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和鄭秀雅坐在警局辦公室內，唐靳言坐在外面的沙發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洛寒抿着脣，“你的意思是，我婆婆買兇殺人是不爭的事實，她必須說出開槍的兇手，然後將兇手抓獲，不然她依然無法洗脫罪名？”
鄭秀雅點着體驗報告，她半個小時已經看了不下十遍，“嗯，警方不會因爲你婆婆得了癌症就放棄追究她的責任，買兇殺人的罪名依然存在，但是她一直不肯說出兇手的身份，一直在維護兇手，我們真的很爲難。”
洛寒往椅背上一靠，頭痛的揉着眉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沒有可能，我婆婆被兇手控制了，她不能說出兇手的身份？”
鄭秀雅沒有否認，“有這個可能，但是不排除你婆婆的確是故意殺人，事到如今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婆婆身上藏了秘密，只把秘密揭開，纔有可能幫助她洗脫罪名。”
是，她身上藏着秘密，龍梟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秘密，洛寒想着兇手和袁淑芬的關係，再聯想當年的往事，其實不難得出結論，死者大概是準備以龍梟的身份威脅袁淑芬，袁淑芬情急之下采取了極端的方式將人滅口。
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可能了。
“沒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她不說清楚，警方不能稀裡糊塗結案，除非你給我的不是體檢報告而是……”她頓了頓，“你別嫌我說話難聽啊楚醫生，除非你拿給我的是死亡通知單，不然警方一定會繼續調查。”
洛寒捂着臉深深吸一口涼氣，“我知道你的意思。”
龍梟的身份不能公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公開，袁淑芬就算要揹着罪名到離世的那天，她絕對不會承認的。
若不承認，便無法深挖兇案的真相。
若承認了，龍梟的身份被公開，他瞬間就會從龍家大少爺的寶座跌下來。
袁淑芬在兩難之間選擇了犧牲自己，這樣一想一切都解釋的順理成章，袁淑芬在保護龍梟，從一開始就抱着這個目標。
怎麼辦？
龍梟和袁淑芬只能保護一個，兩人必有一個要身敗名裂。
天……她該怎麼辦？
鄭秀雅摸了摸洛寒的手背，發現她的手冰涼，“楚醫生，你沒事吧？你的手很涼，是不是生病了？”
洛寒搖頭，紅脣幾乎成了灰白色，“沒有。我沒事，現在你們打算怎麼做？”
鄭秀雅也嘆了一口氣，尷尬的抽抽嘴角，“女神，現在不是我們想怎麼做，是你讓我們警方很爲難啊，你們要求隱瞞袁女士的殺人事實，還要求重新查案，但是重新查案又不肯說出更多的證據，我們能怎麼辦？只能暫時懸着，調查也查不出什麼結果啊，戴着鐐銬跳舞，我們也好無奈。”
洛寒擡眸看看鄭秀雅，嘴角一動，“別說的這麼委屈。先等等吧，我婆婆時間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話，把案子拖到她離開，行嗎？”
鄭秀雅抓抓頭髮，“楚醫生，你真會給警方出難題。”
“算是給我個面子，這件事先拖着，不要繼續調查，我希望我婆婆能安安穩穩治療，這段時間警方不要打擾她。我如果你不肯答應，我只能動用關係讓局長親自來處理了。”
鄭秀雅爆了個粗話，“靠！”
“還有，試圖謀殺宋教授的人，你們有線索嗎？我看到了那個人的側臉，只要有懷疑對象，我一定能認出來，不如你們把調查的重點放在宋教授的案子上。”
鄭秀雅頭都要炸了，“宋青玄那隻老狐狸，他比你婆婆還狡猾，什麼有用的東西都不肯說，還要讓我們查案，你們真的是絕了。”
洛寒差不多瞭解整個情況了，現在宋青玄、袁淑芬都知道龍梟的真實身份，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隱藏真相。
而他們背後一定有什麼人，想要把當年的事拆開。
可是爲什麼要殺人滅口呢？
除了龍梟的身份，難道還有別的事，宋青玄知道什麼？
等下！
洛寒忽地瞪大了眼睛，兩道寒光突兀的閃現，龍梟的生父！
宋青玄，袁淑芬，死掉的男人，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也許就是龍梟的生父！
龍梟的生父是誰？當年發生了什麼？爲什麼袁淑芬會懷着龍梟嫁給龍庭？爲什麼龍庭對袁淑芬三十年來從未有過拋棄的念頭？
爲什麼？！
洛寒用力頂着太陽穴，一連串的問題充斥在她腦海深處，一個一個轟炸她的神經末梢，一聲一聲，如驚雷一般轟隆隆狂轟濫炸。
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
到底龍梟的父親是誰？經歷了什麼？
該死的！
鄭秀雅呆呆看着洛寒的神色在短短一分鐘內發生的複雜變化，簡直被她驚呆了，“楚醫生，你真的沒事吧？你剛纔的臉色真的……挺嚇人的。”
洛寒忽然站起來，抓起包包倉促的甩下一句話，“我先走了！”
