都對着慕容家的人叫罵?”
“還有,她竟然敢說軍中的將軍,就算品級不高,也不是婦人能夠長舌隨便議論的,更何況還是這種傷人話!”慕容奎見過秦萱,對她的那一手出衆的騎射本領記憶猶新,這樣的人哪裡能讓一個嘴裡不乾不淨的婦人來評頭論足?
“你幫着外人,也不想想這是你的弟弟?”慕容奎說到這裡,失望之情越發明顯。
“是兒糊塗!”慕容煦立刻跪下。
“記住,宇文一族終究是外族,而弟弟纔是你的手足。”慕容奎看着長子道,“他們會給你開拓疆土,輔佐你得到天下,這一切宇文氏的女人們給不了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