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啊,事情已鬧到了這般田地,後頭之朝爭恐烈矣,小王心實難安啊。”
因着許敬宗未能將諡號一事辦妥,局勢明顯有着超出掌控之外的可能,李恪自是無法穩坐釣魚臺,一下了班,也自顧不得回府,半路上便更換了便裝,悄悄地趕到了密宅處,與早已等候在書房裡的*就眼下之局勢展開討論。
“殿下可是有了決斷了?”
*對李恪的性子可謂是瞭若指掌,只一聽此言,便知其已是起了妥協讓步之心思,不過麼,卻並未出言點破,也不曾指出局面之所以會如此之難看,正是他李恪自己造成的,若不是兩日前李恪硬要將此事交代給許敬宗去辦,又何至於到眼下這等地步。
“唔,小王是這樣想的,左右諡號也不過都是上意而已,今,姑且稍退上一些,來日小王若是能上青雲,大可再下詔更正也就是了,子明看如此可行否?”
果然不出*之所料,李恪扭捏了幾下之後,最終還是吭吭哧哧地道出了在此事上稍作退讓之意。
“殿下打算如何退,是欲退到郡王位,還是準備退到階下囚之地步?”
一聽李恪這般說法,*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一絲冷笑,毫不客氣地便反問了一句道。
“這……,當不至此罷?”
聽得*這麼一說,李恪當即便愣住了,顯然是不相信事態竟然會嚴峻到如此之地步,一時間還真就有些個茫然不知所以了。
“殿下先前也說了,諡號乃是上意,既如此,許敬宗前去面聖時,陛下又爲何不一言以決之,偏要行朝議之舉,殿下可曾細想個中之緣由否?”
*依舊不曾給李恪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蜻蜓點水般地提點了幾句。
“這……,父皇應是覺得此事難決,欲聽聽諸般朝臣們之意見罷。”
儘管*都已暗示得很明顯了,可李恪卻兀自懵懂得夠嗆,遲疑了片刻之後,給出的答案依舊是離題萬里,明顯不着調得很。
“殿下所言不能算錯,陛下確是有這方面之考慮,然,殿下想過麼,此諡號之事,唯正三品以上之職事官方可有之,縱使有所爭議,也只須正三品以上朝臣大多認可,便足以蓋棺定論,又何須拿到大朝上來議?如此,豈不是故意惹出無窮之爭端麼?”
見得李恪兀自抱着僥倖之心理,*心裡頭自不免有些個又好氣又好笑,但卻並未直接指出其之錯謬所在,而是順着其之話頭,好生引申了一番。
“嘿,看來不戰上一場是不行了的,也罷,既是要戰,那就戰個酣暢淋漓好了!”
李恪並未愚鈍之輩,*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分明瞭,他自不會聽不懂,也就沒再多猶豫,一擊掌,已是恨聲表了決心。
“殿下英明,此戰或許便是鼎定局面之一戰了,過此,殿下面前已是一馬平川矣!”
見得李恪終於是下定了迎戰之決心,*也算是鬆了口大氣,緊着便稱頌了一聲。
“子明只管部署好了,小王自當一切聽從調遣。”
李恪殺伐果決的性子雖不似太宗那般鮮明,可也自不缺豪氣,一旦下定了決心,自有一股昂然之氣度……
“好叫舅父得知,甥兒剛從宮中得了個準信,今日傍晚時分,許敬宗那廝曾去見了父皇,說的便是蕭老兒的諡號一事,據說父皇已是有所決斷,打算在大朝時商議此事,舅父,您看此事當何如之爲宜?”
李泰的消息也自靈通得很,儘管許敬宗面見太宗之際,現場其實並無太多的人在,可李泰還是很快便得到了相關之消息,緊着便直奔長孫無忌府上,卜一在書房裡落了座,緊着便將所知之情形道了出來。
“嗯……,朝議麼?看來陛下是要看看吳王殿下到底有多少底氣,如此也好,畢其功於一役也自無不可之說。”
聽得李泰這般說法,長孫無忌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但卻並未急着言事,而是伸手在几子上敲打了好一陣子之後,方纔面色凝重地給出了個結論。
“畢其功於一役?這……”
李泰原本以爲此番在蕭瑀的諡號上做手腳最多也就是噁心一下李恪,順便彰顯一下己方的實力,看能否有機會多拉些人馬,以備將來舉事之用,卻根本沒想到最終會是這麼個局面,一時間竟不知說啥纔好了的。
“怎麼,怕了?”
