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衝了兩咖啡分別放在龍梟和林熙雯的面前，餘光多看了林熙雯一眼。
小姑娘明顯哭過，眼圈紅紅的，鼻尖也有點發紅，但她整體的狀態很不錯，看得出來是個堅強的人。
此時她坐在龍梟的對面，兩人的氣場懸殊很大，龍梟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讓她打變形，然而林熙雯沒有膽怯。
經過這麼一番觀察，安迪對林熙雯的印象又加了幾分。
放完咖啡，?安迪退出辦公室，輕輕關上了雙開的實木大門。
龍梟下巴點了點她的咖啡杯子，“嚐嚐。”
林熙雯單手捏起杯託，嗅了嗅咖啡的香氣，“藍山，你的品位很好。”
龍梟眼角眉梢微微帶笑，但笑容並不能稱得上熱絡，只是林熙雯和龍澤的關係擺在這裡，他對林熙雯比較親切。
“喜歡就好。”
林熙雯抿了一口，認真的品嚐，“嗯，很好喝。”
龍梟也抿了一口咖啡，區別在於，林熙雯的那杯放了奶和糖，他的什麼都沒放，入口是苦澀的，過勁兒後才慢慢的回甘。
“我來找你……其實是有工作上……不，準確來說和合作的事，想跟你談談。”林熙雯放下咖啡，低頭的時候看到裡面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輪廓。
她極少開口求人，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都註定只有別人求她的份兒，如今讓她開口……她的思想鬥爭可謂複雜的很。
龍梟平平靜靜的看她道，“什麼合作？”
林熙雯手指頭緊緊的抓着咖啡杯，險些要把上等的骨瓷小杯子給捏碎，“龍梟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你是小澤的妻子，應該跟他一樣叫我大哥。”龍梟給了她一個微笑。
本是高高在上冰冷不可侵犯的王者，因爲一個微笑變得分外親和溫柔，給了林熙雯一個他很好接觸很好說話的錯覺。
“mbk的業務主要是房地產和金融，但是……我想問大哥，你有沒有涉足古董的興趣？”林熙雯聽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撲通撲通的加快，懷疑是不是龍梟也聽到了。
龍梟寒眸劃開一絲和善，“你想讓我跟林氏合作？”
“可以這麼說，我父親有一批收藏品，都是頂級的藝術大師的作品，我保證會有很大的增值空間，只是現在……”林熙雯死死咬着嘴脣，到嘴邊的話不好意思說。
龍梟不急不躁的替她補充，“你在醫院工作，恐怕對市場上古董的行情不瞭解，不過你父親也該給你科普一下才對吧？”
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層窗戶紙，捅破的話，林熙雯會非常尷尬。
龍梟的高明之處就在這裡，既戳中要害，又照顧了她的自尊。
林熙雯尷尬的低垂腦袋，“我爹地說了……但……但是現在林氏資金緊張，我希望大哥可以出手相助，買下那批古董。我相信市場的疲軟一定會過去的，我爹地也這麼想的，只是林氏現在的資金鍊撐不到那一天了。”
她不敢再跟龍梟玩兒虛的，將實話和盤托出。
龍梟笑了笑，露出了幾顆皓白的牙齒，“呵呵，弟妹來就是爲了這個？”
林熙雯不明就裡，他怎麼笑的這麼輕鬆？她都要緊張死了好嗎？幾個億的生意啊，牽扯到林氏的命運的好嗎，他居然那麼隨意的笑着？
有沒有搞錯？
“嗯，就是這個，大哥願意幫忙嗎？這裡是所有珍藏品的清單，你過目。”
話到這裡，林熙雯從隨身的包包裡掏出一份清單，雙手隔着桌子遞給龍梟。
龍梟掃一眼，單手接過去，並沒有打開看。
不用看他也知道里面是什麼，當初跟林偉業進他的收藏室拿母親的畫作，他見過林偉的東西。
當時他以爲林偉業是個守財奴，東西留着不捨得賣，後來他明白了，林偉業不是不捨得賣，而是被套牢了。
“你想讓我全部購買？”龍梟還是不疾不徐，語氣像是在和一個小姑娘說話。
