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剎

來人正是李珣。

時光如水,倏乎即逝,此時此刻,在通玄界摸爬滾打了七十餘年的他,已不是當年青澀的毛頭小子,即使是面對包括元難在內的七位高手,也依然從容視之。

畢竟,他現在也積累了一份屬於他的聲望——“靈竹”李珣,在通玄界的年輕一代中,可說是最出類拔萃的幾人之一。

無論是萬里追殺作惡多端的“氓山老怪”,又或獨鬥爲惡一方的千年殭屍王,還有以一人之力,力抗無心宗十二‘心魔’等等事蹟,都爲他的形象塗抹上一層層亮麗的光彩。

也正因如此,此時湖面上,纔會因爲他的迴應,而蕩起一波漣漪。

湖心沙洲上的元難皺起了眉頭:“‘靈竹’李珣?就是用三年時間,困殺‘天鷹妖王’,號稱正道十宗三代弟子中,禁法第一的那個?”

元難是個頗爲醜陋的中年男子,塌鼻長臉,雙目細長,右頰處還有一道扭曲如蛇的黑色長疤,五官都有些微微走形,只是身姿頎長,挺拔有力,也算是別有一番威勢。

他雖然位高權重,但對通玄界近年來如日中天的後起之秀,還是有些印象的。他瞥了一眼宋元敕,也得到了肯定的響應。

宋元敕在宗門中的地位被元難穩壓一頭,說話行事自然要小心,他瞧着元難的臉色,在確認了李珣的身分之後,又謹慎地補充道:“最近我宗在這裡行事高調,引來不少閒人,這‘靈竹’或許是其中之一……”

元難微微點頭,他也聽出來了,宋元敕話中的意思,是不願與這個近來如日中天的修士結怨。

但他一向自負,對這個也不看重,仰天一笑,聲音無視數百丈的距離,在李珣耳邊響起:“原來是明心劍宗的後起之秀。好極了,給我個解釋。你到這東南林海來,爲了什麼?”

這話絕不客氣,但卻非常符合元難的身分。若論輩分,他是李珣的師祖一級,冥王宗與明心劍宗又是一正一邪,數萬年來不知有多少恩怨摩擦,如果他客客氣氣地問話,反倒是奇也怪哉。

天空中的李珣也明白這個道理,聞言微笑道:“追蹤一個對頭,恰好路過,驚擾諸位,抱歉!”

“對頭?哪個?”

李珣忍住心中的荒謬感,淡然道:“老對頭了,幽魂噬影宗大姓弟子,百鬼道人便是!”

他這邊說得輕描淡寫,下面冥王宗諸人卻是一陣譁然。

“幽魂百鬼?”

並不是說這個名號比“明心靈竹”還要響亮,而是冥王宗與此人之間的仇恨,便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難以洗淨。此時便連元難也把持不住大尊的威嚴,醜陋的臉上青黑之氣交錯,殺氣森森。

這也由不得他不怒,近二十年來,冥王宗與幽魂噬影宗關係緊張,爲了幾塊鬼靈死地,幾乎是連年衝突,大致是各有勝負。

但唯有這百鬼道人留給冥王宗的,只有洗不盡的恥辱與仇恨。

最近,也是最典型的例子——

七年前,百鬼單槍匹馬潛入冥王宗剛佔據的一塊鬼靈死地,以絕高的禁法修爲,設下“通幽鬼路”,竟在無聲無息間,將七冥星使之二打成廢人,需精密合擊的七冥星陣,也立時土崩瓦解。

自從當年鍾隱“一劍破七冥”之後,冥王宗還從沒有吃過這種大虧,元難又如何不惱?只是

“小子安敢欺我!”元難森然迴應:“那百鬼被北地我宗九冥將追殺,自身難保,又怎麼出現在這東南林海?”

