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雅把深明大義的誓詞一字不差的背出來,倒叫陳釗和周展都不由怔了怔,兩人都呆呆的看着目光堅定的女警察,陳釗想爆出口的髒話愣是嚥下去了。
“你……”愣了半天,陳釗終於蹦出了一個字兒。
鄭秀雅慎重的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可是陳釗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周展撓撓頭髮,小心翼翼的提示,“老大,你真的別衝動,人販子毫無人性可言,你把自己的搭進去怎麼辦?”
鄭秀雅道,“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而且,進了警察局,穿上這身兒衣服,誰也別歧視誰的性別,我已經決定了,隊長給個準話吧。”
陳釗把煙抽出來,擦了三下打火機才把香菸給點着,濃郁的菸草味道撲鼻而來,他沉默的思考着,兩人安靜的等待着。
氣氛有些緊張,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燒着的味道,類似羽絨服裡的羽絨燒着了的感覺。
陳釗吸一口煙,吐一口氣,重複了三次動作。
周展心臟都要崩裂了,晚上追犯罪分子都沒現在緊張,他惴惴不安偷看鄭秀雅,她神色嚴肅冷靜,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要做的事很危險。
陳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香菸被他抽了一半兒,半個辦公室都是煙味兒,終於,在等待即將把人的忍耐力磨滅的時候,陳釗走到窗前。
“鄭秀雅,你爸爸給我打過電話了。”
沒想到,他說的竟然是她爸爸!
周展不解的看他,“隊長,叔叔說了什麼?”
陳釗意味深長的看着鄭秀雅,很顯然她的表情不像剛纔那麼淡然。
鄭秀雅梗着脖子道,“這是我的工作,跟他沒關係,我一定會去,而且,我不想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陳釗頭大,“你父親說……”
“隊長!如果你不下命令,別怪我先斬後奏!反正我已經犯了一次錯誤,再多一次也無所謂,不成功便成仁!”
陳釗頭更大了,“你真想好了?”
“對,我想好了,我會簽署一份軍令狀,不管出現什麼後果,我一個人承認,絕對不連累局裡。”鄭秀雅鐵了心,不再動搖。
周展雲裡霧裡,父親打來電話,難道很有影響力嗎?
哦!對!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鄭秀雅的時候,她開的是一臺奔馳的跑車,那個車很貴的,一般的小警察一輩子也買不起,所以鄭秀雅的家裡難道是隱形的豪門?
周展的臉擰巴了。
陳釗決定尊重她的選擇,“好,我同意了。你想嘗試,就去試試,我們會在後面保護你。”
女警察當臥底或者僞裝身份去敵人的大營深入敵後,都是常事,那是在陳釗接到鄭秀雅父親的電話之前,可是現在他不得不顧忌。
“報告!”
一個穿戴整齊的警察敬禮,站在門外跟陳釗彙報工作。
陳釗點頭,“說。”
警察一板一眼道,“隊長,緝毒大隊的人傳來消息,他們在向陽區接到羣衆的舉報,當場捕獲了三個聚衆溜冰的癮君子,三人私藏海洛、因四百五十克,目前已經把人拘留,準備移交戒毒中心。”
鄭秀雅心裡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有個好消息了,看來上次提供消息的人說的沒錯。
陳釗也終於不再死繃着一張臉,悶哼嗯了嗯,摁滅了菸蒂,“問清楚他們的貨從哪兒來的,順藤摸瓜往上查,一定會扯出不少線索。”
老者尷尬的笑了笑,“陳隊長,那個啥……這三個人,都是當紅的藝人,名氣很高,我們接到通知,讓低調處理。”
你妹!
原來微博上只看到過明星溜冰,沒想到被他們給遇到了,真是特麼的驚喜!
陳釗哼道,“明星?明星更不能放鬆,這些人手裡有倆錢兒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繼續追查,娛樂圈肯定有不少漏網之魚。”
“是,那邊還在繼續追查。”
“行,先出去吧。”
鄭秀雅趁機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隊長,緝毒大隊恐怕您得親自走一趟,要不讓周展給你開車?”
陳釗是準備去的,臨別交代一句,“小鄭,你有時間給你父親打個電話,他很關心你。”
陳釗想拍拍鄭秀雅的肩膀,一看手上還有菸灰,便放棄了,語重心長道,“你懂我的意思。”
鄭秀雅不再跟犟嘴,“是,隊長。”
——
洛寒推開袁淑芬病房的門,輕輕地走進去,她沒有通知醫生和護士,也沒有告知袁淑芬,自己忙完工作就過來了。
進門後斜側面是一個很大陽臺,病房裡沒有護士,很安靜。
陽臺外溫暖的斜陽灑下溫暖的光線,袁淑芬就沐浴在一大片光芒中,她背對着門,坐在輪椅上,面前支了個畫架,正在認真的作畫。
畫畫?
