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4章

這時,有位年輕的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憤,在大庭廣衆之下聲嘶力竭地嘶吼:“爲釋不壞師兄報仇!……”

這句口號重複着,喊道第三遍的時候大家也跟着一起附和,所以聲音越來越大,很快便能震動寰宇,響徹天地了。

無巧不成書!剛好有一隻仙鶴悠閒地盤桓在莫名寺的頂空,卻不幸被這強悍無匹的聲音給震得心膽俱裂。崩殂了!

這隻仙鶴的屍體沒有掉到衆和尚的頭上,而是掉到了一棵孤傲聳立着的松樹的枝椏間。它很快被風乾了,掉在了地上,爛在了土裡。沒有人會記得它。它只是一個卑微的生命。即使它掉在了寺院的空地上,也只會將它當垃圾一樣掃掉。不會有任何和尚爲它念《大悲咒》或是念超度的經文。更不會有任何人爲它掉一滴眼淚!因爲他們只是人,不是普度衆生的佛!儘管如此,仍然有事物會記得它的存在。那就是鮮花!因爲落“鶴”不是無情物,化作肥料更護花!花兒無聲地哭了。來年,她將開得更加嬌豔!

玄喜的耳膜不斷地被這強大的氣場所帶來的吼叫震得嗡嗡作響,他本來可以用內家真力進行抵擋的。但是他不能。他一旦運功,被門下弟子瞧出破綻,那他的面子又保不住了。所以雖然難受,他也只能咬着老牙硬生生地抵抗着。

就由他們叫去吧!

很快,他們便叫累了。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式微了。

玄喜等到他們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神情渙散的時候,纔開始發言。

“大家先不要激動。聽老衲說說啊!”玄喜清了清嗓子,用處內力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的勇氣我非常欣賞,我也很受感動,恨不得與你們一起叫出來,喊出來。可是這叫歸叫,喊歸喊,但是這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都是佛門中人,應該早對這生死之事淡定釋然纔對,這人死了,這叫功德圓滿,怎麼一個二個哭喪着臉似的?這哪是我佛門中人應有的氣度?還不如人家道家!你們看,那什麼莊子吧,他的好朋友惠子死了,人家都在哭,他卻在那裡大笑。當然,我也不是不允許你們哭。只是你們看看自己,啊,看看……”玄喜邊說邊伸出形如枯槁的手指指指這個弟子,又指指那個弟子。被指到的弟子都慚愧地低下了頭。

“一個二個跟喪門犬似的,灰頭土臉的,真是丟我莫名寺的臉!”

“掌門,這批評弟子的話,以後有的是時間說,還是先說下一步該怎麼辦吧?”一個和尚忽然插口道

“誰?這麼沒規矩,啊?掌門還在說話,就不知道舉手嗎?”玄喜微怒地說道。

“玄喜掌門,是老僧。”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玄喜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師叔玄奧。玄奧是莫名寺四大長老之一。他的輩分本比玄喜要高,不過因爲此時玄喜已經是掌門,所以身份自然是在他之下了。

玄喜忽然柔聲道:“原來是玄奧師叔,弟子得罪了。師叔有什麼話儘管說吧。”表面上雖然盡是和善,而心裡卻頗有微詞:你以爲你是誰啊?簡直沒把我放在眼裡!真是倚老賣老!蔑視寺規!以後一定要想個辦法遏制住你才行!

其實玄奧深尊莫名寺寺規,也對這位比自己輩分低的掌門甚是恭敬有加。只是今朝見他本末倒置,廢話連篇,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所以才僭越寺規插嘴道。

玄奧已經很蒼老了。他已到鮐背之年了。胸前白鬚已垂及小腹,滿臉滄桑,頭上六個戒疤甚是惹人注目。一身紅色的袈裟在申時的陽光中顯得熠熠生輝,甚是莊嚴而神聖!

