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天麟在若離面前耗費了很多口水,見若離還是愛理不理的。既不說不去玉瓜村看大戲賣西瓜,也不說去,更不要說出什麼鬼主意了。他氣呼呼的站了起來:“金若離,你到底想不想去看戲,看看那號稱貢品的西瓜到底長什麼樣子?”
“去不去看戲,那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好了,心情好了就去心情不好就不去。”若離說了跟沒說一樣:“西瓜還能長什麼樣子,它怎麼長也長不成冬瓜南瓜吧。”
“好了好了,不去算了,我自己去。”鮑天麟氣呼呼的往外走,他有點拿若離一點脾氣都沒有的無奈。
若離見他氣呼呼地走了,在後面小聲說:“去就去,我管你。不過有人長得那麼鶴立雞羣,要是被那些花花草草的給牽牽絆絆了,那可就可惜了,一頭好豬給花毀了。”、
鮑天麟停住腳步看着若離:“你說誰呢?誰是一頭好豬。”
若離笑嘻嘻的:“沒說誰啊,說豬呢,一頭健壯的豬好好的走着,路上偏偏就有那麼多的花花草草,你說花花草草的虧不虧啊。”
鮑天麟看若離“金若離,你就變着相的罵我,好男不跟女鬥,我也不跟你計較,趕快想辦法我們去看戲,不能被認出來。”
“除了喬裝改扮,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們是要去看大戲買西瓜,總不能變成隱形人吧。”若離見鮑天麟並不生氣,也不和他再抖嘴:“我看我們化化妝,變個樣子。”
“怎麼變啊,就像前些天給你穿上男裝?”鮑天麟居高臨下的看着若離:“可是那些只能騙騙那些沒見過你的人,還沒騙得過。”
“那是因爲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兒家,再怎麼裝都不像男人。”若離看着鮑天麟的臉:“但是我變不成男人,能變成一個不像我的女子啊。”
“怎麼變?”鮑天麟看着若離狡黠的臉龐。
“我們什麼時候去?”
“明天吧。我們先去,我們和大哥一脈先去,星雨春枝跟着。”
“那就明天再說了。”
末伏天,已經到了初秋,早晚還有點涼,小鳥剛剛開始鳴叫,就從院子裡走出了一行人。
一位清瘦男子身着長衫,頭髮在後腦勺挽了個髻,用藍方巾固定,臉上黑乎乎的。一雙眼睛澈澈見底,臉頰上有顆黑痣。
身後一位身材魁梧,頭髮只在頂部挽了挽就全都披散下來。身着短衣褲,臉色慘白,像是缺血,另一位身材適中,頭髮高高挽起。雙眼烏黑,臉色蠟黃像是有病。
後面跟着一位頭上包着方頭巾,齊眉劉海,臉頰緋紅,眉間一顆紅痣的女子,旁邊是一位髒兮兮。只露兩隻眼睛的半大孩子,還有一位村姑打扮的女子,臉上紅一片白一片的。下巴處也有一顆痣。
太陽剛剛冒花,他們已經順着河水下游走過了幾座山腳。
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人,鮑天麟稍微放慢了了腳步看着若離:“金若離,你看看你那傻樣,那顆痣那麼鮮豔。難看死了。”
“你懂什麼?這叫美人痣。”包着女傭般可愛頭巾的若離摸了摸染了點胭脂的臉頰:“女的叫美人痣,男的就是有痣着事竟成。所以你沒痣。”
“金若離,原來你故意不給我點痣的?你居心叵測啊你。”鮑天麟聽若離在這麼一說,看着她眉心之間扁扁的紅痣,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化妝品有限,除了一些胭脂水粉就是畫眉的青螺了。若離半夜起來就幫幾個人化妝,來來去去就那麼幾種原材料,最後連鍋底黑都用上了,才把每個人變了樣。而對於她自己,就給自己多了個福利,來了個女傭頭造型,最後怕太可愛了,就用胭脂給本來白裡透紅的小粉臉染上了緋紅,看起來就是個紅二團,還別出心裁的在眉心點了顆紅痣。
雖然覺得不倫不類的,但是就是不想被人認出來,常婆婆說她要去看好幾天戲。萬一被認出來就糟了,還有那黎寶根一定是少不了的。
對於春枝她也不敢太過分的打造,鮑天角說過不能太漂亮,就紅的白的黑的都用上。
鮑天角聽若離和鮑天麟說話,想起臉頰上的黑痣,擡起手,想起若離說不要用手去摸,那顆痣是用青螺點的,又放下手。
沒有進山沿着河牀一直往下游走,上午時分,才見有人從山澗溪谷中走了出來,還有從山林中出來的,一羣一羣,老人孩子女子俱全。
一羣人默默的走着,就有好事的來過問:“哎,這位後生,你們是哪個村上的,怎麼這麼面生?”
鮑天麟忙躬了躬身:“我們是山外的,聽說玉瓜村唱大戲,西瓜開園來看看。”
“那你是來對了,玉瓜村的西瓜那可是皇上都吃的,我們這裡的人就是每年少吃幾頓白麪也要吃玉瓜的。”好事的男子很健談:“你看看,都揹着麥子去換呢,看你們沒背麥子,是要用銀子買嗎?”
