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忙了很久,纔將清音的血止住,葉丫頭亦是滿頭大汗的將手中的盆放到一邊的架上,收拾起地上上的一片殘骸。
“回皇上,音姑娘沒事了……”御醫手都來不及洗一下,便朝着冥帝行禮,“只是失血過多,已無大礙了”。
緊蹙起的眉,總算是鬆了一下,他單手揮了揮,便起身朝着清音的牀榻走去。
見冥帝走過來,墨雪矮小的身子急忙退開,走到了葉丫頭的邊上,幫她一起收拾起來。
頭上,纏滿了沙布,些許地方,還滲着紅色的血漬,那張小臉,更是因爲失血過多而慘白慘白的。
冥帝輕聲坐了下來,他執起清音的手,身子俯下,頭部窩在了她的頸間。臉上的肌膚,很冷,身下的女子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應。只是緊閉着雙脣,呼吸潺弱。
邊上,葉丫頭同墨雪收拾乾淨過後,便乖乖的帶着殘渣,走出了寢殿。兩人不敢走遠一步,只是守在殿外,等候差遣。
過了一會,便有丫鬟端了藥汁來,冥帝親手給清音服下,只是,久久都不見她醒來。
躺在身側,他一手輕搭在她的腰上,雙目凝視着她的睡顏,漸漸的,便閉上了眼。
心裡積鬱的太大,這倦意一旦襲來,便是鋪天蓋她之勢。
清音睜眼之際,只覺一片朦朧,頭也疼得厲害,她咬着脣,將那痛呼聲壓抑在喉間,身子剛想要坐起,便牽連到了頭上的傷口。
“嗯……”她貶着眼,絲毫沒有意識,手一摸,便觸到了頭上顫的密密麻麻的紗布,她小心的伸到腦後,一碰,便疼得小臉緊皺。
她努力了半天,卻終是想不起來,放棄的吐了口氣,腦袋一側,便望到了邊上的冥帝。
他的臉,就貼在清音的頸邊,溫熱的呼吸,一下下打在她的頸間,那睡相,竟像是一個孩童一樣。
腦中,猛地便憶起了孩子,清音欲要伸出去的手急轉收回,她細想了片刻,還是大着膽子下定了主意。
一手,輕輕的,儘可能不吵到冥帝的將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移開,清音不着痕跡的向外挪了一下身子,將他的手放在牀榻上。
她雙目緊緊的盯着冥帝,見他沒有一點醒來的意思,這才放心的兩手撐在身側,慢慢坐了起來。全身繃緊,卻讓她頭上的仿像是一下被拉開般,疼痛欲絕。
清音蒼白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汗珠,她一手掀開錦被,人便小心的滑了下去。
套上鞋,披上一件披風,她回頭瞅了冥帝一眼,攝手攝腳的朝着殿門口走去。
兩手,緊張而小心的放在門把上,隨着他腕上一點點的用力,門也在此時被隙開了一條縫。清音的心,更是撲通撲通的躍到了喉嚨口,她生怕,身後會突的冒出一聲,“去哪?”
還好,直到她跨出大殿,冥帝都未醒來。
守在邊上的葉丫頭同墨雪見狀,一臉驚愕,話還未說出口,清音便一手豎在脣前,示意她們噤聲,“噓……”
直到將身後的殿門掩上,兩人才湊到了清音身側,“清音……你醒了?”
語氣中,難掩歡欣,見她一臉的忐忑,自是不敢將音調提得過高。
“你們不用擔心,”清音並未去細問白己受傷的詳情,她瞅着外頭,天竟然已經暗了下來,“皇上在裡面休息,你們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了,若是皇上醒了,你們便說… … ”她秀眉皺起,想了一下,“你們便說,我出去走走,馬上回來”。
她知道這個理由,是牽強到難以讓人信服,但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如今只有趁着冥帝睡熟的時候,才能偷溜出去一趟。
葉丫頭見她一臉焦慮,神情更是帶着祈求,心不免一軟,“清音,早些回來啊… … ”
“放心吧,”他嬌笑着保證道,“我馬上就回來”。
清音一刻都不耽誤的拾起裙襬,快步走在了長廊間,腳下的步子,更是隨着心中的希翼而越跨越大。
望着他的背影,葉丫頭不免一陣擔憂,兩手緊緊的絞着衣衫的衣角。
“葉姐姐,你怎麼了?”對面的墨雪見狀,跟着將視線落在了清音的身上。
“沒什麼,”葉丫頭笑着搖了下腦袋,“雪雪累不累?”