“九冥將?”李珣不介意刮一下元難的面子:“還請大尊節哀順變,就我所知,百鬼一個月前突圍,九冥將合擊之時,有四人遭難。也多虧貴宗合圍,我才能及時跟上來……”

此言一出,湖面上就連“譁然”的力氣也失去了,即使是在百丈高空,李珣也能感覺到,元難驚怒如狂的眼神盯視上來,幾乎已把他當成是殺人兇手,極欲碎屍萬段。

從本質而言,元難的遷怒是正中目標。

但他終究不知道其中的關竅,而且他也算是前輩高人,即便是明知李珣頗有幸災樂禍的心思,也不能失態。

一陣狂怒之後,元難硬生生壓下心中殺意,森然道:“多謝告知……既然是路過,也好。這幾日,我宗在此有事解決,不歡迎其它宗門插手,你自去吧。若百鬼那廝真在附近,自有我宗與他了結!”

他說得不好聽,李珣的迴應也很痛快:“我不會打擾貴宗行事,但我的行蹤也不需要貴宗置喙。就此告辭,請了!”

不待元難怒,他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廣闊無邊的東南林海。

粗可合抱的參天巨木,結成綿延數十萬裡的原始森林,成千上萬的水流暗河縱橫其間,奇花異草,珍禽異獸不可計數,是修道人經常光顧的福地。

李珣要去的妖雷古剎,便是坐落在這林海深處,千多年前,這裡也是個頗有名氣的地方。

一代妖僧雷音曾落腳在此,收幾個弟子,煉煉邪法,日子也算快意,但後來卻惹怒了鄰居——無量海上的無量天宗,一夜之間,基業便給連根拔起,這妖雷古剎,也就成了廢墟。

“果然是廢墟啊!”李珣站在這座破敗大廟的正門前,看着陰森森洞開的門戶,啞然失笑:“當年無量天宗必定是從這裡破門而入,好端端的一個紅銅大門,給砸成了什麼樣子!”

林海中空氣潮溼,古剎又依着一處大湖修建,數百年沒有人跡,臺階上的青苔已厚厚一層,便是門後躺倒的銅門殘片,也都給腐蝕得差不多了。

李珣腳不沾地,輕飄飄跨門而入。

古剎五進院落,殿字樓臺以百計,中大佛殿十餘間,若在人間,也算是大手筆了,但在通玄界,也就是個僅可容身的小廟吧。

“嗯,不但小,氣味兒也怪!”李珣鼻頭聳動,這裡除了濃重的陰潮之氣外,還有股淡淡的血腥氣。順着氣味,李珣不去正殿,在前庭側方一處佛堂內,找到了氣味生之源。

佛堂中供奉的佛像早給打得粉碎,供案之下,地面下陷成一個一丈方圓的坑**,不知多深,坑中血肉狼藉,濃濁的血液正微微鼓漲翻滾,彷彿這地下有柴火燃燒,而這裡便是一鍋將開的血肉羹。

他皺皺眉,自殿外折了一根樹枝探了探底:“一尺三分三……”隨即腳步不停,又到另一邊的佛堂去。

不出他所料,那邊也有一處這樣的坑**,徑長、深度相仿,只是其中卻是一汪黃水,上面飄着一些殘肢斷臂。

李珣在古剎中轉了一圈,六個大殿、四個佛堂、兩座鐘樓,還有後庭,共十三個坑**,其中正殿坑**徑三丈,尚未有血污,其餘十二處,除了最先到的那個佛堂,其餘各處,都是一坑黃水。

查探完畢,李珣站在一處還算清爽的偏殿中,皺眉思忖。

“十三血坑……果然‘化血煉法’。”

旁人不知也就罷了,他又怎能不知,這十三血坑可不是簡簡單單挖個坑就行的。爲了修煉‘燃血元息’,十三血坑需以地火爲基,以精妙禁法聯結元氣,使精純元息在十三坑內互通往來,方有奇效,而這裡就這樣挖了幾個坑,便成嗎?但事實擺在眼前,李珣也不能不信。

想了想,他手上掐個了靈訣,正要施放,心中忽地一動,目光偏移,向旁邊陰影中一掃,沉聲喝道:“誰?”

