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一回到道觀見到的就是這一番景象:
一羣手持棍棒的百姓人家,手腳並用的踹着皇家道觀的大門,御賜牌匾被震的搖搖欲墜。
這番可不是什麼好景象,道觀建立的地方在山峰處,一羣百姓如此不畏艱險氣勢洶洶的到道觀來踹門,必然是有大不滿的。
是什麼事讓他們這麼憤怒?
離塵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憂愁。
前門被老百姓們圍得水泄不通,根本無法插進去,只能從後門而入了。
離塵嘆了一口氣,轉身利用法術身形一瞬,來到了後門。
百姓們都沒有察覺他們需要找的大國師方纔就在身邊,只感到一陣風吹過,了無痕跡。前方帶頭的人手下沒有停歇的繼續敲打着門:“我們親眼見到那狐狸精躥進這裡的!難不成堂堂道觀竟然還爲一妖物徇私枉法麼?!”
“對!交出狐狸,精!”
“交出狐狸,精!”
“交出狐,狸精!”
民憤,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激起了。
這廂離塵已經來到了後門,使了一個決破開後門的結界,推門而入。
“師父!!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自從百姓出現開始就一直候在後門急的團團轉的道清,終於等到了他的師父歸來,開心的涕泗橫流,恨不得飛撲到離塵的懷裡。
離塵不露痕跡的對道清的眼淚鼻涕流露出嫌棄的神情,一張冰塊臉繃得緊緊的,皺眉詢問起了門口那些百姓的來由:“我不過離去短短一剎,道觀怎就聚集起了那麼多憤怒的民衆?那些百姓從何而來?爲何而來?”
這話問的道清苦哈哈的小臉一皺,支支吾吾道:“是……是因爲……是因爲……師……師孃……”
“師孃?!”離塵挑眉不可置信,“你何時有了師孃?!”話出口離塵腦子裡就閃過一人,該不會是……“你說的師孃……該不會是那隻小狐狸吧?”
道清一臉誠懇的點了點頭。
離塵一下子不知該對道清說些什麼纔好,他都誤會了些什麼?別看道清這腦袋兒小小的,裡頭裝的東西,可盡是些奇奇怪怪的很:“那小狐狸不是你師孃,她是……唉算了。她又闖什麼禍了惹如此民憤?”
“師孃……不對……唉,偷吃了城南容家鋪子的最後五隻燒雞,在花滿樓吃了一餐霸王餐,還……調戲了花滿樓的姑娘,還順了一些徐家糕鋪的糕點……大概全京城的好吃的她都嚐了一遍……免費的那種,這些人有的是老闆,有的是食客……”
道清支支吾吾的說完,心虛的瞥了一眼離塵,果然,他師父的一張臉上已經佈滿陰雲,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這只不知悔改的小狐狸!”離塵震怒,身子氣的顫抖,“那小狐狸現如今在哪兒?”
“她……在內院。”道清偷偷瞥一眼震怒的離塵,身子戰戰兢兢的,原先想替師孃辯解的話也卡在了喉嚨不敢說出來。
離塵一拂袖,法力毫不吝嗇的加在腳下,轉瞬間便不見身影。
徒留道清還在原地分毫不動。
如花覺得今天真是她這一狐生中最最最倒黴的一天了。
惹怒了離塵那個臭道士導致以後的口糧恐怕都沒有了不說,連偷吃個食物都被發現。
要說以前她偷吃東西人家可都是發現不了的……難道是法術退步了麼?
不可能啊……誰知道那些人那麼斤斤計較啊……不就是吃了一點兒東西麼……哼╭(╯^╰)╮。
啊啊啊怎麼辦啊!
如花在柔軟的大牀上輾轉反側,咬着被子邊不願鬆口,心中煩躁不安,就差咬人泄憤了。
“啪嗒”!
離塵兩三秒內身影就出現在了內院,他衣着長袍揮袖一吹,原先緊閉的木門就這樣大開。
如花被木門震開的聲音一嚇,從柔軟的大牀上跳起,一臉茫然的望向門口。
離塵滿臉冰冷站在門口,儼然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如花知道自己怕是惹怒了眼前這人了。她心虛的朝着離塵揮揮手,笑的一臉獻媚:“嗨呀你回來了,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離塵卻不領情,一晃神間,他的手裡就出現了一條銀色長繩,隱隱間有金光閃現。身着白袍,臉色冰涼,手持長鞭,好似剎羅。
“你你你你!!聽我解釋!!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如花一見這捆妖繩臉上的笑就繃不住了,身上的勒痕還隱隱作疼,她可不想在嘗一遍這繩子的滋味了,“離塵,離塵,我錯了嗚嗚,我再也不會了,嗚嗚……”
如花的心智到底是不夠成熟,被離塵這氣勢一嚇,忍不住眼淚珠子就往外蹦,一顆顆足有豆子大小。
見如花如此不禁嚇,一下子就哭了,離塵震怒的心也平歇了少許,可到底要給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一點兒教訓,離塵刻意忽略點心底的哪一點兒惻隱之意,狠下心使出了捆妖繩。
“啊啊啊啊臭道士我都這樣求你了你還捆我……吱吱吱嗚嗚……”捆妖繩緊緊的禁錮住瞭如花,將她由人形綁爲了狐型。
一團毛茸茸的糰子被捆妖繩纏住,不斷的收緊,小糰子隨之發出一聲聲慘叫。
“吱呀!吱呀!!吱呀!!!吱!!”
