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冥帝坐在榻前,一手輕拍了拍女子紅潤的小臉。
妖妃卻像是睡得極沉,任他怎麼喚就是不睜開眼。
冥帝收回手,陰霾的雙眸一一掃過跪在地上的幾人,“說,怎麼會這樣?”
“皇上,奴婢昨晚……”,雙雙戰戰兢兢的將身子面對着冥帝,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清音搶白了去。
“皇上,妖妃昨夜還好好的,奴婢今早回到聖心殿,便見到她已經昏迷不醒了”。若是被冥帝知道她昨日便出了事,而到現在還隱瞞着,不知道又要牽扯多少人無辜喪命。
冥帝起身,便走了過去,“昨晚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沒有守夜的丫鬟,說,昨晚聖心殿內,是誰守的夜?”
雙雙不敢望冥帝一眼,整個身子匍匐着,卻不得不回答,“回皇上,是奴婢”。
“你?”冥帝冷冷的掃了一眼,望向一旁的福公公,“去宣御醫”。
“是,”福公公節令,便立馬走了出去。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雙雙不斷的磕起了腦袋,“是奴婢的疏忽”。
冥帝一語不發,跪了一地的幾人更是不敢擡頭,時間像是凝滯了般,緊張得,又像是在等着什麼宣判。
久久的沉默,知道福公公匆匆的帶着御醫趕過來,“皇上,御醫來了”。
“滾,都給朕一旁跪着去,”冥帝冷冷的下令,御醫接旨,便立馬上前診斷。
清音聽聞,雙膝挪了挪,便繼續跪在了一旁。
把在妖妃腕間的手逐漸凝重,御醫的臉色,也愈加難看了。
過了許久,才放開,並將妖妃的手放回被窩中。
“怎麼樣?”,冥帝開口問道,卻見御醫搖了搖頭,神色慌張的跪了下去,“回皇上……,妖妃娘娘的病很奇怪,臣,一時診斷不出”。
“診斷不出?”冥帝一字一語的吐出,“那朕要留你這御醫有何用?”
一把怒火,正在無休止的蔓延,男子的語氣,還是那般冷漠,甚至帶着一股邪魅的妖嬈,忍不住的讓跪在身下的這些人,膽戰心驚。
“皇上,依老臣看,妖妃娘娘肯定是食用了什麼,纔會昏迷不醒,只要找到那來源,老臣彼岸有把握將娘娘就醒”。龐御醫以寬大的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漬,一口氣被吊着,怎麼也放不下。
冥帝將視線再度落在了幾名丫鬟身上,“說,妖妃昨晚吃了些什麼?”
雖是懼怕,到了這一步,便不得不硬着頭皮回話,雙雙微擡起頭,望向一桌子菜餚,“回皇上,娘娘昨晚說胃口不好,就喝了一點鹿茸湯,都在桌上擺着”。
冥帝走到桌子邊上,指了指那剩下的半碗湯,“是這麼?”