“李真人,是我!”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響應,然而,開口的人卻絕不普通。

隨着話音,一個纖細的人影嫋嫋婷婷走出來,向這邊微微一福。

李珣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定下心來,老老實實回了一禮:“原來是羽夫人,先前孟浪了,莫怪!”

頓了頓,他又謹慎地道:“此處說話,無礙嗎?”

“真人放心,不礙的!”出來的女修微微一笑,一時間,昏暗的大殿內也似被這女修傾城豔色所驚,猛然一亮。

李珣不是不沾葷腥的貓,對眼前女修的豔色,自然也頗爲心動,但要命的是,他對這女修知根知底,以致根本動不了歪念頭。

眼前這女修,正是北極夜摩之天的主人、散修盟會十大執議之、通玄界三散人之一的玉散人……的侍女。也就是以宮、商、角、徵、羽爲名的“妙化五侍”中,排名最末的羽侍。

是侍女,其實便是侍妾的身分。因此,李珣才尊稱她一聲“夫人”。

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李珣記得清楚明白,此女在被玉散人收爲侍妾之前,還有一個身分——陰散人的親妹妹,秦婉如的孃親。

見過二女後,誰也不會否認其中有微妙的血脈聯繫。除卻依稀有些相似的五官輪廓外,這對母女花的神韻也頗爲相似,兩人都是那種柔弱到骨子裡,也嫵媚到骨子裡的尤物。

只不過,秦婉如在柔弱中,總有一股欲挫而不能的堅韌,使男子總無法真正的征服她;而羽侍則是柔弱之下,更有一番似水的溫順,柔至極處,足以化去一切的剛硬——至少表面上如此。

李珣不介意對方是玉散人的侍妾,當然也不在乎已經成爲傀儡的陰散人,然而他畢竟與秦婉如有肌膚之親,在這種情形下,面對羽侍,即使對方全不知情,他心中也是有幾分尷尬,自然也就少往那裡去想。

羽侍當然不知道李珣心中轉的是什麼念頭,但她在這幾十年間,與李珣也打了不止一次的交道,知道這個外表看上去光風霽月,一派仙風道骨的修士,心底是何等狠辣陰沉。

雖說這些年來,此人一向乖覺,但她仍不敢大意,柔柔一笑道:“勞煩李真人到此相助,妾身感激。只是,真人似乎來晚了些?”

“啊,路上碰到了一個對頭,耽擱了些時間。”李珣漫不經心地找了個理由,然後便將話題轉移到他所疑惑的事情上去:“師姐要我做事,我沒意見,只是今日此事,總覺得沒有來由,羽夫人可願爲我解惑?”

“沒來由?”

“不錯,區區一個蕭重子,似乎不值得我們大動干戈,除非,他身上還有……”

“李真人!”羽侍忽地開口打斷他的話,柔媚的面孔上並沒有不滿之色,但她輕柔的語氣中,卻有着令李珣不得不重視的意味。

“無憂小姐吩咐下來的事,恕我不能說得太多。而且我也在想,真人只要將小姐拜託的事情做好,也就足夠了!”

李珣微一咧嘴,似乎在笑,但眼中寒芒閃爍,分明是另一種味道。他盯着羽侍的俏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個自然。”

羽侍溫和一笑道:“如此,我便回去覆命了。東南林海這邊,還要多請真人費心!”

李珣略一皺眉,道:“怎的,羽夫人要走?難道師姐將這邊的事情,全撂在我身上了?”

“真人言重了。以真人之能,這種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吧!”

李珣抽了抽嘴角,也不說話,只是拿眼看她。

羽侍並不與他對視,淺淺一笑,微垂下頭去,柔聲道:“是了,無憂小姐還留了一句話給真人:若是果真爲難,或者那蕭重子自己找死,也不用管他,只要不要讓人知道便成!”