見得李泰懵懂若此,長孫無忌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一絲冷笑,陰惻惻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怕?舅父說笑了,甥兒豈會怕了那廝,既是要戰,那就戰好了,甥兒就不信那廝真能一手遮天了去!”
長孫無忌這麼句話一出,李泰當即便有若被踩着了尾巴的老貓一般,猛地便炸毛了,但見其雙眼一瞪,已是氣咻咻地嚷嚷了一嗓子。
“不怕便好,陛下既是要看風景,那就讓這風景更絢麗幾分好了,如今離着朝時還有三天,足夠了,明日起,殿下當得……,如此,或能多上幾分勝算。”
既已鼓起了李泰一戰到底的勇氣,長孫無忌也就沒再藏着掖着,緊着便將所謀之策細細地道了出來,直聽得李泰眼神狂閃不已。
“舅父放心,甥兒這就去安排一二!”
李泰念念不忘的便是想奪回自己身爲嫡子所應有的繼承權,而今,機會已然出現,他自是不會有甚遲疑的,一待長孫無忌交待完畢,他便已是興奮奮地起了身,丟下句場面話,便即興沖沖地走了人……
“夫君,這幾日外頭風聲有些不對,流言亂傳,說是三哥爲舅公爭諡號,是在以權謀私,又有人說夫君爲此事忙上忙下,也是因着兒女親家之故,朝野間亂議不絕,母妃對此也自頗爲擔心,今日可是着人來問過了一回,妾身對此實是不知該如何迴應方好,不知夫君……”
見天就要到大朝之時了,諡號之爭不單不曾消停下來,反倒是越演越烈,滿京師流言亂傳不已,啥版本都有,弄得朝野間一派的烏煙瘴氣,這不,就連一向不怎麼管外事的汝南公主都坐不住了,*方纔剛下班回到家中,汝南公主便滿是憂慮地提起了此事。
“此事,爲夫心中有數,馨兒就不必擔心了。”
一聽楊淑妃也在關切着諡號之爭,還隱隱有着要出手之意味,*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沒旁的,*最反感的便是後宮干政,概因那可是亂世之前兆,屬於必須絕對禁止之事,問題是楊淑妃畢竟是汝南公主的親生母親,*縱使心有反感,也自不好將話說得太過難聽,也就只能是敷衍地安撫了汝南公主一句道。
“嗯,夫君之言,妾身自是信得過,只是母妃處終歸須得有所解釋,夫君您看這……”
這麼些年來,汝南公主陪着*一路走來,早已見慣了*力挽狂瀾之本事,對其所言自是深信不疑,問題是此番她只是爲楊淑妃傳話,自是不能不給出個明確的解釋,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謹慎地又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馨兒只管勸母妃安心等待,此事陛下自有分寸,倘若胡亂伸手,不單于事無補,反倒會引來聖忌,此萬不可不慎啊。”
從第一次遇到楊淑妃的那一天起,*便知曉楊淑妃不是個簡單之輩,往常之所以表現得極爲低調,那不過是沒有機會罷了,而今,隨着李恪的地位逐漸穩固,楊淑妃干政的慾望也就冒出了頭來,對此,*雖是深惡痛絕得很,奈何這等犯忌諱的話卻是不能直說,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含糊地點醒了一番,至於他心裡頭麼,已在盤算着如何立法以杜絕後宮乃至宦官專權之事了的。
“夫君說得是,那妾身便這麼去回了母妃也就是了。”
聽得*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汝南公主可就不敢再多糾纏此事了,無他,不僅這個家是*在當着,就連整個朝堂也是靠着*在支撐着,若不是*一路綢繆運作,李恪根本不會有如今之地位。
“嗯。”
事情本來就棘手,哪怕已有了應對之策,*也自不敢言萬全,再被楊淑妃這麼一攪鬧,當真令*的心情不免便更煩躁了幾分,也自懶得多廢話,僅僅只是悶悶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夫君,還有一事,今日午後,蕭鍇(蕭瑀的次子)找上了門來,託辭說是來商議舒兒的婚事,實則也是來問諡號之事的,送了不少禮,妾身知曉夫君素來不肯收禮,也就回了去,只言此事當得由陛下聖裁之。”
儘管見得*有些悶悶不樂,可涉及到朝局之事,汝南公主卻是不敢有甚隱瞞的,這便又提到了蕭家來人關說之事。
“嗯,如此便好,不說這些了,傳膳罷。”
如今這勢頭明顯不對,蕭家要是不着急,那才真是怪事了的,對此,*也自不以爲意,隨口吩咐了一聲,自有隨侍之婢女下人們忙乎着張羅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