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殿下,午前陛下召見下官之際,也曾提過此議。”
*乃七竅玲瓏心之人,只一聽李恪這般說法,便知其已是起了全力攔阻李泰來太原之心思,眉頭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皺,不過麼,倒是沒直接指出其之思路不對,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點了一句道。
“哦?那子明是如何答的?”
李恪正自等着*說出錦囊妙計呢,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句平淡無奇的話語,自不免便爲之一愣,眉頭當即便是一揚,略有些詫異地追問道。
“善。”
*不動聲色地看了李恪一眼,言簡意賅地吐出了個字來。
“啊,這……”
當初*之所以會明升暗降地被調整到幷州,根本原因就是強硬不肯同意李泰回京之故,在李恪看來,此番應該也是這種態度纔對,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沒反對,一時間還真就有些不知說啥纔是了的。
“父慈子孝乃人倫大道也,安能違之,今時不同往日矣,陛下病重,思子心切,強攔則不忠不孝,且,蕭老大人不在,直臣少矣,能知不可爲而爲之,愚也。”
若是可能的話,*也不願讓李泰回朝攪是非,奈何形勢使然,已不知他想攔便能攔得住的,這等話語雖不甚中聽,可爲了防止李恪胡亂生事,*也只能是懇切地將道理說透了的。
“嗯……,依子明看,父皇這病……”
*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李恪自不會聽不懂,只是心中的不甘之意卻並未稍減多少,轉念一想,如今有了*的支持,下頭又有着李恆等諸多中級官員的幫襯,倘若太宗就此一病不起的話,就算李泰回了朝,那也斷然動搖不了他李恪的地位,當然了,這話顯然是不好直接說出口來的,李恪也就只能是含含糊糊地試探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陛下龍體無礙,所得之背癰不過是鞍馬勞頓所至,將養個數月,自可痊癒,殿下無須擔憂過甚,且放寬心好了。”
儘管李恪問的含糊,可以*之睿智,又怎會聽不出其潛臺詞究竟都是些甚來着,心下里雖是對李恪的心急火燎有些不滿了去,可還是耐着性子地解釋了一番,話說得就宛若真以爲李恪是在憂心太宗的身體狀況一般無二。
“嗯,那便好。”
聽得*這麼一說,李恪也覺得自己是有些着相了,心情自不免便更灰暗了幾分,悶悶地吭哧了一聲之後,便即閉上了嘴,臉上原本掩飾着的疲憊之意立馬便全都浮現了出來。
“心寬天地廣。”
望着李恪那張疲態盡顯的臉龐,*心下里的那一絲不滿也就此煙消雲散了去,不過麼,倒是沒多言勸諫,僅僅只是簡單地提點了一句,此無他,有些事,旁人再如何說,效果都不甚大,唯有當事人自己悟了,方纔能真正解開心結,很多時候說多了,反倒會起逆反之作用,以*之睿智,自然不會去幹這等無甚必要之蠢事的。
“心寬天地廣?唔,理倒是這麼個理兒,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小王倒是想寬容爲懷,只可惜旁人卻怕是不願給小王這麼個機會罷,子明有所不知,小王在定州這大半年,屢屢受制於人,雖有監國之名,卻無監國之實也,今,能得子明相助,小王也自多了些底氣,只是下有劉洎把持門下省,上有長孫無忌虎視眈眈,政令難言暢通,若是因此誤了國事,卻恐父皇見責,不知子明有何教我者?”
