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伯奎子的身上,已然升騰起恭和祖炁。
衆人辭別五千載歲月,旁人或許依舊在陽世行走,但是蘇幕遮幾乎可以斷定,伯奎子或者遠走高天,或者深入厚土諸塵中,那是洪濤界少數大能方能涉足的地方。
不可言、不可知之地。
那裡是大道本源!是祖炁存生之地!
五千年歲月,伯奎子幾乎將大半的恭和祖炁之權柄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是道與法無形之中的進境,甚至在蘇幕遮眼中,伯奎子更要早於清河先生,掙脫了道法與真經的限制,徹底走上了追尋大道之路。
這般思忖着,伯奎子那裡,口中含混的誦唸着本命真經,手中觀天仙鏡也開始與恭和祖炁開始產生共鳴。
那幽深地,恍若容納了一方天地的鏡面上,忽有霧氣瀰漫,忽有波瀾盪漾。
一方光怪陸離的景象在衆人眼前展開。
旁人看去,這是無法理解的畫面,但是在諸修的眼中,這是陽世諸宗的氣運!
這一世的聖地大教,此刻在這光怪陸離的畫面中,恍若驕陽橫空,璀璨奪目,註定要鎮壓一世的氣運!
其中爲最者,乃是清濛仙子所在道玄宮。
這般看着,蘇幕遮都幾乎感慨起來,這一個修真文明中,或許道玄宮註定要成爲聖地大教中的執牛耳者了!
清濛大能,清濛掌教,清濛祖炁。
以祖炁爲道號,這本是輕狂之舉,但她立下道號在前,掌控祖炁還在之後。
冥冥之中,已經是無上的緣法了。
無情之道本就是天機變幻之後的鼎盛一道,又有涉及到祖炁的道法傳承,甚至此宗神通術法多有剛猛意境,甚至沾了些殺伐之道的氣運。
感慨着,蘇幕遮將整個鏡中畫面看過,最後卻多少有些疑惑。
昔日強行送鬼語子飛昇,哪怕新道飛昇首位,給煉心魔宗添了不少氣運,可羣龍無首,總以爲煉心魔宗多少也要沉寂一段歲月。
可趨近看去,那代表着煉心魔宗的驕陽,光芒固然有些黯淡。
但真正氣運動盪的,反而非是此宗。
重元樓。
此宗氣運跌宕反覆,如今華光之黯淡,蘇幕遮幾乎懷疑此宗要跌落聖地大教的級數了。
說來,這也是亙古少有的事情了。
多見宗門躋身大教之列,除卻大道變更、改天換顏,卻少見一宗跌落大教位階的。
不止是蘇幕遮,諸修幾乎都將目光看向了代表着重元樓氣運的黯淡大日。
此時,伯奎子的道經誦罷,便也緊接着先前的話語繼續說道。
“終歸還是重元樓與演天宗的往昔夙怨,這不是改天換顏便可以抹去的,偏偏兩宗都藉着新道,躋身大教之列,山門又離得頗近,如今幾乎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氣運此消彼長,總要有定數。演天宗傳承終歸久遠一些,底蘊也愈發渾厚,這眼看……重元樓氣運怕是要壞!”
話已說完,衆人卻已經聽出了伯奎子的言外之意。
到了諸修這樣的境界,於陽世半步超脫,追尋大道,莫說左右一個聖地大教,便是顛覆一個修真文明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仙境觀天,窺諸宗氣運,這樣的手筆,可不是讓諸修來看戲的。
下棋,博弈衆生,總也要有落子的時候。
如此,方可在變化中窺見陰陽順逆,自其中竊取造化。
沉默中,諸修都將目光落到了蘇幕遮身上。
畢竟,這是昔年開天古神衆之一,更在很久遠的歲月之前,奪道而化尊者。
沒有人能夠比尊者存世更爲久遠了。
也沒有人比尊者更能夠窺見歲月中滄海桑田的變化。
“尊者?”
明虹老道試探性的開口。
這等謀劃,沒有人有過經驗,沉吟一番,自然覺得還是由揚眉尊者率先落子爲好。
迎着衆人的目光,蘇幕遮沒有立刻迴應。
他的腦海之中,往昔所瀏覽的古籍不斷的瘋狂涌現,那些宗門的盛衰,那些修真文明的更迭,甚至是曾經於琅霄聖地聽來的縱古傳聞。
片刻之後,蘇幕遮緩緩開口,喑啞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篤定之意。
“兩宗爭鋒,實則也是好事,如此方能讓這些大教門徒多些活力,老朽昔年曾見過重元樓掌教元歌子,這不是一位心性涼薄的掌教,氣運陡然衰落,或者重元樓跌落聖地大教之位,或者有人要爲之償命!化作洞天仙,綿延一宗萬古氣運!
想來……元歌子會選擇後者,或者說,必須要他選擇後者!吾等所謀,非一人成仙,而是萬古歲月綿延不斷出現的天驕證道!一宗掌教被生生逼死,化作洞天仙,這是他們這一脈莫大的恥辱!是要用血去清洗的恥辱!如此,兩宗夙怨,便要化出新仇!
這樣一來,鬥法頻頻,想必兩宗弟子也要多尋些殺伐之術來傍身護道,如此……便是萬古歲月,養蠱之局!日後,取兩宗妖孽,可收納壯大吾等之衆,取次之天驕大能,助其飛昇!毀掉一位掌教,成全兩宗萬古局面,諸位以爲如何?”
這番說着,蘇幕遮嘴角帶笑,諸修卻因這言語之中的狠辣心中一驚。
諸修對視,最後也只是紛紛稱善。
這一面說罷,諸修也將目光落到其餘宗門上。
靈雲子遙遙一指鏡中畫面的西方,那代表着白骨寶象宗的灼灼大日。
“這五千年中,貧道隱修於虛空深處,曾見通慧大和尚的身影,他佛法愈發精進了,隻身闖入虛空極深處,疑似找尋到了很古老的洞天世界,要爲他們這一宗開闢佛門淨土!”
洪洋子聞言,倒是點點頭。
他修大海無量之道法,雖是道門,卻有部分神通法經,脫胎於佛門無量之說。
在場衆人,或許當屬蘇幕遮與洪洋子最爲了解佛法種種。
“開闢一宗淨土,這是每一個佛門聖地大教必然要經歷的過程,這將會是他們明面上最爲渾厚的底蘊,但也代表着,通慧大和尚準備培養此宗二代弟子了,要誕生新一輩的大能佛修,甚至是……衣鉢傳人!”
這一世,佛宗只此一宗獨大,本來佛魔兩立,註定白骨寶象宗要與煉心魔宗爭鋒萬古歲月。
可偏偏,煉心魔宗被蘇幕遮接連毀了兩代掌教,實在有些青黃不接。
故而白骨寶象宗的發展,實在有些太過順遂。
乃至於通慧大和尚已經有餘力爲後人着想,着手立下淨土,培養衣鉢傳人。
換而言之,或許此刻通慧大和尚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分證道飛昇的心思。
一念至此,蘇幕遮倒是揮了揮手。
臉上的笑意也濃郁了一些。
與佛修爲敵,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或許也是蘇幕遮走過的這萬載歲月中少有的樂趣了。
“無妨,通慧大和尚與白骨寶象宗之事,老朽自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