他的內功深不可測,不過此刻看來,卻是一派頹然。

只見他雙手合十,緩緩說道:“掌門,依老衲之見,應該先看一看釋不壞小侄的傷。這樣才能確定他是糟了誰的毒手,也好儘管確定緝拿方案,將兇手繩之以法。”幾句話以內力襯出,聲如洪鐘,氣若懸河,哪裡像是一個鮐背之年的行將就木的老人。分明是一個老當益壯的宗師級高手!

玄喜心中一凜。心裡才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這麼糊塗?連兇手都不知道是誰,還去報什麼仇?哎!當真是老糊塗了。這些個聰明伶俐的弟子,怎麼竟然也跟我一樣糊塗?哎!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哎?不過,那老不死的怎麼這麼清醒?怎麼我連他都不如了?這樣想着,不自覺地細細瞟了玄奧一眼。不過,除了瞟到了一張比自己還老的臉之外,再瞧不出其他的情況了。

“是,師叔說的是,我這方丈當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玄喜雙手合十向玄奧行了一禮之後才緩緩朝釋不壞的遺體邊走去。

其他衆弟子也才緩緩回過神來,暗罵自己怎麼如此糊塗,連兇手都沒確定就要去報仇。這要傳出去,那還不被人笑掉大牙?不過,自己卻都各自先自嘲地笑笑。

玄喜先閉上眼睛,默默節選了一段《大悲咒》上的經文唸了十幾秒後才睜開眼睛。他伸出枯槁的雙手緩緩拉開裹在釋不壞遺體上的白色的被單。然後

再緩緩地拉開了他灰色的僧衣。

一朵小小的如瞳仁大小的飛鏢深深地侵入了釋不壞的心臟的中央。

只有這一處地方凹陷。而其他的地方則完好無損。

釋不壞的臉色帶着微微的笑意,甚至有着些不屑。如此看來,釋不壞並沒有將來人放在眼中。

再看這隻飛鏢。

玄喜竟然用了七層內力纔將此飛鏢從釋不壞的心臟當中取了出來。他的額頭竟然浸出了滴滴汗珠。

玄喜的臉色有些驚恐,身子竟然也有些瑟瑟發抖。

衆人瞧在眼裡,都不覺微微訝然:這掌門一向沉穩如泰山,怎麼看見一隻小小的飛鏢就此失態了呢?都面面相覷,不解其中的玄機。

再看這隻飛鏢。

玄喜將他對着太陽仔細端詳着。這樣,其他衆弟子也都能看得見。

這是一隻小小的玫瑰形飛鏢。此時已被紅色的血漬所緊緊包裹,分不清它的本源之色。材質並不特殊,只是普通的薄鐵打造。拿在手中很輕很輕。除此之外,那被殷紅的已經乾涸的血跡上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玫瑰香,有着微微攝人心魄的魅力。

這是一個女子無疑。

可是江湖上到底是什麼女子的武功有如此之高,竟然用一枚小小的飛鏢便輕易穿透了莫名寺首席大弟子的心臟,而且取鏢之時還耗費了掌門人七層內力!

“清清神功……”玄喜喃喃地念叨。

“什麼?”玄奧本來是閉着眼睛的,聽到了“清清神功”這幾個字彷彿被雷劈了一般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他蒼老但深邃的眼眸裡也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恐!

衆弟子們更加疑惑。“什麼‘親親’?”

“那是啥東西?”“難道是用來親嘴的?”“去你的!”“應該是一種很厲害的武功吧!”“什麼武功這麼厲害?”一衆和尚們紛紛交頭接耳討論着。

“師侄,能否把此暗器拿給老衲過過目?”玄奧見玄喜靜立不動,似有些癡傻,終於摁不住纔出口說道。

“哦,師叔請便。”玄喜恨不得將這塊燙手的山芋早點拋出去,所以待玄奧一開口就立馬恭恭敬敬地將此玫瑰鏢遞給了玄奧。

玄奧也學着玄喜一樣將玫瑰鏢舉了起來,放在申時的太陽底下細細觀摩。

玄喜看着玄奧也學着他這樣,心裡不由暗暗發笑:我還以爲你多了不起呢?原來也跟着我學啊!哎,你也不過如此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