“嗯?”李珣這一次是真的吃驚了,他腦子裡霎時轉過了千百個念頭,似乎找到了點頭緒,卻又看不真切。但有一點卻是很肯定的——

散修盟會剛忍了十年,又要出招了嗎?

羽侍離開後很長時間,李珣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只是信息畢竟太少,總看不分明。但他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不再多想,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若真如羽侍所說,此事反倒容易了。只要暗將蕭重子殺死,再毀屍滅跡,不就成了?”

李珣嘿然冷笑,他當然知道,這種念頭想想可以,真做出來,那小妖精必不與他罷休,他還是按部就班地做下去爲好……咦,剛剛他想什麼來着?

目光掃過陰森森的大殿,李珣想了想,身形倏然逝去。

距妖雷古剎約五十里的一處密林中。

夜色早已深了,在這無邊林海之中,蟬聲輕唱,羣蛙低鳴,李珣目光不受黑暗的限制,在四面一掃,確認佈下的禁制沒有疏漏,這才掐動靈訣,學自鍾隱的“骨絡通心”之術,徐徐展開。

鍾隱爲他量身訂做的秘法果然不凡。

法訣牽引下,他體內氣機流變,寄魂轉生之術不而自生,剎那間質氣轉換,本來絲絲縷縷流動的玄門真息,“蓬”地一聲脹開,化爲滔滔陰火,在膻中脈輪處一個脹縮,又歸於深寂。

變動的不只是真息質性,包括肌肉、骨骼、氣脈,都在這一轉化中,生出微妙玄奧的變化。

本來線條柔和,溫文爾雅的面容,只因爲幾道肌肉的移位變化,又抽去血色,便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除了同樣英俊之外,面目神態總有些說不出的陰冷詭譎。

將兩張臉擺在一起,怕是找不出半點兒相似的地方。

這面目的變化卻不全是“骨絡通心”之功了,而是在參合“無顏甲”的易容法訣後,結合“骨絡通心”之術,由內而外進行的筋骨輪廓大變化。

經過六十餘年不斷改進,恐怕就是最熟悉他的人,也無法看出端倪。

李珣摸了摸臉頰,確認無誤後,這才滿意一笑,在臉上牽動起數道詭譎的條紋來。

他輕咳一聲,身側空氣微一波動,一道纖纖身影無聲無息地現身出來,伸出美玉般潔淨的手掌,掌心處放着一個漆黑如墨的手環,黑白分明,分外惹眼。

李珣自顧自地拿下玉辟邪、風翎針等飾物,披散了頭,又解下外袍,這才從那玉掌中拿了手環,套在左腕處。

那纖纖身影先接了諸般寶物,又無聲無息地移到他身後,手指靈活挽動,很快幫他結了個與之前稍異的道髻,再服侍他換上一身早已準備好的玄青金襟道袍,束以玉帶。

至此,世上便少了一位明心劍宗的後起之秀,多一名幽魂噬影宗的大姓弟子。

深沉的夜色便是最好的掩護,隨着纖影再度沒入虛空,李珣長身而起,開口喚道:“幽一!”

一個雄壯的身影跨空顯現,站在李珣身側。他全身都罩在一個寬大的黑袍之下,便是面部空處,也有一層若隱若現的黑氣繚繞,遮擋住他的面目,只能看到他那雙赤芒流轉,蘊含着無窮殺意的眼神。

李珣輕撫腕上的七鬼環,輕聲道:“你到湖邊古剎裡去看看,現了什麼,回來給我說!”

幽一默然點頭,雄壯的身形倏然飛起,很快消沒在虛空中。

李珣稍一計算召喚傀儡所需的元氣,想了一想,又喚道:“幽二!”

