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熟悉的大手，就像擁有某種魔力，讓我的哭聲，瞬間戛然而止...
我已經忘掉了合攏嘴巴，腦袋僵硬旋轉，怔怔的，看着身側溫藹注視着我的男人。
師父......
在他身後，大黑，太安太寧逍遙子前輩，還有一個國字臉，胸前掛滿勳章的龍組官員，都趕來了。
“吼！本狼都說沒騙你們！都死了，誰也擋不住！”
大黑叫囂着，眼裡卻充滿***裸的恐懼。
太安他們黑臉不語，龍組的官員瞪了師父一眼。
“愣着幹什麼！？這兒已經不是你們這些雜人能呆下去的地方了，不想死就快點帶你的人離開！”
邊說，他邊接通電話，應該是在呼叫支援。
師父，卻恍若未聞，他只是靜靜看着我。
“怕嗎，小黃？”
師父笑着問我，在遍地朋友都已腐朽的背景下，這笑容，如此怪異。
我只是怔怔的點點頭。
“...”
師父抿起嘴脣，撫摸着我的面頰，眼裡夾雜着溫藹，不捨...
“別怕...師父現在，就終結掉這個噩夢。”
說完，他收回手，憂愁的望着蒼天。
“緣起緣滅，非我所能。曾今做過的、錯過的，一但流去就再也無法回頭。我李嘯博窮其一生問心無愧，卻偏偏整條生命都貫徹在悔恨二字，度日如年每時每秒都不得心安...阿天呦，你告訴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他的話，換來的只是無頭屍沖天而起的殺念，和冰冷的詛咒。
“你每時每秒不得心安，我，每時每秒都窮盡思緒，想要殺死你。既然今天你站出來了，就讓我們徹底，一刀兩斷。”
師父沉默了，半晌，他解開了上衣。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呵呵，一點都沒錯，我是個罪人，是個不該活下去的死人...”
言罷，師父一甩上衣隨風飄散，***着上身，低垂着頭，陰沉着眼，猛然衝阿天衝了過去。
就在我們都以爲，他要出手的時候...
“砰~”
一聲悶響，無頭屍的拳頭，從前胸進，從後胸出，貫穿了師父的胸膛，而師父，自始至終沒有出過哪怕一根指頭，靜看着，無頭屍打穿他的心臟...
那一剎那，就像天也塌了下來，我已經心痛到感覺不到眼淚、五官、甚至整個身體，嘴張着，哽咽着，卻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大黑當時就咆哮一聲衝了過去，卻被師父大聲一吼，喊停在半途。
“噗~”
師父，半跪在無頭屍的面前，吐出一口濃黑的血，看着它。而無頭屍，似乎也無比的意外，怔怔站着，一動不動。
“就像你說的...小天，這是哥欠你的！”
看着被拳頭砸扁不怎麼跳動的心臟，師父，哭了...
“哥欠你一條命，一生情，今天，就全部還給你...”
“但小天，哥哥讓你記住一句話...哥愛你，我永遠都是你哥，你永遠...是比我這條命都重要的弟弟，所以...哥也永遠不會眼看着你，墮入黑暗，哥不會眼看着你讓那羣雜碎奴役！就算扔掉這條命...記...住...”
說完，他猛一使勁，從無頭屍的胳膊上退了回去，踉蹌兩三步後，像攤泥一般，栽倒血泊裡。淚水混合着鮮血，從已睜不太開的眼眶裡，滑落而出。直到最後，永遠的凝結在冰冷臉頰上。
“不！！！不啊啊啊啊啊，你放開我！師父，師父！！嗚..嗚嗚嗚...師父......”
直到此時，我的悲哀才徹底突破喉嚨，嚎啕大哭，一彎腰就要衝過去，卻被逍遙子緊緊拽住，連帶身後太安，幽幽嘆息。
龍組的官員，冷哼一聲。打心底裡，嘲諷師父的做法。
而無頭屍，則怔怔站着，沒有頭，但我知道，他在看着師父。如果他真的是小天，那我更不知曉此時的他，是哭是笑...
沉默很久，他跨過師父的屍體，衝我們走來。
“快，先布七星罡劍陣！扛不住用三重誅魔雷陣，拼了老命也不能讓他下山，一定要等到龍組的支援！”
幾個老頭急的臉色大變，我卻呆坐着像個木頭人，面容呆滯，看着無頭屍...
“吼！！呆什麼！？你還像那個人的徒弟嗎？！你要在他面前如此窩囊！？站起來...”