“是,”雙雙急忙點頭,“昨日,妖妃並未用過別的”。
冥帝若有所思,嘴角慢慢的漾開,一手指了指雙雙,“你,喝了它”。
語氣輕鬆,那麼的漫不經心,“朕要看看,是不是真是這個湯有問題”。
原先下跪的身子猛的繃直,雙雙懼怕的向後縮去,“不要,皇上……,奴婢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奴婢吧……”。
冥帝無心再糾纏下去,“福公公,喂她喝下去”。
“是”,福公公上前,端起了桌上的碗。
“不要,不要過來……”,雙雙急忙向後退去,身子忽的一倒,便撞在了清音身上,“清音,救我……救我”。
手臂被害怕的抓住劇烈搖晃着,清音內疚的握住她的手,望向冥帝,“皇上,您就繞了雙雙把”。
男子卻是並不加以理睬,轉身回到榻前,望着沉睡的妖妃。
看着福公公一步步逼近,雙雙退無可退,只是不斷地揮舞着兩手,手上拿着碗,福公公朝着一旁的兩名侍衛遞了個眼色。下一瞬,便一人一邊,按住了她的肩膀。
“福公公……”,清音直起上半身,便見他望了自己一眼,輕聲說道,“音姑娘,不要忤逆了皇上,那樣,對誰都不好”。
說完話,便猛的攥住雙雙的下巴,將碗口對準她的脣間,灌了下去。
女子確實死死不肯鬆口,福公公灌了許久,已是大汗淋漓。
時間浪費的夠多了,福公公雙手死死的卡住她的雙頰,用力握了下去,雙雙疼的微微張開嘴,那湯便被趁機灌了下去。
“給他留一點,”冥帝並未回頭,只是扔下一句。
“是,”福公公收回手,便將那碗湯放回了桌上,身後,那兩名侍衛也放開了手。
雙雙將手卡在喉間,不斷的乾嘔着,臉色更是蒼白,想來是嚇得不輕。
“你敢吐出來,朕這就要了你的腦袋……”,冥帝高大的身影壓住女子半個身子,“乖乖的,朕不會讓你受苦的”。
聲音邪肆蠱惑,雙雙果真放開了手,那嚶嚶的啼哭之聲,被壓抑在喉間,隨着雙肩的抖動,而被強制嚥下。
清音緊張得盯着兩人,見她並無異樣,這才微微吐了口氣。
過了許久,雙雙的神色才恢復了幾分,身子並無不適,卻也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信息。
冥帝面無表情的坐在榻前,那名御醫更是忐忑不安,緊緊的盯着雙雙的反應。
一屋子的沉悶,過了不久,清音只見眼前一晃,雙雙竟是倒在了自己的身前,面目祥和,同睡着了般。
“皇上,”御醫驚喚,果然是那碗湯有問題。
冥帝的視線落在了桌上,“龐御醫,接下來,便是你的事了”。
“是,”御醫起身,從袖中掏出一根銀針,針端沒入僅剩的湯碗中,片刻取出,仍是通體血量,未見絲毫異常。
眸光中劃過一絲驚詫,握着銀針的手也輕輕抖動了起來,湊到鼻翼前輕嗅,指尖拈起殘液,卻並未發現絲毫異常。
龐御醫心越來越急,反反覆覆,不敢遺漏分毫。清音緊張得緊握雙手,指尖插入掌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皇……皇上,”眸中的一絲希翼被狠狠抽光,男子膝下一軟,便跪了下去,“臣,無能爲力”。
“龐御醫……”,冥帝慵懶起身,一步步向前,魅惑的氣息,越纏越緊,“朕給了機會,你就給朕這幾字?”
“皇上,娘娘是給人下了藥,只是這藥,一入湯水即溶,臣根本……,找不出醫治的配方”,忐忑講出,男子已是一身冷汗,雙手更加不知應該放在哪。
清音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雙雙,還有榻上的妖妃,那藥,竟是這般厲害,擡起頭,卻見冥帝一腳正踹在龐御醫的肩上,“廢物”。
這是清音第一次見他動怒,臉上,雖然看不出分毫,只是那一腳,卻讓男子猛的重創,嘴角溢出了猩紅。
她知道副祭司同意嬤嬤得了手,卻還是不敢告訴冥帝,自己無憑無據,就算信了又怎樣,對方若是執意,只能將妖妃陷入更爲尷尬的地步。
“皇上,給臣一點時間,”龐御醫慌忙的爭取,一手握在肩胛之處,“臣一定不負皇恩”。
冥帝冷哼,望向牀榻之上的藥費,“朕給你時間,又由誰來給妖妃時間?”