“我們是路過,也沒麥子,要是價錢差不多就買一些了。”鮑天麟指了指夾在腋間的幾隻麻袋:“這位大哥,也不知道那玉瓜什麼價?”
“哎,說起這玉瓜的價,好的能嚇死人,低的也有,我們一般人家也就買低價的吧,味道差不多,就是樣子不一樣。”男子很熱心的介紹着:“那些價高的就是貢品,也就是全身玉一般的,進貢的繳納完剩下的。價低的就是那些一般的有花紋的,玉瓜我們沒吃過,一般的也好吃,全都是沙瓤。”
“瓜園很大吧,開園還要唱戲?”鮑天麟走在男子身邊,拿出一隻黎全根通過各種方式送來的蘋果遞給他。
男子接過又紅又大的蘋果,道着謝,轉身將蘋果給了身後的一個孩子,那孩子便咬了一口,又給了旁邊的另一個孩子。
男子看着自己的四個孩子一人一口的吃蘋果,確認很公平才轉臉回答鮑天麟的話:“玉瓜村的瓜園是很大。村裡的人不種莊稼,全都種西瓜。但是隻有玉老爺家有玉瓜,要上貢。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瓜農就將自家的西瓜和玉老爺家的放在一起,由玉老爺統一賣出,西瓜拉蔓了,根據每家瓜的多少,分糧食銀子。”
鮑天角很注意的聽着,插了一句:“那麼他們請的戲班子是哪裡的?”
“是縣城的吉慶班,還是黎莊大少爺幫忙請的。裡面真有個女子唱旦角的。”男子很熱情的小聲說:“藝名滿嬌紅,聽說長得跟天仙似的。”
“真的?”鮑天麟神情有點猥瑣的看了眼若離:“比她還好看?”
“她……。”男子有點爲難的看了眼若離,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若離狠狠地瞪了鮑天麟一眼。雖然沒聽見他說的話,但是從男子的目光中她感覺是在說她。
鮑天麟縮了縮脖子吐着舌頭笑了笑,蓋星雨忍不住看了若離一眼,見她兩腮紅紅的,別處的肌膚又白又滑。眉毛又黑又彎,眉心的紅痣紅的醒目,紅紅白白黑黑的很是分明,也很滑稽,偷偷笑了起來。
旁邊的春枝以爲蓋星雨在笑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蓋星雨忙收起了笑臉。
一直走到中午,男子指着前面:“前面就玉瓜村了。”
鮑天麟見鮑天角使眼色,便跟男子告辭:“這位大哥。你先走一步我們休息一會兒。”
男子帶着一家人向前走去,走出很遠纔拿出後面褡褳裡的乾糧分給他的幾個孩子。
鮑天麟縱了縱肩,剛纔他還問男子餓不餓,男子一直搖頭,幾個孩子都說餓了。男子也不把乾糧拿出來,看來是怕他們吃啊。
“天麟。這山裡的人還真不少,我們就在這兒找個地兒吃點再進村吧。”鮑天角見人都圍在他身邊,看了眼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男女老少,指了指林子。
一羣人坐在林子裡的草地上,吃完了東西鮑天角很簡單地說了句:“你們就混在人羣裡看看戲,戲散了天麟就帶着星雨一脈去買西瓜,然後看看能不能僱輛車子。”說完轉身走出了林子。
真有王者風範,若離偷偷地吐了吐舌頭,以前跟着鮑天麟出去,鮑天麟一般都聽她的,偶爾做個決定,也基本上尊重她的意見,鮑天角就是不一樣,說出的話就跟聖旨似的。
夾在人羣中進了村子,就看見一片一片的西瓜地呈現在眼前,山坡谷地,到處是綠茵茵的西瓜,順着西瓜地間隙來就來到了一片空地,空地邊上有座戲臺,上面插着旗杆,有幾個小孩在排練,兩邊的樂師已經就坐。
“哎,金若離,常婆婆!”雖然天氣燥熱,人們還是在戲臺下早早佔起了位子,鮑天麟一眼就看見常婆婆和隨心在人羣中,兩人還有幾個女子坐在小凳子上,忙拉了拉若離。
“看見了,她也不嫌熱。”若離看着常婆婆臉上流着汗水,不停地用一塊黑乎乎的看不出顏色的手帕擦着:“小心一會戲沒看完,再中暑了。”
“金若離,你是不知道,這愛戲之人就是冰凍三尺,酷熱三伏也能忍。”站在身邊的鮑天角聽她擔心的話,微微笑了笑,那顆黑黑的痣跟着抖動。
“人能忍,身體能不能忍?”若離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場戲嗎,不是還有晚場嗎?俗話說的真實沒錯,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
“這麼說我們都是傻子了?”鮑天角扯起嘴角:“難道你不喜歡看?””
“我不是說你們都是傻子,只是我沒這麼瘋狂。”若離搖了搖頭:“哼哼唧唧的一點也聽不懂,又沒有字幕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