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既然是繁華的商貿之地,那市井的吆喝,商埠的林立,遊人的嬉笑,煙花的璀璨,旋轉的風車,栩栩如生的泥人,小孩的啼哭,青石板的回聲,錦江的清澈,雜技的神秘都瀰漫着一種若有若無的魅惑力,讓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久久醉心於其間,不覺便會忘了身在何處,心在何地。
當兩道身影掠過一棟棟鱗次櫛比的房屋的屋頂時,也在不自覺間停了下來,由心地喟嘆着這張燈結綵、琳琅滿目、熱鬧非凡的浮華。
“如若能與她一起攜手同遊在此,即使立時死去,貧道也無憾了!”劉武凝望着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羣,慨嘆地說道。
白玫瑰一聽,便立即明白劉武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張宏豔。心下暗忖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待會兒你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慨嘆了。
“我們該走了。不過你如要留在這繼續看,那我也不催促你,自便吧。”說完,身子一躍,又躍向另外的屋頂。
“哎。”劉武一陣低嘆,再次追隨着白玫瑰的倩影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快速絕倫地翻越過一棟又一棟房屋,最後停在了一棟巨大的房屋頂上。
再一細看,這裡屋舍儼然,排列奇絕,樹木叢生,荒草萋萋,市井之聲已漸行漸遠,原來已然來到了城郊之地。空中的月亮已成弧形,穿過蓮花般的氤氳的薄霧,觀看着這一場妙趣橫生的窺探。
“這裡是……”劉武正準備開口詢問,白玫瑰就搖頭阻止,然後用內力密語傳聲道:“記住,切不可大聲喧譁,要說話用密語傳音!我們今天只是來偷窺的,不是來打架的,知道嗎?”說着,正色地盯着他。
劉武因見她心思縝密,料到她定然有自己的計劃,遂點點頭,不再說話。
凝神靜氣靜靜觀察,劉武發現,這裡的宅院雖然不俗,但是住在這裡的人卻真是不敢恭維,因爲他們衣衫襤褸,全身邋遢,個個手拿竹杖,自由散漫,毫無組織紀律性,正是一羣讓人頭疼的叫花子。這裡便是丐幫的總舵無疑了。劉武一驚之下,立刻想起十七年的那一天發生的事,身體便不由自主開始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悲憤。
“道長,你要再這樣激動,我就直接點了你的昏睡穴,然後把你扔給下面那羣臭叫花子!讓那羣噁心的叫花子用盡各種噁心的手段凌辱你!到時候,我拍拍手就走人,看你能怎麼辦?”
這段話果然有效,白玫瑰剛一說完,劉武就恢復了正常,讓白玫瑰也不禁微微訝然。
“你呆在這
裡別動,我先過去看一下!”白玫瑰密語傳音對劉武道。
“嗖!”一聲輕響,白玫瑰便驟然消失,只留下一股香風迴盪在空氣中。
劉武倒很聽話,依言靜靜地呆着,連大氣都不敢多出。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白玫瑰回來了,對劉武悄聲說道:“你跟着我走,快,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說完,當先向前飛去,這時,白玫瑰故意行得較慢,似乎是怕劉武掉隊。
在白玫瑰的帶領下,二人很快來到了一棟非常闊氣的屋舍旁。這棟屋舍,與其它的任何屋舍都不同,只見其壁上刷着精緻的紅色的油漆,再施以各種花瓣的香料,黑色的琉璃瓦上鑲着點點細膩的金絲邊羽,遠遠望去,耀人眼目!若干個扇形窗帷上點綴着梅花、蘭花、菊花以及多種麗花的精雕細琢的彩繪圖案,就連屋舍外的紅色的橫欄座椅都裹着一層白色的羊毛絨墊,即使是冬天,也會帶給人一種舒適的溫馨。這座屋舍,雖不至於奢侈,但着實有些過分鋪張了!劉武看得微微搖頭,猜不出這屋舍主人的心意。
正在他一愣神的當兒,只見白玫瑰當先向一株高大茂盛的梧桐樹飛去,劉武也沒有絲毫猶豫,足尖一點,便也跟着上了那株梧桐。
這株梧桐枝幹葉盛,二人躲在其間,粗大的葉子便將二人遮擋得嚴嚴實實,即使明朗的月光也不能照進來分毫。而且,透過茂密粗大的樹葉的罅隙,便能清晰地瞧見這屋舍內的一切,只要躲在其間的人武功高,內息平緩,即使同時躲在一株樹上,也很難發現彼此,所以此刻,這裡反倒成了一處絕佳的偷窺場所。