洛寒還沒見過袁淑芬畫畫,怕打擾她的創作靈感,輕手輕腳的站在她身後,穿過她的肩頭看到畫紙上的風景。
那是倫敦的春天,蔥蘢的花草在陽光下蘸飽了雨水生長着,旺盛的拔節,歡快的抽芽。
光是看到就想深呼吸一口氣,好像可以聞到破紙而出的香味。
勝春的背景下,有一座白色的橋樑,構圖和着色都十分完美。
這是遠景,而她正在勾勒的是近景,近景是一個人形的輪廓,目前還看不到五官,這個人旁邊已經畫好了兩人,一高一矮,都是女性,看衣着氣質,其中一人十分像袁淑芬本人,而她身板略高一些的,洛寒覺得是自己。
兩人都站着,旁邊的白色石桌旁則對坐着兩人,兩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背對着觀衆,所以只能看到背影,他穿着白色的襯衣,灰色的西裝馬甲,肩膀寬闊,看坐姿也知道身材很高。
而對面的男子雖然沒有畫五官,髮型和龍梟一模一樣。
所以……袁淑芬畫的是他們一家人?
袁淑芬沉迷在畫中,沒有察覺到身後站着一個人,等她伸手去端茶的時候,洛寒把茶水遞到她手裡。
袁淑芬猛地一驚,回頭看到竟然是洛寒,又驚的更厲害了。
“洛寒?你怎麼來了?”
洛寒記得,他們交代過護士,讓媽媽在這裡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做,她卻偷偷畫畫,實在不聽話。
“媽被我抓了個現行,你說怎麼辦吧?”洛寒沒有當即責備她,而是哄孩子似的憋着嘴巴道。
袁淑芬臉色很蒼白,但是她看到洛寒就笑了,終於有了點紅潤,手指立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這是咱們倆的秘密,不能讓梟兒知道哦。”
洛寒嗤地笑了,“這樣啊,媽可要討好我。”
“好好好,你說吧,想讓媽怎麼討好你?”洛寒撒嬌的挨着袁淑芬的肩膀,手指點着畫上的自己,“這個是我吧?媽要把我畫的好看點。”
袁淑芬滿口答應,“好!一定把你畫的最好看!而且,我就照着你的樣子畫,就是最美的!”
她的樣子麼?
現在她這張臉,和以前並不是完全一樣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袁淑芬偷偷的貼着她的耳朵耳語道,“媽媽把原來的你畫上去,好嗎?“
好!太好了!
她想的就是這樣,她等待的就是這句話呢!
“嗯!我已經成功被你收買了!所以,現在我附送你一次免費的旅行,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袁淑芬自然欣喜答應。
洛寒推着輪椅,和袁淑芬說笑着去外面的公園散步,菊hua開了滿院子,風一吹都是淡淡的菊hua茶的味道。
袁淑芬深吸一口氣,“嗯,空氣真好。”
洛寒看到一叢開的正好看的金盞菊,神秘兮兮道,“媽,你等我一下。”
說着,她偷偷走過去,採hua賊似的,掐了開的最大的一朵,又摘了幾朵小一些的,搭配上三五朵粉色的菊hua,紮成了一小把花束。
她變魔術似的把一把很有技術氣息的花束獻給袁淑芬,“哪!送給媽媽!”
袁淑芬眼前突然一亮,“哎呀,開的真好,不過……你在花園偷偷採花,園丁看到一定要追着你罵。”
洛寒使壞的噘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被罵的!再說了,只要媽喜歡,別說是花兒,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下來!”
袁淑芬病中常常失落,被洛寒一番話加一束花給逗笑了,滿心歡喜的拉着她的手,“你呀,真是個機靈的俏丫頭!”
洛寒貓兒似的把頭窩在她腿上,“媽,那幅畫真美,你畫的是我們和爸爸嗎?”
“是,我們,梟兒,還有你們的爸爸。”
慕紹恩。
真好,那樣美美的站在春天,好像永遠都不用分開。
“媽,洛洛。”
意外的是,第三個聲音突然闖入了兩人的世界。
洛寒一擡頭,龍梟正長身玉立站在不遠處,目光柔和成一汪清泉。
“老公,你怎麼來了?”
龍梟好整以暇的笑,大步走上前,“我不來,你這個採hua賊豈不是要逍遙法外,而且還拉上咱媽當幫兇。”
他看到了?
可是剛纔他明明不在附近。
洛寒擡頭,上面正好是袁淑芬病房的窗戶。
袁淑芬扭頭看看兒子,寶貝似的把花兒抱在懷裡,“你不許怪洛寒,她是爲了哄我開心。”
洛寒昂下巴,“聽到了嗎?居委會大叔!”
“居委會?大叔?”
老婆……你很好!
洛寒把又偷摘了一朵花兒,別到龍梟的風衣的口袋上,“你也是共犯了,所以。呵呵呵。”
龍梟低頭看一眼口袋上的花兒,臉一灰,菊hua……
龍梟接替洛寒推袁淑芬,三個人慢悠悠的在醫院的花園散步。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一道從樓上射來的目光,正寸步不離的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