她要問清楚，一定要問清楚，太多疑問，太多秘密，每個人都在試圖隱瞞。
宋青玄……他一定知道！
——
美國，紐約。
郊外的木屋。
宋青玄一身寬鬆的復古長袍，仙風道骨的坐在木製長椅上，一口一口的抽着煙，煙霧緩緩從他的口中吐出，一縷一縷的青煙繞着房間升騰，消失。
龍梟坐在他對面，手指繞着一個小小的茶盅，深邃的眸子看着他。
“你終於還是來了。”宋青玄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手指彈了彈，灰白色的菸灰落在菸灰缸裡，一小片灰燼上面，已經躺了好幾個菸蒂。
龍梟修長的手指點着茶杯的邊緣，沒有任何聲音。
“說吧，我的父親到底是誰？”龍梟垂眸看了下茶盅裡面的翠綠色茶水，澄澈透亮的茶水倒映出他的眼睛和麪容。
宋青玄一支菸幾乎焚燒完，將僅剩的一小段銜在嘴邊，“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你發現真相，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比你父親聰明。”
龍梟重眸一闔，低醇的聲音不大不小，“我父親真的是他？”
宋青玄抽出老相冊，把裡面那張保存完好的照片抽出來，推到他面前，指了指上面的男子，“嗯，是他。從我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他的兒子，你們很像，不光長得像，氣質風格都很像，你知道真相也不奇怪。你的親生父親叫慕紹恩，三十多年前，紹恩在美國是名聲鵲起的年輕風投專家，凡事你父親經手的投資，穩賺不賠，你父親幾乎是風投的傳奇人物。”
想到當年的蓋世風采，宋青玄感慨萬千，“真是時不我待……時不我待！”
果然，他查的沒錯！
龍梟捏着那張照片，仔細觀察上面的每一張面孔，“他們都是誰？”
宋青玄一支菸抽完，拿起煙盒想再續一隻，煙盒已經空了，他手空落落的，只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然後沉默了一會兒，環顧自己住的地方，“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三十多年前，這裡是一棟別墅，一棟豪華的大別墅。”
龍梟的眼眸忽地凝縮，“你不會告訴我……”
宋青玄閉了閉眼睛，並沒有馬上睜開，“沒錯，這裡當年就是慕家的宅邸，當年你父親年紀輕輕就掙得了萬貫家產，買下了一棟歐式城堡結束，但是慕家出事以後，有人毀掉了別墅，這裡好多年都是一片廢墟……”
悠悠轉轉的當年，繁華盛世成了一場空。
宋青玄起身，“慕家當年也是盛極一時的豪門望族，只可惜後來一夕鉅變，當年的兄弟手足都反目成仇。”
龍梟看着照片中的幾人，“我父親的死，跟他們有關？”
照片中並沒有龍庭。
宋青玄搖頭，“沒有直接證據，沒人知道真相是什麼，他們大概以爲我知道真相，所以想殺我滅口，但我並不知道兇手是誰，我只知道，你母親後來和龍庭結了婚，龍庭的事業從此飛黃騰達，再後來他把事業轉移到了中國，有了現在的mbk。”
龍梟拳頭緊緊攥成了拳，“不用找證據，龍庭就是兇手！但是兇手肯定不止他一個。照片上的人，現在還有幾個活着的？”
宋青玄回想一會兒，“這個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
“至於這個……我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這個……當年你父親去世後，他也淡出了公衆視野。”
龍梟仔細分辨照片中的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和父親的年齡相仿，只是時間過去太久，不知道現在容貌已經改變還是真的銷聲匿跡，他從未見過。
想着自己這些年在商場的人脈和交際圈，如果是老牌商人，他不會沒有印象。
“他們叫什麼名字？”
“奧，他們都是華裔，我只知道英文名，畢竟我和你父親當年的商業夥伴不是特別熟悉，左邊這個叫瑞恩，右邊這個叫喬治，我記得你父親好像叫他唐。”
“喬治唐？”
宋青玄砸吧砸吧嘴，“嗯，似乎是的，哎呀，這多年沒人叫了，我也不記得了，至於他現在在哪兒，在幹什麼，我的確不知道。當年你父親出事後，我調查過，但是警方說沒有證據，最後就以懸案放着了，當年美國的法律並不像現在這麼完善。而且，那之後我就去了英國學醫，再次回美國就是十年後，一切都變了……都變了啊。”
誰能想到，時隔多年，慕紹恩的遺腹子會把陳年舊事翻出來？
誰能想到，當年那些雲散天涯的人，竟然會被人再次提起？
龍梟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口中低低念着，“喬治唐？”
唐？
這個人姓唐。
他現在認識的人裡面，唯一姓唐的只有唐靳言，不會這麼巧吧？
“宋老先生，你有沒有遇到過和他長相相似的人？”
比如華夏醫院的唐靳言。
宋青玄仔細回想，然後搖頭，“沒有，你是不是懷疑唐靳言？我見過唐靳言，他和喬治長相併不像，我懷疑過，但是後來斷了念頭，人生哪有這麼多巧合？”
“我也希望……不會有這麼多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