大黑似乎在耳畔歇斯底里的咆哮，但我依然聽不清，我只是像魂兒都沒了一樣，怔怔的，看着靜躺在地上的師父，就好像全世界，我只能看見他一個，剩餘的一切，都變成空白...
“啦啦，啦啦啦啦~”（請聽風之谷娜烏西卡哀鳴曲，小女孩哼的那個）
看着看着，我的耳畔卻似乎響起一陣動聽的曲聲。
我呆滯的擡起頭，以爲是自己的幻聽，可是，這聲音卻越來越響，是一個人在哼，不知道他哼的什麼曲子，可是，很好聽...
然後，師傅就在那無盡的空白裡，站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他”，他哼着小曲兒，靜靜看着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那個“他”，曲聲憂傷，卻平靜...
“那、那是什麼？？”
顯然，其他人也看到了...
不是幻覺！？
我蹭一聲站了起來，瞪大眼珠子去看——是師父，真的是師父！
可是，
他已經不一樣了...
他只有師父的輪廓，裡面，卻什麼都沒有，表面水波流轉，就像一股清水在這透明的輪廓裡流淌着，只有額頭一個陰陽魚的印記，金色的雙眼，和後背神秘的雕紋，在燦燦生輝...
“小天啊...”
幽幽的喚聲，讓無頭屍止步，僵硬的扭過身子，師父靜靜的看着他。
“曾今，你就在我眼前，那麼近...那麼近......”
他擡起手，在虛空中抓着無頭屍，持續了很久。最後，卻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卻沒有抓住你...是我害了你...”
說完，他看向我，和大黑。
“今天，同樣的場景...對我而言，同樣重要的人兒啊...他就站在我的眼前...這次，我卻不會再鬆手......”
“我身以死，欠你的，我還了...這次我不會再心軟，我要徹底，終結掉這場噩夢...”
隨着話音落下，師父身後惡鬼崢嶸的雕紋，泛起黑霧。與此同時，無頭屍咆哮一聲，周身黑煙暴漲，衝師父伸出了手去吸。
然而，他什麼也沒吸到，反倒是師父身後惡鬼黑光連閃，一聲哀鳴後，無頭屍半跪於地，他周身的黑煙突然就像被什麼揪住，重新化作那黑之河，源源不斷流入師父後背的惡鬼雕紋。消失殆盡。
清澈如水的身體，添了一份污穢般的黑。
“你的罪孽...哥哥替你償還...”
紫光乍起，那是凶煞之妖紋。無頭屍再次哀嚎，口裡噴吐出源源不絕的紅煞之血灌注到師父背後，而他兩隻膝蓋，就都跪了下去。
此刻，他的身體黑色逐漸褪去，變成常人一般的淡黃色。而師父的身體，則更加渾濁。我似乎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你的痛苦...哥哥替你承受...”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黑光一閃，之前消失的那斗篷男，再次出現，這次卻沒有方纔那種鎮靜。
“六道仙體？？？”
“不，只是六道淨魂！”
“黃道，你這孽畜，幹了什麼！？”
聲音很怪異，不似人聲，而話沒說完，他的身體已經化成墨汁般濃稠的黑煙，夾雜着徹骨寒冷連太安太寧都承受不住而盤坐下去的陰氣，鋪天蓋地，呼嘯而來，一瞬間，就殺到師父面前。
“咔吧~”一聲脆響，當黑煙散盡後，我們目瞪口呆的看到，極其囂張的黑煙男，此刻已經臉色發紫的，被師父死死掐住，就像掐着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狗一樣。
師父冷如冰的眸，看着他。咔吧一掐，他的脖子就斷掉了。
“就是你們這羣跳蚤...呵...讓我找得好苦...”
“有生之年沒有把你們揪出來，是我黃道唯一的遺憾。一切皆因你們而起，殺了你，也許我會好受點...”
黑煙男顯然沒想到師父如此強大，他陡然又化作一股煙，狼狽的逃竄入空中，看着師父。
“雜碎，當初就應該把你圈死在六道輪迴！不過...你已經死了，哈哈哈哈，軟弱的傢伙，你已經沒機會了，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現在的你，也翻不出多大浪花了，哼哼哼哼~”
也許是因爲喉嚨被破壞，黑煙男的聲音變回原裝了，而聽到這聲音，我卻渾身一個激靈。
是、是他...
輪轉王...
他的聲音是那麼獨特，我反覆思索了十幾遍依舊無比確定那是他的聲音，可是...
怎麼可能...輪轉王，怎麼會穿着邪魔教的衣服；輪轉王，怎麼可能助紂爲虐！？
“我是沒機會了...呵呵，但很可惜，我也不會留給你們機會...”
師父淡淡而說，身後紅色雕紋，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