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這個機會,蘇雲卻暗中將大理少卿的腰牌塞還在葉軒衣襟之中。上回花梨偷了葉軒的令牌,本不是蘇雲授意的,她只好藉此機會將腰牌還給他,也好撇清關係,少惹麻煩。
雲有海根本無意殺她,此時見她楊柳似的香肩隨着哭泣而一顫一顫,着實嬌嫩可憐,心頭也隨着她的抽泣而微跳,他暗自思忖:若是讓美人見血,實在是太煞風景了。且饒了這個狗官,若他再敢與我做對,定將他碎屍萬段!
金州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董福,恨恨道:“這個傢伙居然敢出賣我們,今日我就替閣主清理門戶!”說着他拔劍走向昏死在地上的董福。
突然,外面叫了起來:“有許多帶刀官兵正衝這兒過來了,我們快走吧!”緊接着傳來兵刃相接聲。雲有海冷聲道:“我們走,以後再殺他不遲!”他一把抱起蘇雲,快速突破煙霧從屋頂騰躍而出。
方纔葉軒雖然四肢不聽使喚,但他模模糊糊之中還是能看出一個男人殺氣騰騰地舉劍來殺,他絕望之際無力地用劍護在自己身前,後來忽覺一股香膩之氣撲鼻,懷中竟多出一個嬌軟的人來。他雖然有些迷糊,但是依稀明白懷中之人正是那個喬裝的女子,而且能夠感覺得到對方並無敵意,反而在想盡辦法袒護着自己。
濃煙之中,他恍惚看見眼前那個喬裝的女子被一個白影抱了起來,周圍嗆人的煙霧逼得他眼睛都睜不開,步子也邁不利索了,好幾個兄弟都已經躺倒。他氣得渾身顫抖,怎奈何眼前卻越來越黑,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
蘇雲騎在馬上,後面的雲有海一手緊摟着她的小蠻腰,一手揮動馬鞭在樹林中狂奔。她佯裝着頭暈,被雲有海拉着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雖然有些無可奈何,但是她也只好默默忍下了。不過,耳邊吹過的呼呼涼風卻令她無比清醒。
這雲霄閣閣主,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心狠手辣、胸中溝壑深不可測,果然是個極其危險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若是求財還好辦,只不過他似乎並不爲財所動。她若非有求於他,絕對不會去招惹這樣一個人物。不過,他顯然有些手段,若能替自己達成心願,就算明明知道眼前是龍潭虎穴,她也定要去闖一闖。
花梨被金州帶着同騎一匹馬,她雖然閉着眼睛裝迷糊,但是雙手卻緊緊纏住了金州的腰。她向來與她那些師兄打鬧慣的,平時練功切磋之時也難免會有肢體接觸,所以她根本不會去顧忌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陳詞濫調。她摸着金州的腰,卻感覺像是抱着塊石頭一樣。她不禁有些納悶:此時明明是溫暖的春天,爲什麼這人身上毫無熱氣,而且冰冷僵硬,竟像具死屍一樣?
她是側坐在馬背上的,身體靠在金州的懷裡,她偷偷眯着眼睛打量起對方。他的臉有棱有角,鼻子直挺,嘴脣也成一條直線。他雖然和她貼得很近,她卻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挺立的刀戟,硬冷而倔強,卻了無生氣。
花梨一個哆嗦:他到底是人是鬼?怎麼可能連他的呼吸都感覺不到?不過,不管他是人是鬼,總之他都是個極難對付的傢伙。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片茂密山林的腳下。
只聽雲有海說道:“好了,官兵追不到這裡,我們暫且放慢速度吧,莫顛壞了兩位美人。”
蘇雲明知他是說自己,卻仍舊半眯着眼,裝作沒有聽到。
花梨卻感到背後有人推了她一下,她驚呼一聲跌下馬來。幸好她身手好,在着地的一瞬間提氣用腳尖點地,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她詫異地回頭,卻見金州在馬背上面無表情地瞪着自己,他生硬地說道:“既然一直清醒着,何必還要裝暈?”
花梨擡頭一看,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正注視着自己,不過金州的目光卻是冰冷如霜。他雖然長得很普通,但是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有股子似寒霜似利劍般的鋒芒,這讓他顯得非常特別。不過,那對有神的大眼睛此時卻是目空一切,他雖然在看花梨,卻好像在看着一團空氣一般。
花梨還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這般視若無睹過,她感覺有些受辱。自己明明花容月貌,多少翩翩美少年給她暗遞情書,如此的她竟然被這樣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當垃圾一樣推下了馬,這讓她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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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什麼推?”她剛想罵人,卻見金州目光冷冷地掃過來,竟有一種奇怪的壓迫感襲來,她的話到嘴邊卻一下子噎住了。
蘇雲此時也已經睜開了眼,花梨快步跑到蘇雲跟前,將手遞給蘇雲:“小姐,你最好也快點兒下來吧,我們得離他們遠點兒才行!”蘇雲握住她的手輕輕一躍,如同一隻蝴蝶輕盈地落在地上。
雲有海見他們行動自如,嘴角勾着深意的笑容:“剛纔在客棧我們炸了幾個迷魂香彈,那些官兵都暈倒了,你們幾位竟然沒有事?”
