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雯沒多想，脫口道，“就是幾年前支援非洲地震的時候，唐醫生做了三天的手術，後來在手術室暈倒了，而且當時……”
華天右腳準確的踢到了她的左腳，一下子把林熙雯給踢醒了，她一個機靈意識到自己大嘴巴，趕緊給嘴脣拉上了拉鍊。
“啊哈哈，總之我就是覺得唐醫生很厲害！呵呵呵！”
洛寒倒是坦然的笑道，“怎麼不說了？但是我失蹤了是嗎？所以唐醫生在我離開後，一個人承擔了大部分的工作，連軸轉累倒了？這是楷模啊，爲什麼不說？”
林熙雯和華天同時瞪眼，“啊？”
唐靳言笑而不語，看來她是真的釋然了。
洛寒看了下時間，“今天大家都累了，這樣吧，今天唐醫生回國，他等下有些私人的事情要處理，他把私事處理完，你們代表我給唐醫生舉辦了歡迎晚會，一切花費都算我的。”
心外的王醫生洗完手甩着水滴過來，恰好接到了重點，“哎呀！楚醫生買單！那必須找個高大上的地方！沒去過的地方！”
林熙雯嘖嘖道，“女神，真的？消費多少都可以？六位數也可以？”
王醫生掰着手指頭算，“個十……十萬！林醫生你別獅子大開口。”
林熙雯切切，“我男神回來，必須隆重啊！我說個地方，咱們狂歡一下！男士們，顫抖吧！晚上讓你們嗨翻天！”
唐靳言想拒絕，但是扛不住下面的醫生一呼百應，大家都說最近加班很累，想放鬆，抓到機會不能錯過！
唐靳言便不好再拒絕了。
洛寒從包裡抽了一張卡給林熙雯，“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孕婦不能喝酒跳舞，我去了你們反而不自在，卡隨便刷。”
林熙雯麼啊親了一口卡，“嘿嘿，其實我還是非常非常想跟女神一起做手術的！女神，帥啊！帥！”
洛寒拍拍她的腦袋，低聲道，“弟妹，你可真會裝傻。”
林熙雯彎彎眼睛，“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
下班時間到了，洛寒讓司機現在下面等着，自己先去了一趟高穎姿那裡。
高穎姿正坐在牀上看書，病房裡只有護士在忙着收拾器械。
洛寒叩了一下門進來，“景安走了？”
高穎姿擡頭，放下書道，“他公司有事下回去了，不過，你怎麼來了？一天來看我兩次，我很不習慣。”
“想說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洛寒笑。
高穎姿坦誠的點頭，“的確有這個想法，坐吧。”
洛寒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本書，“《林清玄散文集》？真沒想到你會看這種書。”
高穎姿撐了撐手臂，把自己往上面拔高一些，“我和景安小時候跟着爺爺的時間很多，我爺爺喜歡看書，從小就讓我們學習四書五經什麼的，景安很喜歡，我不怎麼感興趣，後來學醫，看的都是醫學書籍，都快變成文盲了，現在正好補補課，靜靜心。”
洛寒忽然覺得，眼前的高穎姿很不一樣，也許是被書籍影響的，她竟然有了些恬靜的氣息，雖然……好吧，她不該太主觀。
“挺好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洛寒把書放下，擺好。
高穎姿不敢自居，轉而道，“其實有件事一直想問你，就是當年我把你的體檢故意造假，說你感染了hiv（艾滋病），你怎麼直接就信了？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那麼大的事，應該反覆確認纔對吧？”
洛寒心裡罵了聲我靠！
她都不願意提了好嗎！
“我後來查了一次，但是哪兒比得上你狠，在我的第二次檢查上又造假，連着兩次都是hiv陽性，你覺得我還有勇氣查第三次？坦白說，誰都不是鐵打的，心都很脆弱，那種檢查結果，我沒有勇氣一次次的刺激自己。”
洛寒閉目。
傾斜的陽光緩緩灑下，她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白皙的肌膚上面，暗影如蝴蝶。
高穎姿又打開了書，剛纔的一瞥，她被眼前女子的容顏驚豔，一瞬間，她很是自卑。
“對了，唐靳言呢？被我罵了一頓，不敢來看我了？”她藉着書本掩了半張臉，藏住了失落。
“晚上有活動，慶祝他回來，林熙雯帶隊，估計要去什麼燈紅酒綠的地方。”洛寒笑，“她以前很喜歡靳言。”
高穎姿不再答，因爲她清楚，像唐靳言這樣溫暖體貼的男人，誰不喜歡呢？
“看到一個很好的句子，我念給你聽吧，挺符合我的心境——春風依稀十里柔情，夜月已是一簾幽夢……花瓣正準備一瓣一瓣地辭枝。”
她輕音輕軟溫柔，有着病重的憔悴和無奈。
洛寒面色沉痛。
高穎姿這是在拿自己做比喻，暗示自己命不久矣。
恰如——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
龍梟看了一會兒材料，電話響了。