先前沒入虛空的纖細人影再度出現,她同樣是罩在一身連帽的黑袍之下,只有那雙清亮如水,又凌厲如刀的眼神爲人所見。

即使已與傀儡相處了六十餘年,李珣也不想直視她的眼睛,他輕聲道:“摘了帽子吧!”

幽二並無絲毫猶豫,拂去風帽,露出其中傾城之姿。

甲子光陰,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哪怕是一絲痕跡,雖說缺乏血色,但也正因爲如此,肌膚幾如玉石一般,清冷光潤,沒有半點兒瑕疵。美得……就像一座玉製的雕像!

李珣的手指自她臉頰上滑過,感受到其細嫩觸感的同時,也收穫了沁入血脈的冰冷。幽二的面目沒有任何變化,李珣看得分明,皺眉道:“笑一個給我看!”

幽二聞言看了他一眼,啓脣一笑,固然是豔色殊勝,然而,在李珣眼中,卻總是缺了一層縱情恣意,偏又能內斂幽藏的嫵媚風流,與當年那一位,差得實在太遠!

李珣嘆了一口氣,他並不是閒着沒事耍着玩兒,而是由那羽侍,他忽然想到了秦婉如。

六十年來,秦婉如一直和他保持着聯繫,除了所謂的《陰符經》,還有李王句所猜測的其它一些東西——比如情報、打手之類。

當然,這件事是“彼此彼此”,秦婉如想憑藉對他底細的瞭解,榨取油水。李珣又何嘗不想利用幽二,在秦婉如身上得利?然而令李珣苦惱的是,兩個幽玄傀儡的靈智復生過程,遠比他預料中複雜得多!

無論是幽一還是幽二,此時單純以智力論,絕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戰鬥智慧,幾乎已經恢復到了以前的水平。此外,他們的“生前記憶”,也已恢復得七七八八。

只是靈智之關竅,實在不是這麼簡單。或許兩傀儡已是記憶復甦,也已經有了“由此推彼,見微知着”的思維方式。

然而這只是“應該做”,而不是“我要做”,也就是說,兩個傀儡此刻萌生的靈智中,仍缺了一個核心的“本我”!

或許這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傀儡模式,但李珣不想這樣。

無論私心所欲,又或權威典籍上,像幽一、幽二這樣,以真一之身被煉化的幽玄傀儡,應該是“欲其所爲,爲亦爲,不爲亦爲”,也就是說,傀儡是有自己的原則判斷的,然而在“御者”的控制下,又會無條件的服從。

這纔是傀儡之術的最高境界,李珣雖不至於浮躁到要在六七十年間,將此法推向至高層次,可是像現在這種模樣,對上秦婉如,真的沒問題嗎?

“兩個月後的摩蒼山之會,不好辦哪!”

李珣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幽一回來了。

李珣放幽一出去,目的也在於“鍛鍊”,現在看來,幽一做得還不錯。

幽一用渾厚的嗓音道:“……十三血坑已用了十一個,已快要功行圓滿,但正殿主**的‘材料’沒有弄到,應該是被意外中斷,還有,這十三坑的佈局……”頓了頓,才道:“或許是先天地火竅**!”

這是傀儡少有的人性化語氣,可算是意外之喜,相比之下,話中的意思,反倒不這麼重要了。

李珣心中一動,讚了一聲道:“很好,說下去!”

此時幽一的眼神確實非常人性化,他掃過李珣的面孔,沉沉聲:“血坑之下,必有地火,這佈局總體還成,細節粗糙,水平一般,不過地火精純得過分,應不是後天引來,而是先天便有。

“這人只是因勢佈局,纔有這般效果……這血坑下的玩意兒,比這血坑本身,要更有趣兒一些!”

初始時話音還有些生澀,但越說越流利,到最後總結時,甚至已有幾分當年血散人的風範!