蘇雲捂住頭,軟綿綿地靠在花梨身上說,柔弱無骨地說:“我還是有些頭暈。”
花梨也馬上揉揉太陽穴,叫道:“啊喲喲,不行了不行了,我也正頭暈呢。”
雲有海斜睨她們倆一眼,啞然失笑:我怎麼給忘了,當初我走火入魔時用天罡斷腸丹以毒攻毒保住性命,還是她們幫我解的毒呢。看不出她們小小年紀,居然是用毒高手,這些迷魂香自然奈何不了她們吧?
雲有海回頭又望了江魁一眼,他也是好端端地坐在馬上,連頭暈也懶得裝了。
他望着蘇雲,雙眸晶亮,似笑非笑:這個小娘子,恐怕來頭不小呢。本座可得好好調查調查她的底細,畢竟是自己未來夫人哪,總得多瞭解一番才行吧?否則怕是到時候被她賣了還在替她點錢呢。不過,前些日子派出去的那些人居然對她的底細什麼都沒打探出來,還真是叫人頭疼。看來這事老子得自己上點兒心了呢。
雲有海收斂心神,彬彬有禮地想要上去攙扶蘇雲:“姑娘若是頭暈的話,要不我扶着你吧?”
“還是我來吧。”花梨馬上頭不暈了,腰也直了,一把推開雲有海,牢牢地攙住蘇雲的手。
雲有海訕訕一笑:“時候不早了,你們又因爲我牽連而得罪官府,恐怕客棧也無法呆下去了,那些客棧裡的隨身財物也取不回來了,不如就去雲霄閣暫住吧?”
蘇雲本來靠在花梨身上,她此時擡起頭來,對着他婉然道:“不麻煩閣主了,我們在晉陽還有個遠房親戚,我們會去投奔他,借些盤纏便回長安了。還請閣主別忘了我所託之事。”
雲有海有些焦急:“但是我如果找到那人,如何帶他去見姑娘?”
蘇雲從手腕上取下一個玲瓏精緻的翡翠手鐲讓花梨交給雲有海:“若是閣主找人有了眉目,還請將此信物交給長安朱雀大街上鼎盛當鋪的王掌櫃,他自然會帶你來見我。請閣主多多保重。”說罷轉身要走。
雲有海哪裡肯放她,他雙手攔住她們去路:“姑娘你們沒有坐騎怎麼行呢,要不我派人護送姑娘吧”
蘇雲淡淡卻決然說道:“不用。”
雲有海繼續道:“要不兩匹白馬就送給你們吧。我怎麼捨得姑娘金枝玉葉還得自己辛苦呀。”
蘇雲終於不推辭了:“多謝閣主。”
雲有海有些失落,不過他摸了摸手鐲,心想:老子這輩子追定你了,你可別想溜。當然以本座的本事,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雲有海於是說道:“姑娘請放心,在下定會很快找到那人。姑娘可別忘了對在下的承諾!”
蘇雲莞爾一笑,花梨卻橫了他一眼,她矯健地縱身上馬: “小姐,快上來!”江魁將蘇雲扶上了花梨的坐騎,然後自己翻身跨上了另一匹馬。
雲有海招招手說道:“江姑娘,我們馬上就會再見面的。”
蘇雲:“後會有期。”
蘇雲三人正要離開,卻聽背後有人驚叫了一聲。她好奇得回頭一看,堂堂雲霄閣閣主居然臉色慘白,驚恐萬分地指着頭頂大樹,像是見到鬼了一般。
怎麼了?什麼事情居然能把他嚇成這樣?
花梨勒住馬,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樹枝之間有一張巨大的……
蜘蛛網!細密,銀白,在風中微微顫動,大網下端,悠閒地吊掛着一隻通體漆黑,體型碩大的八爪蜘蛛,在雲有海的頭頂上面不遠處一晃一晃,像在盪鞦韆似的。
花梨哈哈大笑起來:這麼一個號令千人的閣主,居然會怕一隻蜘蛛!真是丟死人了!
蘇雲卻驚愕地望定他,回想起多年前那個術士之子見到蜘蛛時的窘樣,竟然和他如出一轍,怎麼這麼巧?兩人同樣視蜘蛛爲洪水猛獸。
沒等她反應過來,花梨在前面喚了一聲:“小姐,抓穩了!”她策動馬鞭,一騎揚塵。蘇雲回頭望着雲有海,他站得離那棵有蜘蛛的大樹遠遠地,正依依不捨地朝着自己不住揮手。一身白衣,柔情似水,像極了當年那個噙着淚與自己依依惜別的故友。
蘇雲心底泛起一絲溫柔:我們還會再見的吧?希望你能儘快找到那個人……
與雲有海告別之後沒幾日,晉王的宮邸修繕一新,晉陽知府楊德凱如約將豐厚的酬金交給了蘇雲,她帶着花梨和江魁志得意滿地返回長安。
有道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葉軒進入大理寺以來從來沒有這般受挫過,對雲霄閣的調查進展得很不順利,剛有些眉目時不是證據突然被毀了就是線人失蹤了,上頭也有人暗示讓他中止調查,到最後竟然隨隨便便就拿了一個由頭結了此案,還明令讓他返回長安述職。哼,沒想到雲霄閣背後勢力不一般吶,難怪如此囂張。
但是,他葉軒可是出了名的倔,調查到一半的案子想讓他歇手?辦不到!阻力越是大,越是激發他調查的熱情和執着。妖術、偷盜、殺人、還有永祚寺死去的那些弟兄,雲霄閣已經犯下數條罪狀,他下定決心要將雲霄閣一查到底。就算自己回了京師,他也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