“不累。”
兩人說完,相視而笑,默契的不再發一言。
清音始終低着腦袋,生怕是被別人認出來一樣,好不容易拐過那高牆宮闈,來到聖心殿的店門外。
裡面,只有幾名丫鬟在守夜,清音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清音?”其中一人似是難以置信的瞅着漸漸走近的女子,“你怎麼來了?”
“我……”他躊躇着上前,雙眼直直的盯着殿內,“我想見妖妃。”
“可是,娘娘都已經安歇了。”那丫鬟爲難的皺了下眉,見清音一臉的失望,另一人適時的拉了下她的袖子,“可妖妃不是說了麼?清音什麼時候來,都要放她進去的。”
那原先黯淡的眸子,在聽到這句話時瞬間便閃亮了,她疾步上前,緊緊的拉着那丫鬟的袖子,“讓我進去吧,我不會吵着娘娘休息的。”
眼神中,滿是真誠的期盼,那丫鬟想着妖妃的吩咐,便也答應了,“好,只是……千萬別吵着娘娘安寢了。”
“好,好,我一定不會吵着娘娘的……”清音抓着的手,急忙鬆開,整個人更是開心的差點跳起來。
聚在一起的幾名丫鬟啞然失笑,離殿門最近的女子雙手小心翼翼的打開,示意她進去。
清音道過謝,便放輕腳步走了進去,度過庭院,便來到了內殿。
索性,殿外並無人看守着,她走上石階,停在了門外。
正尋思着,該怎麼進去時,裡面便傳來了一陣微乎其微的談話聲,清音扣在門上的手,縮了一下,並未立馬踏進去。
“姐姐,這就是皇帝哥哥的孩子麼?”清音聽罷,忙的隱在邊上,裡面,應該是瑤光同妖妃了。她小手緊攥,不敢再此時進入,貿然打擾。
“對啊,”妖妃的聲音很淡,除了語氣上的冷漠外,清音並不能分清兩人聲線的不同。
“好可愛啊,”瑤光難掩住那欣喜,“這鼻子,這嘴巴,都像皇帝哥哥呢。”
“呵……”門縫間,傳來妖妃的淺笑聲,“你啊,哪裡都像你皇帝哥哥行了吧?”
“本來就是嘛……”瑤光不服氣的撅着嘴,那撒嬌的口氣,讓門外的清音差點笑出聲來。
“姐姐,我也想要個孩子,”瑤光的語氣,忽的一黯,似是帶着失望,又有着不可磨滅的希翼。
“瑤光……”妖妃言語晦澀的頓了一下,漸漸的,竟帶着幾分哭腔,“姐姐……對不起你。”
“不,不怪姐姐……”瑤光急忙搖了搖頭,“是我和皇帝哥哥,沒有那份該有的緣分……我們的一切,都是錯誤的,皇帝哥哥他,也從來不知道有我這個人。”
殿外,清音不期然的雙手握在了胸前,將下巴輕抵在上頭,冥帝,竟真的不知道有瑤光……。可瑤光分明是妖妃的妹妹,這……
她越想,腦子裡面越亂,兜兜轉轉的,將自己繞了進去,半刻,愣是回不了神。
“清音,你怎麼還杵在這呢?”身後,那先前的丫鬟竟是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娘娘睡了吧?”
她忙的回身,裡面便傳來了妖妃那冷冷的聲音,“誰?”
兩人面面相覷,清音一手接過那丫鬟手中的托盤,“我來吧。”
“好,”女子點了下頭,沒有退去,而是站在原地。
清音伸出一手去,單手在上面叩擊,“娘娘,奴碑清音”。
“哦……進來吧”,殿內,妖紀雙手整了一下衣衫,依舊坐在了桌前。
輕推開殿門,清音一腳跨入,視線便落在了女子的身上,而她的周側……除了睡在搖籃中的笑兒,再無她人。
折身,將門掩上,清音滿腹猶疑,不敢表露出來,她將托盤盤放到桌上,便要行禮,“奴碑參見娘娘”。
“清音,你怎麼來了?”妖妃反問道,擡眸,便望見了她頭上的沙布,“怎麼了?仿的這麼重?”