小狐狸的慘叫聲在離塵耳邊響起,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下顫動,可同時離塵也在逼迫自己,大睜着眼看清這小狐狸受難的模樣。
終於,待小狐狸奄奄一息,掙扎也沒有了氣力,離塵才鬆開了這捆妖繩。
“狐狸,這次算是小懲大誡,你記住這次的疼痛,萬萬不可再有下例了。”
離塵望着不停抖動的小狐狸,輕搖頭嘆了一口氣,收回捆妖繩轉身就離去。
“離塵……我恨你……嗚嗚……”
如花只覺渾身上下疼痛難忍,腦子一片混亂,在心底迷迷糊糊默唸完這一句話,便承受不住眩暈了過去。
離塵自離去房內,走了兩步,那狐狸受苦的模樣就在腦海裡盤旋久久無法散去。
他第一次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可是依照那小狐狸的性子,不做過些她上刻還記得的事下一刻便忘的一乾二淨……現如今她怕是該記恨上他了。
離塵苦笑着搖頭。
現在該想的事,是前頭那些憤怒的百姓纔對。
離塵三兩步間已經來到了大門前,兩三個道觀弟子在門口抵着大門不讓它被門外憤怒的百姓衝破,見離塵到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國師,您來了。”
“嗯。”
離塵對着一衆弟子點點頭,頷首示意,“你們把門打開。”
弟子們面面相覷,遲疑了一下,帶頭的大弟子出言:“那些百姓不知怎麼回事,看起來像是魔障了一樣,一直在大喊着‘交出狐,狸精’,現在國師出去……恐怕會有些危險……”
他們怎麼知道……偷吃的是狐狸精?知道是狐,狸精……怎麼還會過來……
“沒有關係,開門吧。”
離塵心有疑慮,更要看看這些鬧事的百姓,同時也明白了……這件事,怕不是什麼偶然。
“是。”弟子們放開了抵着的大門,門外一直衝撞的百姓們沒料到大門會突然打開,一羣人沒了阻力,就這樣衝了進來。
“啊呦喂!”
“哎呀!”
“哪個王八蛋推我!”
“你們看你們看,門開了!!”
最前方的一羣人最爲可憐,一個剎不住腳摔了個狗啃泥,後方的人也一個接一個摔倒。
只有站在最後方的幾個人倖免於難。
“看!哪個人是國師!國師!”
“真的是國師!”
“國師肯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
“對!對!國師肯定會的!”
下方不知是誰眼尖,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離塵,熙熙攘攘的喊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離塵捧到了一個高度。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個道理離塵不會不懂,他輕輕道:“不知諸位有何事,將這道觀堵的水泄不通的?”
“國師有所不知啊!”一位看起來是領頭鬧事的黑壯男人首先開口,“我是徐記的小二,今日如同往常一樣,我們鋪子的生意很好,賣出去的糕點也是數之不盡,可是我們在清點存貨的時候,卻發現一隻白毛狐狸在偷吃,我和老闆合力也沒有抓到它,它躥到了一個小巷子裡,我和老闆追去時,只有一個白衣姑娘,長的可水靈了。今日跟我來的人,遇見的事兒都差不多,這事兒一兩件可以算做巧合,多了可就不是了吧?那姑娘,怕就是那隻白毛狐狸!”
“對啊。”衆人附和,又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長的那麼好看。不是狐狸精是啥?”一位臉上長着一顆大痔的女人憤憤不平。
“說不定和傳聞一樣,會吃人呢!”
“對啊對啊!國師,我們可是眼見這狐狸到這道觀來,國師得收了這妖才成。”
下方的羣衆憤慨不堪,情緒被扇動了起來。
離塵沉吟片刻,緩緩道:“你們是親眼見到那隻狐狸進道觀裡來麼?”
這倒是問倒了底下的一衆人等,他們畢竟是口口相傳,一個人說是到這來,另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口中,但最開始到底是誰說那狐狸是在道觀的,沒人知道。
“小劉,不是你說那狐,狸精在這的麼?”一個面相飢黃的人推推身邊的胖子,問道。聲音不大不小,在一瞬間的寂靜中卻格外清晰。
這下一干人等全盯向了那胖子。
那胖子哪裡見過這樣的杖勢,嚇的兩腿直哆嗦,顫顫巍巍道:“我……我只說見到那狐狸往這座山上跑,沒說她在道觀裡……不……不是我!”
說到後面衆人盯着他的眼神越來越銳利,那胖子被嚇的差點哭了出來。
離塵作勢點點頭:“原來如此,百姓們可放心,皇家道觀設有結界,一般妖物不可入內,至於衆人說的那隻狐狸……本國師會負責捉拿,給各位一個交代。”
這算是給底下的百姓一個臺階,衆人再不甘,再不滿,也無話可說,眼前的人到底是皇家國師,點到爲止便可。
這些來鬧事的百姓心中都如同明鏡,通透的很,也不傻,見堂堂國師都給出了承諾,也不好在多說些什麼,一羣人作魚鳥獸一鬨而散。
但今日之事,怕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