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天就完了。”常婆婆看着面前的河牀“剩下來還要擔水澆一澆地,反正就莊稼地裡那些活兒,天天閒不下來。”
若離接着問: “這麼說過一兩天婆婆家裡的人就閒了,只能找些地裡的閒活兒幹了?”
常婆婆眨着一雙昏花的老眼,不解的看着若離,不知道他今天怎麼問這麼多,但還是回答着:“是閒了,就去地裡轉悠着,不過過兩天的下玉米種子,高粱種子,還要點豆,切土豆芽,不過這些活都是女人做。”
“那麼婆婆家的兒子孫子是不是都可以閒兩天,婆婆你有幾個兒子孫子啊。”若離今天似乎對常婆婆家的事特別關心,刨根問底的。
常婆婆雖然不知道若離這麼仔細的詢問有什麼目的,她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事,還是好事,便實實在在的回答:“若離姑娘啊,老身這一輩子做的最大的事就是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又給我生了七個孫子,外孫女孫都不算啊。我那大孫子的女兒就是前些天和隨心打架的順心,隨心是二孫子的,最小的兩個孫子你也看見了 ,就前些天推車送菜的那兩個,都十七八歲了,還沒成親,這不年前有人提親。家裡男子多太鬧心,一閒下來都是事兒,打打鬧鬧的 ,最鬧心的就是兩個小孫子,沒事就跟着山那邊的黎家少爺遊手好閒的,不知道那天游出個事來。”
常婆婆說完好像有點疲憊,微微閉了閉眼睛,若離等她睜開眼睛這才又說:“婆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怎麼不讓你那寶貝孫子去外面找點事做呢,掙點零用錢補貼家用。”
常婆婆聽若離說話,坐直了身子眼睛睜得老大:“若離姑娘。這樣的好事怎麼能落到我們這樣的人家,蔡老爺家顧着好幾個長工短工,都是本家,山那邊的黎老爺家人更多,那都是一直跟着黎老爺的家僕,就連繡房也是,那些繡孃的女兒才能去做繡娘,我們這些人家攀都攀不上。”
若離繼續問:“天大地大的,難道就一個蔡老爺黎老爺,就不能去鎮上縣裡嗎?那裡應該有很多活做吧?”
常婆婆嘆息一聲:“若離姑娘。哪有那麼容易,咱一個莊稼漢出去能做些什麼?老身只求他們早早娶個媳婦,過日子。等這兩個孫子都娶親了,也該分家了,人太多,做一頓飯幾個女人就吵吵鬧鬧的,每天官司都斷不清。”
若離眼睛一亮。壓低嗓門問:“那麼婆婆,有件事咱兩個商量一下,是這樣的:婆婆也看得出我們這些人中看不中用,守着門前那片地,也不會耕種,如果婆婆家的男丁們有時間。幫我們耕了種了,我們十六個人一共是十九畝二分地,每人一畝二分。這樣吧我們每人拿出兩錢五,也就是25個銅板,這樣的話一兩銀子十錢,一錢銀子十個銅板,就是一共有四兩銀子。怎麼樣?”
若離很清楚地將算好的價格說出來,然後鄭重的盯着常婆婆。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四兩銀子?”常婆婆夾皺紋間的眼睛居然發出閃亮的光芒,不敢相信的問了句。
“四兩,就是全部的地耕完種完,也就是三四天的時間吧,”若離很肯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婆婆家裡人能不能找時間?”
“事倒是個好事,但是村長有令,不能和你們接觸。”常婆婆高興了一會兒,眼睛黯淡下來。
四兩銀子對他們這個家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家裡一年到頭除了賣幾次豆腐,油料收成好了榨點油賣了,就沒有別的收入了,四兩那可是全年的總收入有時還不到。
若離輕輕的笑着,帶着狡獪小聲道:“所以我和婆婆商量啊,你回去和家裡人商量一下,想個辦法將這兩銀子賺了,還是那句話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和常婆婆分開,若離帶着滿臉笑容的甄一脈擡着水穿過黑焦的土地回去。
常婆婆看着若離的背影直到她越來越小的身影進了院門,才轉身往回走,心裡一遍一遍琢磨着若離剛纔的話,四兩銀子的誘惑實在太大,可是他們一家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村長的話對他們來說比聖旨還重。
“金若離,談的怎麼樣了?”剛回到家裡,進了廚房鮑天麟就鑽了出來,第一句話就問。
“和婆婆說了,她回去商量,沒有拒絕估計問題應該不會大。”若離很輕鬆很自信的說着,伸手將木桶裡的水提起來準備倒進大缸裡。
“我來吧。”木桶又笨又重,提起來雖然不是很費力,看起來卻很吃力。鮑天麟撇了撇嘴走進廚房,搶過若離手裡的木桶輕輕將水倒進缸裡,又提起另一隻 。
“鮑天麟,學紳士了啊,進步很快啊,這纔像個男子漢。”若離笑嘻嘻的看着他將水倒進缸裡,順嘴表揚了一句,也許是心裡有點虛,眼睛下意識的飄香外邊,就看見甄貝兒站在門口,不好明說便小聲道:“不過你還是快點出去吧,你這麼太偉岸,廚房都被你佔滿了,我都無用武之地了。”
鮑天麟笑嘻嘻的跨出門檻,站在門口:“金若離,你覺得把握大嗎?”
