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丫頭,今天你要是不把這些柴統統劈完,你就休想吃飯睡覺!”
暴怒的語氣縈繞耳邊,她這纔有一下沒一下的點頭,揉着惺忪的睡眼,緩緩睜開沉重酸澀的眼皮。
昨夜體內的那個臭傢伙又折騰了她一宿,她可是好不容易纔睡着的,還沒有睡個囫圇就給揪出來。
這外頭雖然暖和,可她畢竟只穿着薄衫,消瘦的香肩凍得直打顫。
廚房裡飄出了誘人的香味,讓她直吞口水,來來往往的媳婦婆子們正在爲主子們準備豐富的早膳。
她雖然剛剛到這個地方不久,但是也非常的熟悉這家的作息家規,凡是主子們用不完的膳食點心,一律都不許倒掉,而是分配給廚房裡的奴僕們。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吃到可口的食物了,她渾身立刻有勁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將柴火劈好,並且整整齊齊的堆在角落旁。
略顯粗糙的手擡起來,隨意拭去額上的香汗,如同樹樁子般站立在院中,等到那些端着端盤的丫鬟們回到廚房,她這才眼前一亮,如同箭矢般衝向廚房。
“你這個賤蹄子,活都幹好了嗎?”膀大腰粗的婆子擋住了她的去路,伸出那根長着薄繭的手指,用力戳着她的腦門,“整天都想着吃吃吃,也不知道小姐當初爲啥要撿你回來。”
陰慕華唯唯諾諾的低着腦袋,當然嬤嬤的話她向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她只記得自己喝了一杯酒,等她醒來之後就倒在了一堆臭氣熏天的垃圾裡面,是野狗覓食把她扒拉出來的,又恰巧被剛剛參加盛宴回來的無憂郡主看到了,對方大發善心,這纔將她救起,並且安排在廚房做劈柴燒火的工作。
那個該死的男人,把自己扔了也就算了,可最可氣的就是,他竟然把自己的百寶袋給拿走了,那裡可裝着她辛苦蒐集的重要東西以及能夠壓抑蠱毒的藥,另外她記得當時馬車上應該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吧?那又是誰替自己換上了打滿補丁的衣服,難不成是他嗎?
一想到那個傢伙把自己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看光了,她那張髒兮兮的臉頰立刻滾燙起來。
“你的手怎麼如此燙,難不成是感染風寒了?”嬤嬤的臉色很是難看,眸中閃爍着擔憂之色,郡主曾經吩咐過她要好好的看着這個醜女,放任她在廚房裡幹活,只是不要弄病弄死就成。
這風寒可不是好對付的病,輕者讓人頭暈腦脹的,重則可能一命嗚呼。
一想到無憂郡主那嗜血的表情,她猛地一抖,再也不顧上教訓她了,趕緊將她拉扯到了方凳上,從另一個丫鬟的手中奪過一碗冒着熱氣的薄粥,塞到她的手中:“你也幹了許久的活了,喝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梳着雙環髻,卻帶着銀質扇形嵌珠華勝的丫鬟一臉不服氣,冷哼着:“不過是個賤蹄子而已,也配喝本姑奶奶的燕窩粥,若是餓着了我肚中的小少爺,其實你們擔當得起的?”
陰慕華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忍着飢餓,將碗重新放到了方桌上:“既然是姐姐的東西,那奴婢不敢享用。”
白嬤嬤狠狠
瞪了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鬟一眼,不過是仗着懷了世子哥的孩子,就作威作福的,也不認清楚自己究竟有幾分能耐,如果她真的能夠一步登天的話,也不用待在這裡了。
“你這賤蹄子碰過的東西,我可不要,誰知道你的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萬一傷到了我肚中的小少爺,可怎麼辦纔好。”丫鬟揚起下巴,冷眼睨着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過是個從外頭撿來的掃把星罷了,也不知道郡主是什麼意思,竟然將她留在了這裡,真是怎麼看怎麼都不順眼。
“瞧瞧我們家的小秋葵,這爬上了世子哥的牀就是不一樣,以前可是什麼東西都不嫌棄,現在竟然嫌棄別人碰過的東西了?”