“皇上,”龐御醫驚駭,猛的一手拉住了冥帝袍角,“皇上饒命……”。
眸中快速的隱過一絲厭惡,右手,放在他的腦袋上面。
清音只覺這一幕異常的熟悉,冥帝的身影,再度與那皇尊重疊在了一起。
只見他五指緊收,啪的一聲,擊在了男子的天靈蓋上,喪命當場。
清音不可思議的圓睜着眼,從這個角度望去,那堅毅的下巴,竟是同那皇尊面具下露出的毫無異處,就連那一掌,也同樣充滿嗜血暴戾。
龐御醫頹敗的倒在地上,幾名丫鬟早已嚇的瑟縮成一團,只有清音,睜大着眼,緊緊盯着冥帝。
收回手,申請木然的掃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冥帝一回頭,便對上了清音。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緩緩逼近。
深邃的眸中,帶着幾分探究,“怎麼了,清音?”
猛的一個激靈,清音嚥了咽口水,“奴……奴婢……,擔心妖妃娘娘”。
冥帝知道她在躲閃,凜冽的眸光冷冷滑過,“福公公,請御醫來”。
“是,”福公公招呼一旁的侍衛,將地上的男子拖了下去,臉上,波瀾不驚,絲毫沒有一絲震驚,哪怕是懼意。
御醫來了一撥又一撥,地上的人,也是越跪越多。
最後,就連梵祭祀同副祭祀都來了。兩人站在冥帝的身側,不發一語。
清音擡頭望向風擎燃,只見他臉色平和,雙手放在身側,一旁的梵祭司,則是申請焦慮的望向榻上。
御醫全是束手無策,冥帝轉身,喚過身側的梵祭祀,“你去試試”。
“是,”鬼面之下,男子謹然應答,便上前來到妖妃榻前,伸出一手,食指放在了她的頸間。
神色肅穆的收回手,梵祭祀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睬了風擎燃一眼,便向冥帝覆命,“回皇上,三日之後,娘娘定能甦醒”。
“哦?”冥帝淡淡的答應着,“那朕三日之後再來要人”。
說完,便徑自跨了出去,也不讓人起身,總算,也帶走了那曼曼的窒悶感。
梵祭祀見冥帝走遠,這才起身,望向衆人,“都起來,出去”。
“是……”,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衆人忙不迭的起身,一一朝外走去。
“清音,”梵祭祀輕喚,見她回頭,便吩咐道,“在門外守着”。
“是”,清音乖乖的將殿門掩上,守在一旁。
“風擎燃,”梵祭祀見再無外人,這才厲聲問道,“別告訴我,這事與你脫得了干係”。
嘴角勾勒出諷刺的弧度,風擎燃一手直指榻上的妖妃,“梵,你就一點都信不過我?”
“妖妃中了什麼毒,你自己心裡清楚,三日之後若沒解藥,便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風擎燃,把解藥交出來。”梵祭祀鬼面之下帶着滿滿的怒意,直逼向他。
“你憑什麼說是我下的毒,她得罪的人那麼多,你就偏偏認定了是我?”副祭司氣惱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咆哮,透過微隙的門縫,鑽入清音的耳中。
兩人還在相持的爭執着,副祭司是怎麼也不肯承認,三天後,便永遠都甦醒不過來,清音急得跺了跺腳,毫不猶豫的推門開了殿門闖入。
“你進來做什麼?”梵祭祀臉一冷,凜冽的望向她。
清音毫無懼意的上前,在副祭司身前站定,“奴婢求副祭司交出解藥”。
風擎燃一怔,白的色錦袍之下,透露出幾分幽冷,“你一名小小的丫鬟,居然敢這樣同本祭司講話?”
清音望了望牀上沉睡的妖妃,再度開了口,“副祭司,您那日與意嬤嬤的談話奴婢都聽見了,奴婢只求您交出解藥,求娘娘一命”。
“你……”,副祭司頓了頓,便收斂住怒容,“我同意嬤嬤談了什麼了?”
