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溫鎮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見兩人眼神都盯着自己，三角眼劃過一抹不自然，黑臉微紅，窘迫解釋道，“當年我雖在他手底下建功立業，但先皇孝廉帝以仁孝治國、言出必行，我相信他的兒子，也絕不會是兩面三刀、言而無信的人。”
“你對父皇瞭解的倒是清楚。”齊毓殤嘴角閃過冷峭，譏誚道，“當年齊清謀逆，若無你的協助，也不會那麼順利成功。”
他聲音不高，身上卻發出迫人氣勢，傷人於無形。
洛千歡握緊他的手，擔憂輕喊，“潤之。”
齊毓殤身體一僵，偏頭看着她明媚靈動的杏眼，那裡面流露出的情誼如一股暖流，緩緩從冰封的心湖劃過，將堅冰融化。
在她明媚澄澈的目光中，他身上殺氣漸漸斂去，感激將她凍得紅腫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寬厚溫暖的掌心，冷漠的神情在此時，出現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
“我是個軍人，軍令如山。”齊毓殤說話的聲音並不高，溫鎮卻覺得後心陰風陣陣，額頭直冒冷汗。
“陳年舊事，本宮不想再提。”目光轉向他，又是冷硬，齊毓殤凝着他窘迫的黑臉，冷聲道，“劍門關號稱聖京第一險關，你將劍門關獻出，不止是要本宮幫你尋女兒吧？你還有別的什麼要求，就一起說出來吧。”
“好好待曾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溫鎮拱手，“他們都是將帥之才，只是服從軍令纔跟着我各地征戰，跟着我幫齊清謀逆，跟着我去雪域搜查，甚至……”
“等等。”洛千歡聽得有些明白了，心裡的懷疑卻跟雪球似得，越滾越大，“溫將軍，你的意思是，要毓殤接收你的兵馬？”
“對！”狠狠噎了下喉嚨，溫鎮心情沉重，神情複雜。
“那你呢？”齊毓殤挑眉，寒眸閃過危險冷芒。
溫鎮這個表情，似乎有些……
“我？回聖京領罪。”溫鎮嘆口氣，擡頭看天，太陽冉冉升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他的心裡卻是冰寒一片，“內子在宮裡陪伴誦經禮佛，我若不回去，她怎麼辦？”
齊毓殤和洛千歡相視一眼，從對方眼裡，他們看到了慟然無聲的震驚和平靜眸光下洶涌的憤怒暗潮。
竟然將堂堂一品夫人接到宮裡，變相軟禁起來，太過分了。
她是溫柔兒的母親，太子的岳母啊，他們怎麼能這樣做，怎麼能？
靜默了一會兒，還沒想好怎麼安慰兩人，身後突然傳來女子哽咽的驚呼，“什麼？娘她……”
“你……柔兒？”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溫鎮身體一僵，有些不敢置信，艱難回頭，看到肩披正紅色披風，身穿火紅色襖子、羅裙的溫柔兒。
隨着她的走動，羅裙下露出火紅色繡鳳凰花樣的鞋尖，她性格溫和、知書達理，舉手投足中帶着優雅高貴，說每一句話，邁每一步，都有嚴格控制。
着是她第一次跑這麼急，她不會騎馬，溫勇又不能擅離職守，所以只能徒步趕來，這一跑，她的優雅沒了，高貴也隨風飛了。
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額前碎髮被汗水打溼，貼在臉上，臉頰因爲奔跑得太急而紅潤，好像熟透的蘋果，嬌豔欲滴，散發着誘人沁香。
溫鎮三角眼裡全是震驚和動容，他怎麼樣也無法理解，數個月前侍女冒死送回消息，愛女在年前失蹤，怎麼會……
“爹，爹……”溫柔兒淚飛撲到溫鎮懷裡，淚落如雨。
溫鎮驚訝圈住她的肩，柔和力道輕拍愛女香肩，詢問眼神落在齊毓殤身上，“這，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柔兒不是失蹤了麼？難道是……”
“溫將軍，什麼都不必說了。”洛千歡莞爾一笑，杏眼掃過相擁的父女二人，體貼道，“你們父女二人許久不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這幾們不會再攻打劍門關，給你們考慮的時間。”
齊毓殤頷首，握緊她的手，對溫鎮拱手，“大將軍，告辭。”
說完，夫婦二人手牽着手，在城樓上副將的注射目光中，漸行漸遠，沒有溫鎮的命令，神箭手甚至都瞄準好了兩人的後心，本想試探兩人的反應能力，沉吟了下又放下。
見溫鎮牽着馬，擁着溫柔兒回來，連忙放下吊橋，讓兩人進來。
吃過午飯，溫柔兒跟着溫鎮走到書房，房門關上，她委屈的淚水再次滑落，跟斷了先的珠子似得，怎麼也止不住。
溫鎮柔聲哄了許久，她的淚水才漸漸止住，抽抽噎噎將自己這段時間就所經歷的事情，全部告訴自己的父親。
這個故事比較長，她一邊哭一邊說，足足說了兩個多時辰，纔將滿肚子的委屈全部倒出來。
見溫鎮面露疑惑，她連忙捲起衣袖，將自己身上猙獰的傷疤，有鞭子打的、有剪刀刺的，也有油水烹上的、烙鐵燒的、繩子綁縛太緊留下的傷痕……
溫鎮看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血紅着眼眶，壓抑的咆哮好像野獸，“齊強，柔兒她是柔弱的姑娘家，你怎能用這種對待罪犯的殘酷方式對待她？”
“爹，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溫柔兒抽抽噎噎哭着，梨花帶雨的臉上全是無助。
溫鎮三角眼因爲憤怒而佈滿血絲，皺眉想了許久，最後下定決心似得對外面喊，“去叫幾位副將進來，本將有話要說。”
“爹？”溫柔兒揉着紅腫的雙眼，俏臉上全是疑惑。
“我們打回去，齊強那麼陰狠殘暴的人，沒資格做你的夫婿。”溫鎮沉着臉，陰鷙道，“當初他是答應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才支持他的，他既然喜新厭舊，我就沒必要在幫他出生入死，更何況他還借各種理由，調走了我大半人馬。”
溫柔兒咬脣，眼底再次閃過淚意。
當十幾名副將都到的時候，溫柔兒已經在士兵的指引下離開書房，溫鎮坐在書案後，臉色陰沉得可怕。
將溫柔兒這些年經歷的跟副將們一說，又將自己的決定告訴衆人，他威嚴目光落在他們身上，“諸位，你們的妻兒家小都在聖京，你們有自由選擇的權利，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們自己決定，我給你們兩天的考慮時間，兩天後，我通知太子殿下，讓他來接收劍門關。”
甩開戰袍起身，他邁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手剛碰到門框，身後傳來“嘩啦”拉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