他着實把林熙雯當成了弟妹，甚至妹妹一樣的人，從洛寒對林熙雯的評價、她對龍澤的幫助和支持，以及她自身的魅力，龍梟很認可她。
只是，有求於人的時候，難免沒有自信，脊背挺不起來。
“我是這麼希望的……”只是數量很大，總價很高，你不買那麼多也沒關係。
林熙雯抱着最後一線期待，沒有說出後半句。
龍梟統攬全局的深眸依然是笑意從容，“你應該算過這批藝術品的總價。”
潛臺詞就是你應該知道總價吧？
林熙雯內心焦灼，她是想瀟灑的說出你想買多少都可以，但她更清楚，如果這批貨不全部賣出去，林氏的資金就續不上，到時候林氏還是會面臨危機。
“我知道總價，但是你願意全部購買的話，我……價格我們可以商量。”
林熙雯越發沒有底氣，也猜不到龍梟到底在想什麼。
龍梟眉頭一擡，“你能代替你父親跟我談價錢？”
林偉業居然放權給女兒？
“我可以！我可以的！”
林熙雯極力證明自己對這件事的絕對控制權，就是怕龍梟以爲她是個孩子，只是湊熱鬧而已。
她手忙腳亂的打開包包拉鍊，掏了半天才掏出林偉業的私章，“這個……我爹地的私章在這裡呢，我可以代替他。”
龍梟坐正身軀，和林熙雯拉開距離，這個動作無形中表示，下面要進入商業合作的關係，不會過多的考慮私人關係，“這筆藝術品的總量和總價，都已經超出了我的預算，今年mbk沒有準備這部分投資。”
一開口，先給林熙雯當頭一棒。
“那……大哥的想法是什麼？”林熙雯脊背發涼，屋子裡的暖氣溫度好像擡高了，她後背一層汗。
龍梟隨意的翻了翻文件，品類、數量、單價寫的很清楚，但這個價格，早就不是當下的市值，“mbk還沒涉獵過藝術品，尤其是大宗購買，我的員工必須先做市場調研，再做評估。”
林熙雯心臟瞬間揪緊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委婉的拒絕？
“我可以讓利……大哥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標價都是當初購買的實價，現在我可以……我可以讓一成。”
林熙雯立起一根手指，表示自己的誠意。
龍梟莫測高深的笑了，“弟妹果然不是做生意的，你可知道，我買了它們，等於給自己找了一堆麻煩，日後只能留在倉庫。”
林熙雯腦門繃緊，“兩成，怎麼樣？”
五千萬的兩成就是一千萬，賣價還有四千萬呢，總比爹地說的三千萬強得多吧。
可對面的龍梟不爲所動，“弟妹，我手上沒有這筆預算。”
他還不願意買？
是真的沒有這筆預算？還是……還是他壓根不打算買？或者……或者他要繼續壓價？
這一刻，林熙雯才意識到，在冰冷的商場上，只要牽扯到金錢的交換、利益的糾葛，人情是那麼的淡薄，或許這些不是他的所願，而是商業模式的內部需要，可親眼見過還是會心酸。
起碼，這些策略和招數，在醫院不會發生。
林熙雯一咬牙，“你想要什麼價格？說一個你能接受的，我真的很有誠意，別人我信不過，我相信大哥，你當初那麼幫龍澤，現在也會幫我的，對嗎？”
抱着最後一線希望，林熙雯掏心掏肺的說出了誠意。
如果他還是拒絕，她就真的沒辦法了。
現在不光是價格的問題，而是除了龍梟之外，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買家，父親的珍藏品，她不希望落入亂七八糟的人手裡。
恐怕，她找別人的話，對方會把價格壓的更低，到時候不光要損失一筆資金，公司的財務狀況也會被發現，對林氏對造成更大的傷害。
目前最好的出路就是龍梟，她要沉住氣。
忐忑的等待中，時間被無限拉長，龍梟的每一次呼吸和眨眼睛，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遙控器操作着她的神經末梢，讓她心亂如麻。
終於，龍梟開了口。
“你來找我，說明你很信任我，除了信任，想必你也做好了其他的準備。就目前的行情來說，你父親的珍藏基本上可以說砸手裡了，這個說法你是否認可？”
龍梟耐心的跟她解釋了一下。
林熙雯點點下巴，“我明白的，大哥不會騙我，我也聽我爹地說過。”
“我不出價，其一，mbk並沒有購買藝術品的計劃，大宗購買必須通過董事會的同意，以眼下的市場，你覺得董事會能同意嗎？”
