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對於死人似乎是司空見慣了,就像往常一樣有不少老人會來嚎吊幾聲但是更多的村民都是默不作聲。長生看到了早上在村子外面巡視的那幫人分撥衆人就要把老婦人乾癟的屍身擡進祠堂去,長生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要被斬去頭顱做千人斬了……
人死如燈滅,王村的百姓除了逆來順受外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道家之中雖然是有着以惡制惡的法術,可是用人頭積怨猶如是飲鳩止渴。若是真的到了怨氣沖天的時候,那全村的人都會受怨氣之累難以安生。範願春殺人成性卻也有着保全村民的善心,此事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長生倒不好對範願春治罪了……
“無量天尊,你們快把老婦人的屍體好好安葬了吧!祠堂內的千人斬幾十年來何曾斷了村中的怪事啊?”長生疾步上前攔住了兵士喝道。
穿着水師軍服的漢子應該是這夥人的頭目,他見長生髮話連聲嘆息道:“我說道爺,你是不知道我們村子的怪事。四當家的吩咐只有殺滿了一千個人頭才能破什麼天魔地煞陣,我們都是聽命行事的人,哪裡懂這些啊!”
長生望了望四周圍上百噤若寒蟬的百姓道:“你就按貧道說的去做就是了,今夜貧道會守在王村之中查探原由。若是今夜還有怪事發生那貧道自然是無話可說了,但要是貧道探查出了原因你們就要將祠堂裡的死者入土。”
兵士猶豫了一會才道:“範大當家說道長神通廣大,讓我們兄弟要聽道長的吩咐。既然道長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兄弟自當遵命。道長你能爲王村安寧了怪事,我常言笑就算是給道長當牛做馬也願意啊!我的老婆也是被……唉!”
長生奇問道:“貧道只是閒雲野鶴哪裡需要什麼當牛做馬啊,你身爲大清水師的兵丁爲何也會做了水盜啊?”
常言笑自嘲道:“我本來就是王村的漁民靠着黃海打漁過活,誰料想長毛軍一把火燒了我們的漁船還殺了村裡的人。我們除了會打漁外身無一技傍身,爲了活命才做起了水盜。清軍來襲將我們收編進了水師,可是我們賣命打了幾年長毛連一兩餉銀都沒有。我的命是範大當家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我誓死追隨範大當家的……”
長生出乎意料的說道:“都說你們的範大當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沒想到還有着人誓死跟隨他啊?你們依靠着黃海打漁就足夠活命了,卻還幹着殺人越貨的勾當啊!”
常言笑眼裡閃過了一絲悲涼道:“長毛軍擾我王村無人敢幫我們出頭,等我們爲了保住家園投靠了清兵倒是被旁人說是清狗。我們也想過着常人的日子,可是我們打的魚沒人來買。範大當家的要養活王村四五百人,只能是做了水盜!”長生聽了這話愣住了,看來範願春做混世魔王還有着不爲人知的原因啊……
常言笑帶着巡視的兵丁按照長生的話把老婦人埋在了王村海灘頭上,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長生在王村裡總感覺到在暗處有着什麼東西在窺探着自己。長生的一隻陰眼掃視了全村卻是看不到有什麼異常,就在長生想要詢問村民的時候常言笑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道長,我們大當家的請你去重義廳有要事商量。幾個當家人都在那裡等着你了,道長快隨我去吧。”常言笑壓了壓喘氣說道。
長生蹙眉道:“你們王村裡還有幾個當家人啊?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們的範大當家。你在前面帶路,我跟你去就是了!”長生跟隨着常言笑往王村的中央走去,在這裡顯然還留着當年長毛軍燒燬屋舍的痕跡。有幾處泥房子全然是一片焦炭了,真沒想到範願春會住在這種地方!
“無量天尊,你們的重義廳不會是在廢墟里吧?”長生看見了滿目瘡痍奇怪的問道。
常言笑悲嘆道:“不瞞道長,這裡就是我們當年的王村。道長先前走動的王村是範大當家後來重建的,範大當家全家就在這裡被長毛軍燒死的。最小的孩子才三歲啊,這種深仇大恨試問天下哪個血性漢子能夠吞嚥啊!”
