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月的瞌睡頓時就清醒了，她的餘光立刻就粘在了那信紙上。這封信江賀褚像是看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等到他終於看完，然後將信紙稍微用力地朝旁邊扔了一下，正好落到沈皓月面前。
沈皓月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江賀褚，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陰鬱。
“皇上，是看到什麼讓您不悅的東西了嗎？”沈皓月一邊假裝關心地詢問着，一邊將藏在袖子裡的微型複印機拿出來偷偷掃描桌上的信紙。
“哼，羽國實在是不知好歹！”江賀褚憤怒地拍了拍桌子，嚇得沈皓月一抖。
“皇上息怒，別動氣傷了龍體。”
江賀褚皺着眉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沈皓月小心翼翼地繼續着自己的間諜工作。
終於，手中的東西微微震了一下，信件中的內容已經錄入完成了。沈皓月悄悄鬆了口氣。
工作完成的沈皓月就開始心不在焉了，又在一旁站了一會兒便找理由離開了。將機器裡的信息重新印在紙上，沈皓月馬不停蹄地就往驚鴻殿的方向跑去。
將信紙遞給南伽，南伽卻只是瞥了一眼，信紙上的內容她一點都沒有看。沈皓月站在原地，她也不理，只是自顧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頭小酌着杯中的茶……酒？
沈皓月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酒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南伽那個扮作丫鬟的妹妹南雅也安靜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空氣格外地沉悶，沈皓月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打破現在僵持的氣氛。
手中的信紙上密密麻麻地寫着沈皓月不認識的字體——和當初在佛堂的經書中夾着的那些信件一樣。沈皓月很快就明白了這封信是要送到謝隱析手上。
但南伽遲遲沒有說話，沈皓月索性放下了手，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南伽才放下手中的酒杯，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把信送過去吧。”
沈皓月驚詫地擡頭看向她。
“就是你之前去過的地方。空山居。”
沈皓月愣住了，猶豫了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之前……你不是說我以後都不能再去……”
“你只需要聽現在我說的話。”南伽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沈皓月的瞳孔顫了一下。
“去吧。”她揮了揮手，然後移開了視線，示意沈皓月不要再站在她的面前。
沈皓月抿了抿脣，然後握緊手裡的信紙走出了屋子。
那一瞬間沈皓月就明白了。
南伽不願意再親自去空山居，是因爲她的臉毀了。而從前她是毫不在意的，她不在乎宮中妃子的眼光，更不在意江賀褚的寵愛，但她卻爲了不讓謝隱析看見她的臉，將這份她看得最重的任務交給了沈皓月。
她從來都是喜歡謝隱析的。
從羽國不遠千里趕來京城，再用盡手段進入宮中，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謝隱析而已。
手中的那張信紙忽然有了千鈞的重量，沈皓月的心也陣陣起伏，難以平復。
再次踏入這以許久未來過的空山居，沈皓月頓時有種久違的感覺。春意漸濃，空山居中的花草也重新煥發了生機。
這一次謝隱析依舊沒在竹林，沈皓月敲了敲屋門，裡面只傳來平靜無波的一聲：“進來。”
沈皓月推開門走進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將信紙放到他的桌上。他也沒有回頭，接過信紙就目不轉睛的看起來，沈皓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緊張。
半晌後，那封信像是已經被他讀了百遍千遍，他才終於放下信紙，開口道：“戰事多半是難以避免了，我們需要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這既是危險，也是機會。你……”
當他微微轉過頭，看見沈皓月的臉的那一刻，他明顯地一怔。
“怎麼會是你？”
“是南伽讓我來的。”
謝隱析盯着她的臉看了半晌，沈皓月也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讓南伽救你，還真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沈皓月注意到他明顯地瘦了。
“戰事難以避免是什麼意思？羽國不是和衡國相處得很和平嗎？”
謝隱析看了她一眼，又回頭拿起桌上的信紙，“原本就只是表面上的和平，現在連表面上的和平也快要維持不住了。”
他摩挲了一下信紙，明顯地感受到了和原來的信紙的不同：“這信是你弄來的？”
“嗯。”沈皓月點了點頭。
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謝謝。”
沈皓月忽然沒來由地問道：“你和南伽……是什麼關係？”
謝隱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沈皓月思考了片刻，忽然直白地問道：“意思就是，你喜歡她嗎？”
大概是沈皓月問得太過突然，他稍微蹙了蹙眉。
“她也是羽國的人，她幫了我很多忙，有恩於我。”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好。”沈皓月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空山居。
到門口時，一個提着食盒的太監恰好朝空山居走來，沈皓月將他攔了下來。
“謝公子最近如何？可有生什麼病？”
他一愣，“恕小的不能回答。這位娘娘，這裡不是您來的地方，請回吧。”
和之前那個太監如出一轍的回答，但沈皓月就不信所有太監都不爲五斗米折腰。
一點碎銀忽然被塞到了他手中，那太監臉色一變，露出一個笑容：“謝公子在這空山居中吃住條件都不好，前些日子又染了風寒，消瘦了不少。”
沈皓月點點頭，又塞了點銀子給他，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
“就勞煩這位公公多關照一下謝公子了，多送些吃的和藥材，有什麼需要也麻煩公公多照顧一下。以後我也還會再來，好處必然是少不了的。”
“是，是，是！”他點頭哈腰地應道。
沈皓月點了點頭，最後又囑咐了一句：“若是謝公子問起，就說是宮中的南貴人擔心他，讓你關照他的。”
“明白！”
沈皓月微微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說不上來爲什麼，沈皓月發自內心地喜歡南伽。或許是因爲她那清高冷淡的性格，又或許是因爲她勇敢和執着的愛。
正因如此，在這大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選擇的後宮裡，沈皓月想做一些能由自己選擇的事情——比如幫助南伽，試試能不能促成這段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