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變

到了石匠家,還沒有進門,就聽到裡面叮叮噹噹地響,巴月也不避諱,在門口就叫了一聲:“石匠,你家閨女來瞧你了,還不快出。”

裡面響聲停止,不一會兒石匠出現在門口,哭笑不得地讓她進去。

“怎麼帶這許多東西?”

看着巴月從毛驢背上大包小包的拎東西,石匠有些驚訝。

巴月白了他一眼,道:“給你送的年貨,笨蛋,去年不就送過,你忘了啊?”

石匠怔了怔,鬍子一動,似乎是扯開了嘴角,道:“料不到你今年也送。”

雖這樣說着,但是他居然也就半點不客氣地收下了。

“那是看在我們同病相憐的份上……”巴月啐了他一口,“唉,誰讓本姑娘心腸軟,見不得有人孤孤單單、可憐兮兮的,過個年也沒親人陪。”

石匠又扯了一下嘴角,道:“城西有個破廟,裡面住了許多乞丐,亦是無親無故,每日裡以乞討爲生,怎不見你可憐他們?”

巴月又啐了他一口,道:“如今太平歲月,一無災荒,二無戰禍,那些乞丐除了少數幾個年老體弱、又或太過年幼的,其他的哪個不是有手有腳、力氣一把的,自己不去尋生路,只好吃懶做等着人施捨,本姑娘再有錢,也不做這害人之善人。”

石匠見她越說越大聲,心知她是瞧不起那些乞丐,也不與她爭辯,世道難,無關盛世與亂世,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像這個女子一般,敢想,敢做,敢爭。

巴月還想着跟石匠再吵幾句,然後好好教育一下這石匠,不料石匠才說了沒兩句便偃旗息鼓,讓她一拳頭打在空氣裡,沒有着力處,頓時就氣鼓了嘴巴,不知道咕囔了些什麼,目光在院裡掃了一圈,卻見石桌上放置着一塊色彩豔麗的石頭,大約只有手掌大小,表面泛着奇異的光芒。

“好漂亮……”巴月撲了過去,在石頭上摸來摸去,“這是黃玉嗎?還是黃瑪瑙?”

石匠扯了扯鬍子,道:“這是壽山石。”

“不是玉啊……”

巴月有些失望,石頭裡面,她就只喜歡玉,只不過眼光有限,有時候她連瑪瑙和玉都分不清,更不用說這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壽山石,基本上只要看到表面光潤的石頭,她都會直接想到玉,沒穿越之前,有一次她還把大理石的碎片,當成了玉石,鬧足了笑話。沒眼光到這種地步,也算一朵奇葩了。

“你喜歡玉?”

石匠的鬍子又抖動了兩下,他沒告訴巴月,雖然這塊壽山石不是玉石,但是這麼大一塊是極其難尋的,價值不在同等的黃玉之下。

巴月白了他一眼,道:“你沒聽過美人如玉這句話嗎?本姑娘好歹也算個美女,當然要用玉來襯。”說到這裡,她又咂巴咂巴嘴脣,不無遺憾道,“要是你送我的石像,是用漢白玉來雕的就好了。”

石匠嘴角一抽:“……”

漢白玉就算再不值錢,也比普通的石料貴重許多,這種石材,普通百姓哪裡用得起。

什麼叫得寸進尺?這女人就是典型。

好在巴月也只是隨便說說,沒真讓石匠再用漢白玉給她雕個人像,而是把注意力放到那塊壽山石上去了,就算不是玉石,但是顏色也很漂亮嘛,石頭還沒有完全打磨,只打磨了一角,便正是這一角上,黃色的表面上有種果凍似的透明感,越看越漂亮,旁邊沒有打磨過的地方,就顯得暗淡多了。

“這就是玉不琢,不成器的意思吧。”

巴月若有所思。

石匠嘴角繼續抽筋:“我說過了,這不是玉。”

巴月懶得理他,又把玩了一會兒,纔好奇道:“這塊石頭你準備雕成什麼?”

“有位長輩快要過壽,雕個壽星當賀禮。”石匠隨口應道。

“哦……”巴月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你不是說你沒有親人嗎?哪裡來的長輩?”

石匠一滯,輕咳一聲,道:“是師父。”

“教你雕石頭的師父?”

“嗯。”

巴月想了想,道:“雕個壽星多俗氣啊,你看這麼漂亮的石頭,雕個老頭子好沒意思的,還不如雕個山啊水的什麼,嗯嗯,山就是南山,水就是東海,暗合着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的意思,彩頭也好。”

石匠想了想,微微一笑:“確也不錯。”

巴月得了誇獎,十分高興,頓時又開動腦筋,想了一串稀奇古怪的主意,石匠總是附合上一句不錯,真把巴月興奮得恨不得跟着石匠一塊兒拜壽去。

當然,巴月並不知道,雖然石匠在這裡不停的附合她,但到最後,壽山石雕成型的時候,卻還是一尊壽星公,理由嘛,呵呵,因爲這石頭已經開始雕了一小半,再想修改,便浪費了。她更不會知道,最終,這尊壽星像,被石匠送進了百陵州李府。

李老太爺收到壽星像的時候,十分喜歡,整天拿在手上把玩,嘴上卻把石匠罵了個半死,什麼這麼久也不看來他老人家,爲了一個女人才登門啦……有了女人就不顧兄弟啦……偷偷摸摸一點也沒有膽色……諸如此類的話語,聽得石匠連連苦笑,藉着尿遁便回了常安府。

回到了常安府,石匠也沒能得個安靜,又被算命先生狠狠數落了幾句,說他整天打石頭,把腦袋都打得跟石頭一樣笨重,只見過不擇手段把喜歡的女人往懷裡搶的,哪曾見過往外推的。

最後,算命先生扔下一句:“商人重利輕情義,你以爲解決了李府的問題,邵家就會好好待她?臭小子,等着後悔吧。”

石匠聽了,也只能繼續苦笑。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算命先生果然是天生一張烏鴉嘴,說什麼就中什麼。

新年一過,巴月就收到了一張休書,來自邵家的休書。

“明明是退婚,怎麼會變成休書?”巴月有些搞不明白,拿着休書直髮愣。

退婚和休書,那是兩回事。她主動把婚事退回去,那是表示她看不中邵家,而邵家休妻,那就變成了邵家看不中她,這個主動關係一變,於男方沒有什麼損失,但是在這個時代來說,對女方的名聲影響就大了。

本以爲把婚事退回去這事就算完了,可是到這時巴月才知道,這事兒沒完,邵家沒這麼輕易放過她。

其實說到底,這還是巴月自己惹出來的,原來邵家已經有了退親的意思,女方主動退婚,對男主的影響不大,再說李府都跟巴月和解了,邵家也沒想再對她怎麼着,要怪就怪巴月年前那一場風頭出得太旺了,結果藍印花布在百陵州大受歡迎,其中暗含的巨大的利益,超出了邵家原先的預計,這一下子,不由得他們不眼紅了。

無論用什麼手段,也要得到這種花布的印染方法。邵家上層下了決定,邵父二話不說,以脫離父子關係爲由,逼迫邵九寫下了休書,卻又秘而不宣,悄悄給巴月送了過去,威脅的意圖非常明顯,要麼交出印染技術,邵家就接受巴月主動退婚的事,這樣邵家得利,巴月得名,要麼就等着名聲掃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