“呃……”長生重重的嘆了一聲並不多問了,只有仇深似海纔會引清兵來攻打天平軍。孰對孰錯已經不是常人想的那麼簡單了,若是換作旁人也會爲了報仇投靠外族的……
常言笑走到了一所還算像樣的房子前停步道:“小的只能領道長到這裡了,裡面自然有着兄弟接引道長的。”
長生點了點頭道:“你自便吧,裡面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進去瞧瞧!”長生說着話就邁步走進了泥房子,在泥房子的門楣上懸掛着一塊匾額寫着金光閃閃的重義廳三個大字。長生無意間看到了匾額上的落款驚呆了,這塊匾額竟然是楚月嘯寫的……
重義廳外兵丁肅立,長生由着兵丁帶入了廳堂。廳堂之中堆滿了麻袋捆紮的糧食和乾肉,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到了糧庫。範願春和四當家起身相迎長生,在四當家的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個人。範願春拉着長生走到了內屋,在這裡已經是準備好了酒菜……
範願春請長生坐在了上首道:“道長還勿見怪,王村裡不比別的地方有珍饈美味可以招待道長的。這兩位是老五和老六,原本我們有着六個兄弟。二子死在了南京城裡,老三跟着朝廷大官去了京城。今天我請道長來一是爲了二子孃的事,二是想道長給我們指條明路!”
長生望了望屋裡堆積如山的貨物道:“這些都是範大當家從海上搶來的吧?貧道是念在你養活着一村之人才姑且饒了你的性命,老婦人的死因我自然的會查明。至於給你們指條明路實在是不敢當,人在做天在看啊!”
範願春嘆道:“我明白道長的意思,我範某人的的確確是殺人太多。可是我的罪過不能連累了王村的百姓啊,若是能夠平息了村裡的怪事就是要我範願春的人頭我也絕不含糊。我聽老四說道長的法術神通廣大,還求道長……”
長生擺手道:“誅妖除魔是道家分內之事,就算是範大當家不說我也會盡心盡力。只是這頓飯貧道是難以下嚥,這裡的貨物之中都是旁人的性命啊!”
四當家稽首作揖道:“道兄此言差矣,我們並非是外面傳言那麼可怕。我們也是爲了生存而逼不得已爲之,或許村子裡十幾年來發生的怪事就是老天對我們的懲罰吧。”
桌前唯一的女人端着酒壺給長生倒了一杯酒道:“道長,人爲刀殂我爲魚肉的道理就是這樣啊。我們殺的都是些高價買賣的奸商,搶的都是吃飯的糧食。家有百口主事一人,要沒有範大當家撐着恐怕王村的百姓早在十幾年前就餓死了!”
範願春喝道:“老五,你還說這些話做什麼!眼下老四的千人斬看來是不頂事了,只要村裡的怪事能夠安生了。我範願春甘願受五雷轟頂之罰,別人怎麼說我老子不在乎。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村裡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啊!”
長生接過了酒杯正色說道:“好!村裡的怪事我自會去查明,但是你的罪過我也會跟你一一細算!”長生一飲而盡了杯中的酒擲杯就離開了重義廳,被叫做老五的女子看了看範願春就急急忙忙的追着長生出來了……
長生腳下不停直到了黃海邊才停住了身形,情與法的矛盾充斥着長生的腦海。若是要爲怨魂伸冤十個範願春都死有餘辜,要是讓王村的百姓有個活路範願春還不能殺!看着洶涌澎湃的海浪長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混世魔王了……
“道長……道長……,你這是要去哪裡啊?道長你可不能不管王村的百姓啊……”老五急的滿頭大汗道。
長生搖頭道:“我是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的,但是我對王村還有着疑惑未解。撇開範願春的惡名不說,我要知道王村是從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才起的怪事啊?我總感覺着王村裡有着什麼東西在盯着我,這些都是我想解開的謎團!”
老五迷惘道:“這個我也說不上來了啊,好像是一夜之間就鬧出了埋在墳地裡的死人莫名其妙的爬了出來。我自打出生這裡就沒有見過那麼詭異的事情,難道真的是老天對王村的報應嗎?”
長生無言以對只能是望洋興嘆,回到了王村長生已經是有了打算。暫且放下對範願春的成見先把村裡的怪事查明再說。一連幾天王村裡都是風平浪靜沒有半點異常,現在比拼的不是明刀明槍的道行法術而是無休無止的耐心。長生故意的終日吃睡,也不與人交談在常人眼裡是一幅庸庸碌碌的樣子……
長生明知道在暗處總有着被窺視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日益加劇彷彿就在自己的周身就有着千百隻眼睛盯着自己。可是全然裝作絲毫不覺的樣子,靜靜的等着王村裡將要發生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