梵祭司側轉過身子,臉上帶着探究之意,望向清音。
“是您讓意嬤嬤趁機給妖妃下藥的,”女子仰起小巧的下巴,“那日在院內,奴婢親耳聽聞”。
“呵呵……,”副祭司卻是失聲笑了出來,“空口無憑”。
只四字,便讓清音不知所措,一張小臉更是因氣惱而漲了個通紅。張了張嘴,她剛想開口,便被梵祭司以手勢打住,只得不甘的站到了一旁。
梵祭司放下手,目光如炬,緊緊的盯着風擎燃,卻是一句話不說。
男子被盯的渾身不自在,退後了兩步,“你還是不信?”一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清音,“寧願信她?”
清音見狀,識相的走到妖妃榻前,彎下身子,幫她輕拭着。
梵祭司還是不語,那眸光透過陰冷的鬼面,逐漸深沉,緊緊逼視。
“妖若出了事,你以爲,我還能獨活麼?”
突然竄出的一句話,讓清音同風擎燃都僵住了,放下手中的溼巾,她轉身望向了梵祭司。
“梵……”。風擎燃輕喚,吐了一個字,便再也講不出其它的話來。
梵祭司步履沉重的走向妖妃,清音忙的讓開身子,只見他細細凝望着妖妃的睡顏,那樣的角度望去,清音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真實,男子的肩,細微的抖動着,極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相望無語,清音靜靜的看着兩人,一個,沉沉的睡着,另一個,默默的侯着。
忽然覺得那樣纔是幸福,沒有牽絆,甚至,沒有現實的束縛。
“要想喚妖妃醒來,”風擎燃仍下一句話,便走了出去,“除非皇上的血”。
身爲祭司,最擅長的便是蠱毒下咒,他的本意,也只是讓妖妃永遠沉睡,卻不知,人心難換。
聽完他的話,清音雙眸笑開,激動得拉了拉梵祭司的衣袖,“梵祭司,妖妃有救了”。
男子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轉過了腦袋,“你既然早知道了他的計劃,爲什麼不告訴我?”
清音直入他的眸底,只見那噼啪的怒火逐漸蔓延開來,手上一鬆,便支吾着開了口,“奴婢沒有證據,以爲只要小心着就會沒事了”。
“你如今公然得罪了他……”,梵祭司瞅了清音一眼,並未再說下去。她微笑着搖了搖頭,“奴婢一急,便顧不得那麼多了”。
清音見他仍是一臉擔憂,便試着安慰起來,“梵祭司,現在不是找到解決的方法了麼,妖妃馬上便會沒事了”。
“你以爲,皇上的血是那麼好取的?”
“可……,是用來救妖妃的,皇上不會不肯的”。清音一臉篤定,冥帝會爲了救妖妃,當衆懲罰那御醫,如今只是要幾滴血,算不得什麼。
“你不會懂的”。梵祭司神色複雜的望向清音,“照顧好妖妃,我去找皇上”。
“是,”清音望着他的背影,越發不解了,只得守在聖心殿,哪也不敢亂走。
過了許久,梵祭司才帶回來了一句話,“皇上的意思,讓她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清音將這幾字反覆咀嚼着,一臉震驚,“不,我不信”。
梵祭司並未反駁,只是上前,雙手放在妖妃的肩上,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胸口。
身邊低喃,清音不想打擾,便失神跨了出去。腦子裡面一片混沌,關上門的一刻,望向裡面相擁的二人,竟像是在道別般,不捨而眷戀。
眼眶裡面,冰涼難耐,她高高的仰起了頭,倔強的靠在一邊,不是陽光刺的睜不開,而是被淚,給迷了眼。
心房處,更是像被狠狠的敲擊,爲了妖妃,同樣,也因爲冥帝。
她不信,她以爲有心的男子,竟會這般無動於衷。
重重的擡起袖子抹了抹,清音便朝着冥帝的寢宮而去。
她自己都未想過,爲了妖妃,是第幾次直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