尖銳的冷笑兀自插進來,氣得秋葵小臉漲得通紅,可她一看到說話的人時,硬生生的將喉嚨中的怒言全都嚥了下去,並且扯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原來是景桐姐姐,怪不得這聲音那麼的酸呢。”塗着丹蔻的手得意的放在了微微隆起的腹部,“俗話說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沒料到,天上的明月卻被妹妹我率先摘到了,並且還開了花結了果,就等瓜熟落地的那一天了。老太太和王妃已經許諾給妹妹了,若是這胎是個男孫,那她們就會想辦法幫奴家脫離賤籍,並且擡我做姨娘,所以某人就只能紅着眼說葡萄酸了。”
她自顧自的驕傲着,卻沒有發現對方氣得額上青筋暴起,那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樣。
什麼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己明明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計劃,就等着世子哥回房,可沒想到半道上卻殺出個程咬金,被她這個狐媚蛾子給搶走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逃過了服用避子藥,等王妃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懷胎三月,這顆種子已經牢牢地紮在裡面了,王妃爲了世子哥的面子,這才忍氣吞聲,只好讓她先把孩子生下來。
可她呢,卻拿着雞毛當令箭,不但將以前的姐妹全都得罪光了,甚至對她們頤指氣使起來,幸好自己早已脫離了廚房,成爲了世子哥的二等丫鬟,這才避免各種折磨。
陰慕華低垂眼瞼,豎起耳朵聽着她們的較量,嘴角微翹,露出一抹譏嘲。
趁着她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陰慕華重新端起了鬥彩葫蘆紋的瓷碗,慢悠悠的品嚐裡面的燕窩粥:“這廚娘的手藝還真是好,可惜燕窩少了點,這些分量連塞牙縫都不夠,也就起不了什麼滋補作用了。”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我的允許,你竟敢吃我的東西?”秋葵的心頭被無形尖銳的針狠狠一紮,頓時痛得失去了理智,她猶如潑婦一般上前,將瓷碗拍落。
鬥彩瓷碗哐當落地,景桐的心微微一抽,嘴角卻浮現一抹冷笑:“小秋葵,你這是作甚,就算你不喜歡醜奴,也不能把氣都撒在這隻碗的身上,我記得這隻碗可是老太太最心愛的東西,如今你把它弄壞了,你就親自去和老太太交代吧。”
陰慕華佯裝駭怕的樣子,渾身顫慄的蹲下,將瓷片一點點的拾到帕子上,鋒利的瓷片一下子割破了她的手心,鮮血瞬間和白瓷融合在一起。
白嬤嬤心再次一驚,臉色煞白的將她扶起:“這又不是你弄壞的,你慌張什麼。”焦灼的眸子直直看着那道刺眼的傷,聲音又冷冽的下來,“秋葵,你雖
然懷着世子哥的血脈,可你一天沒有脫離賤籍,你就是府中最下等的丫鬟,老太太之前是看在你懷孕的份上,怕你累着腹中骨肉,這纔對你的所作所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你不但不知恩,反而蹬鼻子上眼,打碎瞭如此珍貴的汝窯鬥彩,這個禍是你闖下的,那麼這個爛攤子也得你自個兒收拾妥當。”
一碰冷水當頭澆下,將秋葵的氣焰瞬間澆滅了。
她只得蹲下身子,老老實實的將瓷片拾起,並且哭喪着一張臉走出了廚房。
那些個原本就受了一肚子氣的丫鬟們,見她這幅鬥敗公雞的模樣,瞬間撲哧笑了出來。
“對不起大家,都是醜奴的錯,貪吃把秋葵的粥給喝了,萬一她……一狀告到老太太那裡去,還請各位姐姐們,把罪責統統推到奴家的身上,一人做事一人當,醜奴絕對不會讓你們爲我擔責受罰的。”
那副嬌柔欲滴的樣子,是個人看了都會心疼,那些低等丫鬟們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紛紛擰緊了眉頭,絞盡腦汁思考着如何護着她。
思索了半晌之後,她們旋緊的眉目耷拉了下來,嘴角扯起一抹苦澀,她們不過是身份低賤的丫鬟,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還有什麼能力幫助其他人呢。
景桐緊蹙細眉,偷偷打量起對方來,雖然她的臉髒兮兮的,額上還有一塊刺眼的疤痕,可她的五官卻生的極好,好似神斧精雕細琢出來的一般,美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雙含水杏眸,輕輕眨動間,我見猶憐,就算是她瞧見了,也爲心頭一緊,更何況那些男人們了。
怪不得今天秋葵的脾氣如此之大,更是處處針對她,看來她已經視這個女人爲眼中釘肉中刺了,這下子也不知道她要以什麼樣的理由構陷於她了。
景桐暗自嘆氣,爲她的紅顏薄命而扼腕,秋葵雖是賤籍,可好歹也是在府中幹了多年的奴才,現如今肚子裡更是有了世子哥的血骨;反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丫頭,既沒有人罩着,更是個不知根知底的,以老太太那等多疑的性子,定會寧殺錯勿放過,最低的限度,也是家法伺候。
那種削皮挫骨的滋味她也是嘗受過的,現在一想起來,她的頭皮就發麻,也就顧不得可惜對方了,畢竟這件事情自己也參與進去了,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把自己撇清才行。
“你們幾個別杵着了,等會兒世子爺的朋友就要來了,你們趕緊把茶點給準備起來,若是惹得那幾位爺不痛快了,你們的皮子可得繃緊點。”
景桐輕咳一聲,拋下了正事,就燦燦然離開了廚房,至於其他的爛攤子,就讓白嬤嬤自個兒處理吧。
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白嬤嬤的腦子都快大了,這世子爺的朋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前來做客,這不是要她的老命嗎?
誰不知道那些個狐朋狗友前來並不是爲了談正事,而是來尋花問柳的,自從上次嘗過一次甜頭之後,就常常尋藉口前來,還真把這裡當成那花街柳巷了不成。
她只要一想到那些受到委屈的家生子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這腦仁就生疼的厲害。
她雖然是個小小的廚房主管,可好歹也是府中的一等婆子,而通常被欺負的都是她管理的那些家生子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