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元月十八日,*納芳兒以及娟兒爲妾,大擺筵席,廣邀州中名流,然,事先言明不收任何禮物,實際上,*也是這麼做了去的——但凡送禮上門者,一律被拒,消息傳出,州中百姓無不讚譽有加,*清廉之名遂大起焉。
四月初七,長孫皇后臥牀不起,太宗下詔修復天下名勝古寺三百九十二座,以爲皇后祈福,然,終歸無效,六月二十七日,長孫皇后在太極宮立政殿亡故,享年三十六,葬於昭陵,諡號文德皇后,帝下詔舉國守孝一年,禁嫁娶。
長孫皇后素有賢名,其病逝的消息一傳開,但凡有上奏之權的官員無不上本表示哀悼,身爲一州刺史,*自然也不敢特立獨行,同樣上了份本章,寫得個花團錦簇的,既大肆歌頌了長孫皇后的功德,又對其之逝去表示哀慟不已,可實際上麼,心裡頭卻是就此輕鬆了不老少,無他,長孫皇后賢也好,德也罷,都是衝着李家的社稷江山去的,至於對他*來說麼,其實就算是座壓在心頭的大山,還是那等無力推翻的大山,而今,其既去,*雖不致於偷樂,可如獲重釋卻是不爭之事實。
日子終歸是得過的,別說只是死了個皇后,哪怕是太宗這等一代明君死了,於百姓來說,或許會感慨上一番,可過了也就過了,該幹啥,照舊幹啥去,*自然也不會例外,先是督促着各縣抓緊時間搶收夏糧,接着又跑去了汶川視察,一直呆到了八月底,親自監督試種的藥材之採收,一算收成,得,每畝之產出比之種水稻足足多了五倍之利,這還是頭一回種植,期間出了不少的岔子,明年再來,估計收益還能高出一大截。
藥材種植證明可行,不止是*高興,汶川縣令陸麟也同樣興奮得很,那些原本對藥材種植心有疑慮的汶川百姓們更是全都興致高昂了起來,每日裡都有鄉長、里正之流的往縣衙奔,紛紛要求今年也要跟着種藥材,鬧得陸麟手忙腳亂不已,不過麼,*卻是不管了,只交代陸麟以及劉老根務必嚴格把關,必須做到因地制宜,斷不可盲目擴張,至於具體事務麼,*可就當起了甩手大掌櫃,領着一衆隨扈喜氣洋洋地便迴轉治所汶山縣去了。
“報,稟大人,鄭家家主鄭昆在前方道旁候着,說是要恭迎大人。”
茂州到底是夷漢混居之地,在正式出行之際,*自是不會忘了派出遊騎哨探周邊,防的便是有甚突發狀況,這不,果然有事了,就在半道上,便有一名遊騎策馬趕到了本部,帶來了個令*頗爲詫異的消息。
“知道了,再探!”
*雖是不待見所謂的茂州四大世家,不過麼,平日裡該虛與委蛇的,*倒也不曾有甚錯漏,說起來,與那鄭昆倒是見過幾次面,也有過些交談,至於說到交情麼,卻是半點都談不上,而今,其居然跑到了半道上來迎,在*看來,箇中必是別有蹊蹺,然則*卻並未有甚表示,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揮手下了令。
“諾!”
聽得*這般吩咐,那名遊騎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着應了一聲,一擰馬首,再次向前方飛馳了去。
這老東西到底想作甚來着?
此地離着汶山縣還有足足三十里地,路程可不算近,鄭昆顯然不可能沒事跑這兒來迎候,這一點自是毋庸置疑,然則*想遍了州中諸般事宜,也沒能想出有甚大事須得讓鄭昆如此玩神秘的,一念及此,對接下來的會面自不免便多了幾分的好奇。
“老朽鄭昆恭迎使君大人。”
*一行人等都策馬,速度自是不滿,沿着大道走了一段路程之後,就見一名青衣老者領着兩名僕人候在了道旁,待得*馬到,那名青衣老者便已是迎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
“老員外客氣了,您這是……”
心裡頭可以對一衆世家不待見,但卻斷然不能表露出來,無他,這幫世家都有不少子弟在外當官,真要是將所有世家都得罪了個精光,眼下或許無妨,將來怕就要寸步難行了的,正因爲此,一見到鄭昆給自己見禮,*趕忙便翻身下了馬背,很是隨和地拱手回了個禮,笑呵呵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使君大人明鑑,小老兒突發遊興,想着出城走走,見此處山好水好,也就停駐了下來,趕巧聽聞使君大人路過,不敢怠慢,略備了幾杯薄酒,還請使君大人屈尊移駕可好?”