“娘娘,我沒事”,清音一手撫上自已的腦袋,雙眼不自覺的朝着搖籃中的孩子望去。
“冥帝他……知道你來麼?”妖妃見她一臉的失神,忍不住提醒道,若是他知道了,這後果,清音你想過麼?”
“我”她瞠目結舌,確實回答不上來,“他,睡着了”。
“呵… … ”妖妃已淺笑出聲,慵懶的起身,一手輕輕的撫上她的前額,清音,你是笑兒的生母,這… … 是不爭的事實,不用怕”。
她睜着迷惘的眸子,望向身側的妖妃,臉上,笑顏逐漸蔓延開來。
“只要,不被那妖孽知道便可”。她隨意的坐下身子,一手拖着自己粉致的下巴,這一聲稱呼,更是並未覺得有何不可。
清音早便習慣了,她朝着那搖籃疾步而去,剛走近,腳步聲便不由自主的放輕,彎着腰來到了孩子的身側。
笑兒已經睡熟了,一張小臉,圓潤潤的,清音忍不住湊上前去,朱脣染在他的前額之上。那自然的奶香味撲面而來,眼眶深處,一個忍不住,便被浸涅了。
原先,滿面笑意的妖妃,卻被她一個眼神,給輕易的亂了心神。 只見,清音雙手放在搖籃邊上,脣畔,不經意的勾勒出一抹慈愛之笑,暖意十足的眸子,緊緊的盯着下方的孩子,柔的,似是能化出水般。
她的眼裡,滿滿的,除了孩子,容不下一絲一毫。小嘴微喃,似是在唱着安眠曲,瀉下的髮絲,遮住了半邊臉頰,卻遮不住那滿面的柔光。
妖妃緩慢起身,似是被她感染上了幾分,她雙足踩着光潔的毛毯,踱步上前,背光的美豔,直盯着身側的清音。
身前的陰影,一下便將搖籃中的孩子拾隱去,清音將他的被角掖好,這纔不舍的起身。
“娘娘……謝謝你”,這,確實自己不得不說的。清音眼角漾着淚花,滿目真誠的望向身前的妖妃。
女子聽聞,一頓,不自然的轉身,臉上,竟帶着一抹紅暈,“清音……你,見過瑤光麼?”
想也不想的,她重重的點了下頭,“奴碑見過”。
妖妃並未覺得驚詫,她神情淡然的繞着大殿,一步步的走着,“那,你喜歡她嗎?”
瑤光,那帶着一臉純淨、淡稚的女子,身上的白色,沾染不得一點塵世的氣息,那樣的女子,誰不喜歡呢?
“奴碑喜歡”。
妖妃聽聞,小臉滿意的點了點,“清音… … 如若有一日本宮不在了,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的照顧瑤光”。
“娘娘,您怎麼了?”她不妥的走上前去,“搖光她,在哪?” “瑤光……”妖妃迷幻般的雙目透過清音,直直的落在遠處,“瑤光她……”
話鋒,終是一轉,神情疑慮的將視線收了回來,“清音,我能信你麼?”
她抹不透妖妃話中的意思,只是深知,她的心中,正壓抑着什麼,那滿腹的悲傷,更是想要破體而出,找不到宣泄。
“娘娘……”清音剛要開口,便被妖妃揮手間,阻了下來,
“這宮內我能信的,也便只有這幾人了,清音……瑤光她,什麼都不懂,她的世界,又太過於寂寞,你一定要幫助她。”
這話,聽着是那般熟悉,依稀間,瑤光也是如此,說妖妃的內心,國語寂寥,進步的旁人。
清音望着身前的女子,依稀間,便查看出了端倪,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身段,一樣的嗓音……更甚至於,兩人不會在同一時間出現。
她口微開,面色驚愕的睜大了雙眼,“娘娘……您,是妖妃還是……瑤光?”
這樣的想法,她一說出口,自已都嚇了一大跳,忙的掩上小嘴,雙目瞅着周側,瑤光她,肯定是藏在哪了。
對於她的提問,妖妃只是瞳仁閃了一下,她小手掙住桌沿,頃上前去,“清音,那你說呢?”
“奴碑……不敢妄加揣測,”她甚至開始懊惱於方纔的想法,“娘娘,自然是妖妃了。”
“呵呵……”女子聽聞,更是放聲大笑了起來,清音循聲望去,卻見她眼角閃爍着晶瑩,腦袋揚起,孑然一身的涼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