賠錢賺吆喝的生意，董事會當然?不同意。
“其二，藝術品持續走低，現在不是買方市場，也不是賣方市場，而是一盤死局。”
林熙雯又緊張了，“那……”
“但是，你既然跟我開了口，這個忙我一定會幫，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觀。”
龍梟很和善親切的對她笑了下，化解了兩人之間剛纔的緊張氣氛。
林熙雯懸着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嗯。”
“這樣，我以個人的名義買下這些東西，不管賠錢還是賺錢，我一個人承擔所有的風險。”龍梟的笑容在嘴浮起。
林熙雯駭然的瞪大眼睛，“你自己？”
“對，不通過公司，我自己出錢幫你解決燃眉之急，但我有兩個條件。”說完了人情，下面又是荷槍實彈的商業談判了。
林熙雯抱着一線希望，“好，大哥請說。”
“第一，價格上，我的要求是折扣三成。”
三成？
剛好是踩着她的底線。
他太精明太厲害了！
雖然肉痛心疼不捨得，但林熙雯還能承受的住，“好，我答應你。”
三成就三成，只要讓林氏度過危機，她願意！
龍梟沉了沉眼瞼，看來林氏是真的走到山窮水盡了，變賣家財的事都做得出來，“其二，我會另外往林氏注入一筆資金，我的條件是，購買林氏的原始股，也就是你母親手裡的股份。”
這一個條件，無疑是在瓜分林氏。
林熙雯不傻，她聽得出來，所以心在動搖，“我不能替我媽咪做主，我得考慮。”
龍梟也不急，“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跟她商量?，兩個條件全部滿足，資金會流入林氏，另外，我的資金流入林氏，總好過有些人在裡面裝神弄鬼，你明白的意思。”
深邃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可林熙雯看的渾身發冷。
他怎麼知道的？
媽咪氣暈就是因爲內部出現了配合的人，可林氏的內鬼，他怎麼知道的？
“你不用這麼看我，圈子很小。”龍梟淡淡的解釋。
很少有秘密。
林熙雯緊緊咬住牙，“你是不是想要林氏？”
就像當初把莫氏變成自己的。
龍梟的野心，她見識過，很大很可怕。
“呵呵！”龍梟突然很爽朗很坦率的笑了，“弟妹想多了，我要的股份只是你母親手上的一小部分，構不成任何威脅，我只是想涉獵藝術品市場，擴大業務範圍，僅此而已。”
他說的坦蕩，但林熙雯如坐鍼氈。
“你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跟我媽咪說說。”
“好，不急。”
——
孫秉文手指按在輪椅上，一手握着電話，“發現人了嗎？”
“發現了，她出現過一次，我們的人跟蹤她，發現她在一個別墅裡面，但那裡戒備森嚴，我們不好下手，等她出來，我們就有機會得手。”
孫秉文薄脣陰森森的上揚，“非常好，見到她，不管用什麼辦法，什麼時段，我要她死！”
“老闆你放心，我們不會白收錢。”
“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放下電話，孫秉文看到莫如菲進來辦公室。
“你怎麼來了？挺着大肚子不要來公司了，在家裡好好的休息。”孫秉文牽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揉了揉。
莫如菲抽出柔潤的手，拿走他的手機，“楚洛寒怎麼還沒死？”
“快了，就這兩天。”
“我不想再看到她！最好讓她死在英國！”
莫如菲攥緊拳頭，手機堅硬的外殼咯到手掌，毫無知覺。
與此同時。
高景安登上了飛往倫敦的航飛，坐在頭等艙靠窗的位置，欣賞了一下窗外碧藍的天空，心情好好啊！
伴隨着好心情，他給洛寒發了個短信，“大嫂，準備迎接我哈！”
然而高景安還不知道，洛寒的手機已經被沒收了，誰的短信和電話都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