漂亮話說起來都是很容易的,可真要行了去,無疑是千難萬難,不說旁的,李恪這一年多來,可是受夠了高士廉與劉洎的夾擊之苦,好不容易纔盼到了*的復起,自是怎麼也不願再逆來順受了的,只是說到具體的反擊方略麼,李恪卻是抓瞎了,訴苦了一通之後,還是隻能將難題丟給了*。
“殿下莫急,且行且看好了,多行不義者,必自斃也。”
說到了劉洎其人,*也很是頭疼不已,這廝當年在*麾下之際,便是我行我素之輩,因着力挺李泰回京而得了太宗的寵信,一舉從黃門侍郎登上了侍中的高位,乃是鐵桿的李泰一黨,自然不可能會給李恪啥好臉色看,往日裡行事又肆無忌憚,每每下黑手削李恪的臉面,似此等樣人,自是須得儘早打壓下去纔是,只是該如何着手,卻是須得好生斟酌一二了的——*記得很清楚,前世那一時空中,劉洎是因被褚遂良誣告而死的,而今麼,諸遂良屍骨早寒,根本不可能再去誣告劉洎,要想將其置之死地,那就須得巧妙安排了去才成,至於說到具體方略麼,*這會兒也着實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是無法給李恪一個明確的答覆。
“嗯……”
李恪自己是斷然拿劉洎那廝沒轍了的,這一見*似乎也有些個束手無策,心中自不免便更苦悶了幾分,可也知曉要對付一名當朝宰輔,絕對不是件容易之事,倒也不好強求過甚,只能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了事。
“啓稟殿下,晉陽宮已到。”
李恪不知該說些甚,而*也不想說那些無甚營養的廢話,車廂裡自不免便就此死寂了下來,好在這等死寂並未保持多久,馬車方纔剛一停穩,就見隨行的總管宦官已是緊着湊到了車簾子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捲簾子罷。”
儘自心中苦悶得很,可既是已到了地頭,李恪卻是不會再將苦悶擺在臉上,但見其飛快地調整了些神情,已是溫文爾雅地吩咐了一聲。
“諾!”
李恪既是有令,隨行總管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着應了一聲之後,忙不迭地指揮着隨侍人等捲起了簾子,侍候着李恪與*二人下了馬車。
“下官等見過殿下,見過陳大人。”
晉陽宮到底只是行宮,規模自是遠不及太極宮,也比不上洛陽宮,附屬建築麼,也自不免偏簡陋了些,隨行的諸部官員大多是聯合辦公,哪怕三省也不例外,所謂的理政處其實不過就是個稍微寬敞些的小院子罷了,一間主房乃是李恪的辦公室之外,另外兩間房中,一間是隨行三省官員的聯合辦公室,再有一間麼,則是衆宰輔們的辦事處,人多地窄,不便之處自是難免,時值李恪與*聯袂而來,前來迎接的官員們當即便將不大的院落全都擠得個滿滿當當的,一眼望去,全是人,壯觀倒是壯觀了,卻不免令人有些憋悶之感受。
“諸公不必多禮了,小王奉父皇之旨意,已去將陳大人請了來,望諸公能與陳大人緊密配合,理順諸般政事,爲父皇分憂一二。”
儘管心緒其實並不甚佳,可畢竟是在官場裡打滾了多年之人,李恪說起官話套話來,當真熟稔得很,言語和煦又不失熱情,監國皇子的風度儼然畢現。
“殿下英明。”
在場諸般官員裡可不全部是李恪的人,心思自然是各異的,然則在這等場合下,卻也無人敢有甚異議的,齊齊稱頌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實也無甚可多言處。
“陳大人且與諸公說幾句可好?”
*纔是此行的主角,李恪自是不會去搶*的風頭,提點了幾句之後,便將話語權交給了*。
“殿下如此客氣,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本無心說那麼些無甚營養的場面話,只是在這等場合下,身爲宰輔之首,(房玄齡依舊還在長安主持大局,並未趕來太原。)該說的場面話,也自是須得說上兩句,這便緊着朝李恪躬身謝了一聲,而後方纔面色淡然地環視了一下諸般官員們。
“陳大人詩名滿天下,今,先是橫擊薛延陀,後又榮升右僕射之高位,心中定是慨然激昂得很,自當歌以詠志,下官等可是期盼已久了的,想必陳大人定不會叫下官等失落了去纔是。”
*都還不曾開口說話呢,卻見劉洎已是大刺刺地衝着*一拱手,滿不在乎地便擠兌了*一把。
“劉大人這個提議好啊,陳大人那首‘海內存知己’可是盛傳天下,下官等皆自當洗耳恭聽陳大人之新作。”
劉洎這話一出,不少官員全都爲之皺眉不已,可吏部尚書杜楚客卻是一派興奮奮狀地一擊掌,緊着便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嗡……”
眼瞅着劉、杜兩人這麼一唱一和地擠兌着*,諸般官員們可算是瞧出不對味來了,一時間低聲亂議者自是不在少數,原本井然的秩序頓時便是一派大亂,一見及此,不止是李恪皺緊了眉頭,李恆等親近*者,也全都面呈憂色,無他,值此新官上任之際,兩位重量級朝臣齊齊發難,這等影響可不是好耍的,一旦應對上稍有差池,後果可就不免有些堪憂了的,也自是由不得李恪等人不爲之憂心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