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清音依舊隨身服侍着妖妃,心內卻像打了一個結,始終覺得尷尬。
而妖妃,卻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安心的用膳安寢,只是,胃口很差。有時候,便是一人倚在窗前發呆,清音讓御膳房不斷換着膳食,卻還是勾不起她的一點食慾。
端着撤下的膳食,清音無奈的嘆了口氣,腳下一頓,差點便撞上了轉角處的梵祭司。
“奴婢見過梵祭司”。
“怎麼,她又是不肯吃?”梵祭司將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托盤之上。
“妖妃這幾日胃口極差,除了一些清粥,再未進過別的”,清音擡眸,便見他一臉焦慮的望向聖心殿,原先對冥帝的那番因隱瞞而來的內疚,也稍稍平淡了。
相愛,卻不能相守,近在咫尺,誰說不是遠若天涯呢?
“爲什麼不叫御醫?”
這也是清音一直想不通的,“妖妃執意不肯,說是前幾天用過藥了,過幾天便會好了”。
梵祭司若有所思的轉過了身,才跨出的步子,便又折了回來,“對了,前幾天的事,謝謝你”。
清音慌忙擺了擺手,“奴婢……奴婢並未做什麼”。
梵祭司淡笑着再度轉身離開了,獨留下她,猶在咀嚼着男子的話。
當晚,梵祭司又來了聖心殿,清音雖是沒有親眼所見,卻在殿外,聽到了男子的聲音。妖妃特意將人全數撤下,只留了自己。
雖然守在外頭很冷,清音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她想看見妖妃笑,也只有梵祭司,能讓她真正放下不快。
輕聲啜泣,清音擔心的望了望身後,妖妃那樣堅毅的女子,竟是又哭了。
梵祭司小聲的安慰着,透過狹窄的門縫,讓她覺得心安極了。
清音將腦袋靠在一旁的銅柱之上,長廊上,有序的掛着大小均一的紗燈,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絲毫不見那該有的暖意。
今日,可別再碰上冥帝纔好。
皇宮的另一處,離妃卻是久久沒有安寢,矛盾的心緒,讓她來來回回、焦慮的踱着步子。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頌顏走至離妃身側問道。
“本宮這日子,可真是無趣,每天呆在這深宮之中,難道真要看着自己,這麼一天天容顏老去麼?”離妃拿起一旁的銅鏡,狠狠摜在了地面之上。
這樣的日子,太過殘忍了。
“娘娘,這後宮之內,紅顏老去的數不勝數,有些,皇上壓根就沒瞧上過一眼,頂着這四妃的頭銜,榮華盡享。可沒有了龍恩,等待的也只有枯萎罷了”。幽陽適時的插入一句,卻是命中了離妃的脈門。
“你的意思是,本宮應該侍寢?”
“娘娘,妖妃侍寢,所以才能一手遮天,那日,她身側的丫鬟也受到了皇上的嘉賞,後宮之內,關於給皇上侍寢活不過明日的說法,不應該質疑麼?”幽陽睿智的雙眸瞅向外頭,“即便是真的,她人能開先例,娘娘爲什麼不行?”
見離妃猶豫的怔在遠處,頌顏還是反對的搖了搖腦袋,“娘娘,難道您忘了嫿美人麼?正是她的侍寢,才讓您壓下了念頭,如今……”。
“顏姐姐……,正是娘娘的一再退縮,纔將自己置身於如此尷尬的地步,要贏,便要搏”。幽陽將頌顏的話搶白了過來,惹的女子不悅的蒼白着臉。
離妃卻像是被說動了,柳眉微蹙,細細的想着。
“娘娘……”,頌顏擔憂的望向她,“萬萬不可啊”。
“好了,”一手輕制止住她接下來的話語,“什麼都不用說了,讓本宮好好考慮考慮”。
頌顏將口中的話無奈的嚥下,內心的不安更強了。
幽陽臉色並無異常,說出的話,更加讓離妃陷入兩難,誰會不怕?可又有誰會心甘呢?
唯一能說服自己的,便是妖妃同那名丫鬟的全身而退。
“娘娘,”頌顏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眸忽的一亮。
“怎麼了”,離妃略有不悅的望向她,卻見她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一臉的篤定。
“娘娘還記得麼,給皇上侍過寢的,應該還有四妃之一的涼妃,傳言,她侍寢之後的第二日,便被打入了冷宮”。
“涼妃?”離妃擰眉想了想,“可是本宮從未見過”。
“妖妃即使知道了皇上的秘密也不會告訴娘娘您的,而那名叫清音的丫鬟,又是她的心腹,唯今之計,只有見到涼妃,娘娘,奴婢還是那句話,不可貿然侍寢啊”。
一旁的幽陽聽了,倒是同意的點了點頭,“顏姐姐說的對,這倒是一個萬全之策”。
離妃走到軟椅前坐了下來,一手撥弄着手上的指套,望向二人,“那,本宮怎樣才能見到涼妃?”
“娘娘,涼妃住在冷宮,皇上平日裡不讓人進,可這看守冷宮的,不都是些見錢眼開的小太監麼,只要有銀子,還怕見不到?”頌顏彎下身俯在她耳際,“明日,奴婢便去一趟”。
“娘娘,奴婢認爲,還是找個眼生的丫鬟去較爲妥當,”幽陽垂目走至二人身側,“萬一被認出來,至少能保得娘娘脫身”。
離妃默認點頭,“這事,就交給你們去辦吧”。
“是”,兩人應允,各自的臉上,表情無異,內心裡卻是暗自忖度。
冷宮的蕭條,只有見了,纔會明白那一屋子的遺世而獨立。
深深的,一牆之隔,晚風凜冽,颳得那虛掩的殿門來回晃動,門板凌亂的吱吱聲,在靜謐中劃開一道口子,刺痛人的耳膜。
周側的守夜太監已經被打發走了,冷宮的娘娘,更是沒有丫鬟嬤嬤伺候着。
頌顏同幽陽一人一邊攙扶着離妃,推開破敗的殿門,裡面倒是整潔乾淨,簡單的擺設,牀榻上,坐着一名消瘦的女子,背對衆人。
幾人小聲的跨了進去,離妃站在那人三步開外,試探的喚出了口,“涼妃……”。
女子背對着的身軀抖了一下,慢慢轉過了身。
離妃原先緊繃的一顆心緩了下來,涼妃長的算是美豔,只不過長期與這內苑相伴,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雙眼更是無神的瞅向幾人,“你們是誰?”
“這是離妃娘娘,”幽陽先着上前一步,將一旁的凳子擦拭乾淨,鋪上錦帕。
離妃隨即坐下身子,雙目含笑的望向前方的涼妃,“說起來,這還是咱們第一次見呢”。
涼妃起身,淡淡的笑意之中,帶着幾分釋然的淒涼,“這冷宮之內,也是你第一個進呢”。
側目望向外頭,“看來,是皇上的寵妃吧,能不動聲色的將外頭看守的太監侍衛支開,”涼妃一手放在桌上,人在離妃身旁坐了下來,“說吧,你們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