鄭昆明顯就是老狐狸一個,明知道*要問的是甚,可他就是不急着說,反倒是東拉西扯地解釋了一大通廢話。
“如此,那便叨嘮了,老員外,請。”
雖說一聽便知鄭昆明顯是在胡謅,可*卻並未有甚不悅的表示,也就只是和煦地笑了笑,很是隨和地便同意了鄭昆的邀請。
“使君大人,請!”
這一見*如此爽快地便允了自己之所請,鄭昆一張老臉頓時笑得跟老菊花似的,但見其忙不迭地一躬身,已是引領着*便往江邊沙灘上的一處帳篷行了去。
呵,這老東西還真是懂得享受!
一路瞎扯地行進了帳篷之後,*只掃了眼帳篷裡的陳設,忍不住便在心中嘀咕了一聲,無他,帳篷裡的傢什雖不算多,可無一不精無一不美,光是那塊鋪在沙地上的大毛毯,沒個百貫錢,斷然拿不下來,至於溫酒的銅壺以及銅爐子,也無一不是精美之物,哪怕*身爲一州刺史,都不曾如此奢華過。
“使君大人請上座。”
*雖是訝異於鄭昆的奢侈,不過麼,城府深得很,自是不會帶到臉上來,始終只是淡然地笑着,這等從容與淡定,自是令鄭昆心中暗自稱奇不已,也沒敢多耽擱,滿臉堆笑地便將*讓到了上首。
“那好,老員外也坐罷。”
既來之,則安之,儘管心中有着不少的疑慮,可明知鄭昆不會急着說,*自也就不打算急着追問,也就只是笑呵呵地點了下頭,緩步行到了架在毯子正中的几子後頭,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長跪而坐了下來,而後方纔一擺手,示意鄭昆坐於對面。
“使君大人,請。”
鄭昆也沒推辭,笑容滿臉地便坐在了*的對面,伸手拿起溫在銅火爐上酒壺,爲*以及他自己面前的酒樽斟滿了酒,而後,方纔很是恭謙地道了聲請。
“好酒,這女兒紅怕是有些年份了,醇厚不已,不錯。”
*不算好酒之人,平日裡也很少喝酒,就算喝,那也是淺嘗即止,可對酒之好壞,卻還是分得清的,這一口酒水方纔下了肚,頓覺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地便叫了聲好。
“大人英明,此酒確實女兒紅,足足三十年陳了,大人若是喜歡,回頭小老兒着人送上一車便是了。”
一聽*叫好之聲斷非敷衍,鄭昆自是倍感有面子,很是豪爽地便許下了個重諾。
“老員外如此好意,本官心領了,然,酗酒誤事,本官卻是不敢沉迷此道,今日得飲上一回,便已是承了老員外之情了,罷了,不說這個了,今日本官便與老員外喝個盡興便好。”
鄭昆倒是敢給,可*卻是斷然不敢收,沒旁的,似這等極品之女兒紅,一罈少說都得三貫錢,送上一車,那少不得便是百貫之數,足夠整*一個貪墨之罪了的,哪怕明知鄭昆應是沒有惡意,*卻也不得不防,這等好意麼,自然是敬謝不敏了的。
“好,有使君大人這話,今日小老兒便豁出去醉上一場也罷,使君大人,請再滿飲一樽。”
鄭昆本意是打算送上一車酒,也好藉此機會跟*拉近關係的,可惜*不肯收,他也自不敢相強,這便再次爲*斟滿了酒水,笑着一舉樽,再次敬了*一番。
“好,再飲。”
*可不信鄭昆半路攔駕僅僅只是爲了找自己喝酒的,不過麼,鄭昆既是不說,*也就索性裝着糊塗,有敬就幹,要閒扯,就跟着胡謅,反正是不打算再追問鄭昆相邀的用意了的。
“使君大人,州中即將有樁大事發生,小老兒心中惶恐不已,卻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談天扯地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酒都已是幹了七八樽了,卻愣是沒見*再出言詢問自個兒相邀之用心,鄭昆顯然是有些坐不住了,待得又幹了一樽酒之後,就見鄭昆眉頭突地便是一皺,一派爲難至極狀地扯了一句道。
“哦?”
鄭昆此言一出,*的眉頭也立馬爲之一皺,不過麼,卻並未說明願聞與否,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這等模樣一出,當即便令鄭昆不由地爲之一愣,顯然是沒料到*會是這麼個反應,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接着往下說纔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