“大哥，我剛從爸……那個，我們董事長辦公室出來，我當面跟他提了杜凌軒統籌江城項目的弊端，但是他不聽，我懷疑他們私下有交易，杜凌軒是個狼，我不得不防備。”
龍澤腳步匆忙的走到vip電梯口，按了電梯，往下。
“嗯，說說你的想法。”龍梟將文件碼放好，端起咖啡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放鬆。
龍澤頭大的搓眉心，“我現在看他就跟霧裡看花一個意思，搞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但是我想，大概不至於把mbk交給他吧？”
電梯到了，龍澤大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一擡頭看到了龍羿在走廊那頭，正在跟幾個高層說笑。
“靠！”
龍梟罵了一聲粗話。
龍梟品味咖啡，眺望京都的風光，“你沒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杜凌軒把我當成心腹大患，你父親當然不會錯過借力打力的機會，就算整不跨我，至少能噁心噁心。”
龍澤關上辦公室的門，煩躁的扯了扯領帶，“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上次我和爸去拜訪熙雯的父母，我總覺得爸跟林叔叔有交情，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是……就是覺得他們很默契，像是幾十年的朋友了，但是我問了爸，他說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大家打個照面而已，你信嗎？”
龍梟眉宇終於在這一刻稍微緊了緊，依然風輕雲淡道，“還有什麼？”
“嗷……還有，上次我跟爸說我女朋友是熙雯，而且是林偉業的女兒，爸好像很開心，我很少見他這麼開心，好吧，我承認爸很勢利眼，看上了林家的家族背景了。”
是麼？
京都有錢有勢的家族很多，光是那些飯局上要跟小澤介紹對象的都是百億富豪，要說聯姻，林家算不讓人激動的那種。
那麼……
龍梟的心頭如嵌入了一塊堅冰，很尖銳的痛了一下。
“那是他欣賞熙雯，又滿意林家的背景，更主要的是，你這個不省心的兒子終於肯安安穩穩談戀愛結婚，他放心。”龍梟說了幾句沒無關痛癢的話寬慰他。
“好吧，我這邊會盯着杜凌軒，他敢侵犯你的權益，我一定在董事會上替你說話！”龍澤堅定承諾。
龍梟的心情卻不再輕鬆，甚至很明顯的沉鬱下去，兩道眉毛之間匯聚了清晰的霧靄。
掛掉電話，龍梟撥通了張勇的號碼，等待接聽的片刻時光，龍梟的心跳快了一個節拍，他極少如此。
“老闆，我剛在攻克技術難關，接晚了。”
龍梟沉沉的嗓音絲毫不輕鬆，他控制住情緒，“查一個人，有消息馬上告訴我——林偉業，林氏藏品董事長林偉業。”
張勇的手敲打出林偉業三個字，問道，“嘿嘿，二少爺的岳父也要查個底朝天啊？老闆當大哥當的真夠意思！我馬上查！”
龍梟的手握着電話，修長的手指明顯在加力，“阿勇，林偉業的背景，或許不單純，你懂我的意思嗎？”
張勇在翻看林偉業的資料，表面上的資料都是本人授意公開的，沒什麼東西可看，只能翻牆或者侵入公安等系統。
“不單純？老闆的意思……不會是想說跟三十年前的案子有關吧？等下……”他看着看着，突然停頓了一下，“我靠……林偉業真的在美國生活過。”
龍梟手指的骨節隨着捲成拳頭的動作突出，抵着額頭，沉下了聲音，“什麼時間？”
張勇噼裡啪啦的敲鍵盤，上面不斷有複雜的代碼飛過，終於看到了面紗後面的東西。
“19xx——19xx，他曾經在美國創業，但是資料上面沒有更詳細的內容了，而且也沒有當時的照片。”
張勇說完，聽到電話那頭老闆的呼吸不像剛纔那麼勻稱輕鬆了，緊張的問道，“老闆，你沒事吧？現在是不是可以判斷他跟……有關係？”
龍梟閉上眼睛，眉宇中間像是給耕地的犁勾了幾道溝壑似的，“不能武斷的下結論，但至少他是一個懷疑對象，繼續查下去。”
張勇趕緊拆開一個芒果口味的棒棒糖塞進嘴巴里，這才道，“想要更多內容，我得黑進美國的警局系統調查了，需要點時間，你知道美國的系統做的比中國……咳咳，好點。”
“嗯，給你時間，查到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龍梟手指滑下，按掉了。
張勇呆呆坐在電腦前，嘴巴里叼着糖果，“靠……不要這麼狗血啊，弟弟的父親，弟弟女朋友的親生父親……都是老闆的敵人？嗷嗷嗷，不要醬紫啊！來往的各路神仙，不帶這麼玩兒的，你們換一個人行嗎？我給你燒紙錢燒高香！”
夕陽慢慢的沉到了西方，萬丈霞光把cbd的一些高樓大廈籠罩在金輝之中，玻璃牆壁上反射的光輝，刺入了龍梟的漆黑瞳孔，將他的眼睛放大，將他的瞳仁染成了金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