李珣心頭一震,緊盯着他的眼神,光芒流轉中,似乎已多了幾分靈動之意,心中喜悅,知道這熟悉的場面,讓幽一的神識與記憶進一步融合,靈識復生的程度,更進一步。

不過,幽一的話也確實提醒了他:“先天火竅?這就怪了,林海水氣充沛,地上地下,河道縱橫,這十三個地火竅**能先天存在於此,又沒有絲毫痕跡,若說沒有什麼封禁,才真是鬼都不信……”

可封禁在哪兒?問題貌似更復雜了!

“古剎禁制隱而不露,若不是十三血坑,也未必能讓人看出端倪。這布禁之人,手段之高明,恐怕要在我之上,只是不知這是‘峰迴路轉’、‘天星散數’又或者‘大巧不言’了!”

他所想的三門手法,分別是回玄宗、星磯劍宗、不言宗的招牌禁法。

李珣看來,整個通玄界,能讓他甘拜下風的手法,只可能出自這三大禁法宗門。他坐在樹下,隨手摺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劃,古剎佈局,已盡在他心中。

十三血坑的方位佈置,他恐怕比那個半調子的修煉者要更熟一些。他又在剛剛飛出之時,將周圍地勢盡收眼底,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當成那布禁之人,看如果是他來佈置,會是如何做法。

各宗法門雖然不同,但依託的都是這浩渺大道,諸法相通,李珣也有自信使他的方寨與當年那位高人彷彿。

隨着進度的深入,他對這古剎的封禁,是愈來愈感興趣了。

“十三火竅爲主幹,又匯聚林海水脈,水火相濟,不露半點兒端倪,被這樣的封禁鎖住的,又會是怎樣的寶貝呢?”

相比之下,那個什麼蕭重子,真的不算什麼了。

或許這才能解釋得通,冥王宗、散修盟會、甚至還有魅魔宗,會紆尊降貴,到此一遊的詭異吧。

李珣爲古剎封禁大動腦筋的時候,古剎周邊的大湖上,元難臉色難看,肌肉抽搐,更是醜惡了十分:“區區一個蕭重子,如何能夠殺掉元爍、元樟?而且,手段還是這麼幹淨利落?”

宋元敕從元爍屍身前站起,臉上也不好看,只是他面目端正,看上去便比元難沉靜許多。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冥王宗的智囊型人物,比脾氣略有些暴躁的元難,要更沉得住氣。

“致死傷勢確爲‘血神劫指’,奇經斷絕,血氣兩虧,這是沒錯的。只是……”

宋元敕稍一沉吟,才道:“我與蕭重子打過照面,以他的修爲,只元爍一人,在不輕敵的情況,便足以讓他死上十次,像這樣乾脆利落地同時解決掉兩人,元氣波動也低弱至無,就常理而言,絕無可能!”

元難瞥了他一眼,森然道:“可眼下他們卻死了!”

宋元敕知道他的性情,並不在意,只是嘆了口氣道:“是啊,正因爲如此,纔不合情理……大尊,有沒有可能是什麼人在背後干擾?”

元難目光掃過,宋元敕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沉靜地道:“這不是爲我等的失敗找藉口,而是這幾日裡,追殺蕭重子時,每每在關鍵時候,意外層出不窮。

“像是某些異獸的干擾、痕跡消失,甚至還有幾個散修‘無意間’衝撞過來……看似巧合,但若連在一起,恐怕也不是這麼簡單!”

元難皺眉,他雖有些剛愎自用,但對身爲宗門智囊的宋元敕還是比較看重的,且宋元敕一說,他也想起一件事來。

“難道此間事機不秘?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到了,今日途中,我看到朱勾宗那幫子雜碎在周邊閒蕩,還以爲只是過路的,現在卻說不準了……”

“朱勾宗?他們潛匿暗殺之道,可是天下獨步!難道……”

“正是如此,當然,也有可能是百鬼那廝!這樣,我們抓緊搜索那個蕭重子,另外,我立刻傳信宗門,請調至少兩位尊者支持。還有,讓北地元隆等人回援,靈竹所言,未必屬實,還要查證……”

是查證,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以靈竹的身分,說話斷無虛言之理,這麼一說,也不過儘儘人事而已。

氣氛頗有些壓抑,除了元難,場中都是十八冥將中人,他們雖不能橫行天下,但畢竟也算是少有敵手,驕橫慣了,曾幾何時,他們競成了被人痛宰的對象?幾個月下來,十八冥將,競去了三分之一!