屋舍內燭火明亮,雖然窗帷緊閉,但仍可以透過薄薄的窗帷,看見兩個人被燭光放大的虛影。
“相公,我真的好擔心,你說他會不會發現這個秘密?”這是個女子的聲音。
劉武一聽,身體一顫,險些從樹上掉了下來。幸好白玫瑰眼疾手快,伸手穩住了他的身形,並順勢點中了他的“檀中穴”和喉嚨的“華蓋穴”。“華蓋穴”是人體的啞穴,一經點中,便暫時失去了說話之能。如果無人來解,在十二個時辰之後也可自行解除,並且對身體沒有任何危害。
“道長啊,你可真沉不住氣,現在好了,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囉!”白玫瑰無可奈何地密語傳音道。
劉武沒有去理會白玫瑰的話,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兩個黑影。
“哎呀,夫人,你總是這樣杞人憂天,每天都要說這些不愉快的話,真是令人不爽!”這是那個男人的聲音。這個男人正是丐幫的現任幫主羅剛,那個女子正是讓劉武糾結
了十七年的女子張宏豔。
“相公,你知道嗎?自從你叫我去偷了武當派的秘籍‘凌摩絳霄’之後,我的心一直都是忐忑不安,誠惶誠恐!這十七年來,我從來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拿着寒光閃閃的寶劍,睜着憤怒交加的雙眼,對我厲聲呵斥道:‘宏豔!宏豔!你爲什麼要騙我?你爲什麼要騙我?你可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我爲了你,甚至可以放棄一切!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害得好苦!你害得我好苦!所以,我要殺了你!用你的血來撫平我這麼多年所受到的傷害!’然後他的長劍便毫不留情地瘋狂向我刺來,我逃不了!我躲不開!我甚至連叫也叫不出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長劍刺穿我的胴體!透過背脊,兀自滴着還在冒着熱氣的鮮血!然後他又抽出寶劍,再次狠命地向我刺來!他瘋狂地一劍又一劍地刺來,也不知道刺了有多少劍。我的身體已經不能用痛來形容了!那是一種靈魂撕扯的痛苦!沒法形容!沒法形容!你知道嗎?相公!他每刺一劍,我的痛苦便會加重一分,刺到最後,我感到我的身體已慢慢破碎………可是我的意識還在!我的痛苦依然在加深!那是比十八層地獄的酷刑還要痛苦的啊!相公!你知道嗎?”張紅豔越說越激動,聲音一直在兀自顫抖,到得最後,已然變成了哭腔。
“宏豔。”羅剛柔聲說道,順勢將她摟在了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說:“宏豔,我知道,你的心裡肯定恨我。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你知道嗎?你父親第一次將你介紹給我認識的時候,我們都還是不到十歲的孩子,那個時候,我們是多麼地快樂,多麼地無憂無慮啊!原以爲可以這樣平靜地走過一身,可是沒想到,你爹爹和我爹爹都不幸遇難,我爲了肩負起這沉甸甸的責任,只有另闢蹊徑。江湖紛爭,爾虞我詐,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爲了丐幫的壯大,我也只能不得已而爲之,做一些爲道德背道而馳的事!只是,宏豔,這麼多年,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等我練成了‘凌摩絳霄’之後,我有了保護你的能力,我們就退隱江湖,過我們想過的生活。那個時候,再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的清淨了。你說好嗎?”
“相公,其實你無論要我做什麼,不管有多麼苦,多麼艱難,我都會去做,哪怕是犧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因爲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們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一輩子,我張宏豔就心滿意足了……”張宏豔說到最後,哭聲漸次提高,甚是悲慼,方圓二十米之內都清晰可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