宋元敕心中也不好受,但畢竟想得周全,他微一皺眉,聲音忽又壓低了少許:“大尊,爲了此事,讓宗門精銳盡數到此,怕是不太穩重!爲何不讓‘他們’……”

“噤聲!”元難細眼中寒芒閃過,刺得宋元敕一個激靈,但很快,元難便控制住情緒,醜臉上甚至比之前更要幽深十倍。

“讓他們來,我們還能得着什麼?玄海那邊本就是他們主導,這次蕭重子的消息又是他們透露的,他們處處佔着主動,若我們不能預先撈些好處,就等着盟約之後,送脖子上去給他們宰嗎?”

宋元敕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更清楚,此時的東南林海,恐怕已不是元難所設想的這麼簡單,派來的後援未必能起到什麼作用,反而要祈求,不要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便好了。

他暗歎一聲,又聽元難道:“妖雷古剎也是個要緊所在,就派……”

“大尊!”宋元敕在一邊打斷了元難的話,此時他也顧不上這是否無禮,只是強撐着笑容道:“大尊豈不聞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了半截,他的眼神便掃過沙洲上兩具屍身。

元難立時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同樣地掃了一眼,醜險上陰鬱下來,良久才道了一聲“好”,不再說派人看守之事,叫人攜兩個冥將的屍身,向湖對岸退走。

只是他們卻不知,正有一對幽深的眸光看着他們退去。

第五章 交易第三章 亂局第二章 重逢楔子第四章 胖子第七章 搶劫第六章 羽毛第四章 曲徑第三章 陰陽第一章 百鬼第九章 潛陰第二部 第十九集 塵埃落定 第一章 應劫第五章 斷劍第八章 底細第十八集 照鏡分身 第四章 求仁第一章 立場第三章 死秘第一章 耍弄第六章 暴露第七章 幽禁第八章 孤煞第一章 承諾 (中)第二章 攤牌第四章 生機第三章 玉嬰第二章 明朗第二章 五極第六章 誓蠱第一章 一拳第七章 搶劫第七章 意外第七章 意外第十八集 照鏡分身 第七章 夜壺第三章 女冠第二章 師徒第六章 設局第六章 亂信第三章 伏殺第四章 疑問第二章 暴露第一章 遺體第四章 結交第七章 轉進第七章 契機第四章 私會第七章 開戰第七章 青吟第一章 古音第二章 師徒第七章 幽禁第七章 轉進第二章 福王世子第四章 私會第一章 百鬼第四章 顰兒第六章 無常第一章 承諾 (上)第三章 揚名第二章 巧遇第二章 攤牌第二部 第十九集 塵埃落定 第三章 應誓第八章 重壓第五章 神劍第一章 立場第四章 爭位第四章 生機第一章 屈辱第二章 寶珠第一章 立場第十八集 照鏡分身 第一章 神威第六章 暴露第四章 私會第三章 伏殺第八章 底細第七章 意外第五章 星河第七章 疑心第五章 通幽第九章 潛陰第七章 聞音第二部 第十九集 塵埃落定 第一章 應劫第一章 決斷第五章 星河第二章 暴露第一章 地位第六章 羽毛第一章 地位第七章 疑心第七章 疑心第七章 走火第九章 計劃第十八集 照鏡分身 第七章 夜壺第二章 雙美第四章 私會第九章 騰雲第二章 陰陽第十八集 照鏡分身 第六章 爭奪第五章 看戲第五章 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