“我覺得應該可以。”若離老成的點了點頭:“有錢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重金?”鮑天麟眼裡閃過一絲驚詫:“我們給了很多銀子嗎?”
若離對鮑天麟的驚詫報以啞然失笑: “我說的重金是:每人兩錢五 ,也就是25個銅板,每家剛好一兩銀子,合起來四兩。”
“哦,這就是重金?”鮑天麟不敢相信的看着若離:“每人就這麼點,四兩就是重金?”
若離點了點頭:“不少了!一個人是不多,不過全都加起來也不少,你是沒看見婆婆的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不過我說的話沒分量,如果真的談好了,收銀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鮑天麟點着頭又搖着頭:“真有你的金若離,你只管去談吧。銀子的事我來辦,不過村長會不會來干擾,會不會對常婆婆家有影響。”
若離很有把握的說:“這點你不用發愁,如果他們想賺這筆錢,一定會想辦法不讓村長知道。”
聽若離說的這麼有把握, 鮑天麟不再說話,他對若離的話半信半疑,山前山後山左山右的,雖然平時看不見,但是這些天農活忙。人都突然間冒了出來,他知道人是無處不在的,要耕這麼一大片地。不被人看見那纔怪呢。
不過他沒說出來,若離做的事基本上還都是靠譜的。
“鮑天麟,你收的時候記得每人收三錢銀子啊。”若離看鮑天麟不說話,又加了一句。
“小家子氣。”鮑天麟小聲嘟囔一句“做這點事還不忘給自己好處。”
“那是當然的,難道我不能收取一點中介費嗎?”若離一邊做飯一邊很理所當然的說“我可是牽線搭橋的人。”
“什麼飯啊?”鮑天麟站在廚房外看着若離燒好了水。洗好了苜蓿菜,將苜蓿燙好,又放了些辣椒麪砸了點蒜泥,用熱油潑了一下,並沒有主食,左右看了看問:“難道只吃這點菜。”
“好飯。”若離說着從麪缸裡舀出一點點的白麪放進一隻碗裡。倒了點水攪拌成麪糊糊,麪糊糊很黏,一直被攪得一點小疙瘩都沒有。
然後往鍋裡添了一些水。水燒開之後先將麪糊糊倒了進去,不大一會兒麪糊糊翻滾着冒着泡,又從另一隻麪缸裡舀出一瓢黑紫的的面放了進去,拿起一根短擀麪杖在裡面繞着圈攪了起來。
鮑天麟瞪大眼睛看着鍋裡紫黑的的面一會兒泛着泡泡,被若離用擀麪杖攪着。好奇的談盡頭用手指着問:“金若離,這是什麼?”
“這叫做攪團。是我這樣的懶人做的,不過這這攪團看起來很好做,其實很有難度,攪得不好就會有面疙瘩,,硬了乾乾的不好吃,太軟提不住,所以做得好的話,就不軟不硬,柔柔的光滑可口,配上點酸酸辣辣的汁,弄點青菜,涼粉一樣光滑可口。”若離一邊攪着,一邊講解。
這是前世北方農村的一種小吃,小時候外婆經常做,做法她還記得,用蕎麪最好,不過長大後就只能在農家樂偶然解解饞了
鮑天麟看着若離動作利索的握着擀麪杖繞着過轉圈,轉了好幾十下,還在轉忍不住問:“金若離,差不多了吧,還轉多久啊。”
“攪團要好,七十二攪。其實遠遠地超過了七十二攪。”看鍋裡的面幹了,若離往裡邊添了點水,將面用鐵勺分成好多塊,在鍋裡咕咚咕咚的煮着,擡起頭對鮑天麟繼續講解:“這是要讓它裡面的生面熟了,等一會還要攪,那纔是最重要的。”
鍋裡的咕咚了好一會兒,估計面熟了,若離重新拿起擀麪杖攪了起來,鮑天麟看若離很用力的攪着,臉紅紅撲撲的冒着熱氣,顏色誘人,眼睛就更加的幽黑,有種迷霧般的美。
走進廚房嘴裡說着:“金若離,還要攪啊,看你這麼費力,我來幫你。”說完將若離輕輕一推。
若離便站在一邊做了指揮:“鮑天麟,順着一個方向攪,哎對了,只管攪,哎我給你說一個小時候孃親教導我的兒歌吧:懶媳婦,一覺睡到大天亮,跑到鄰家去串門,見阿嫂烙油餅,給我吃點?不給吃!回家涼水搖了兩馬勺,冷麪舀了兩面瓢,擀麪杖塞到鍋裡胡亂戳。”
“好了起鍋!”做好了,若離將鮑天麟推到一邊兒,用剛纔晾好的涼開水在盤子裡涮了涮,又將鐵勺放在開水裡涮過,將鍋裡光光滑滑涼粉似的攪團舀進盤子裡。
鮑天麟看若離每舀一下就將鐵勺在水裡涮一下,好奇地問:“金若離,爲什麼要涮鐵勺?”
“沾點涼水就不沾了,你看看是不是一點都不沾?”若離將鐵勺提了起來,果然不沾。
“金若離好本事。”鮑天麟笑着誇獎一句。
若離很謙虛的回答:“不是我本事,是很多人總總結出來的經驗。”
兩人說着話,若離也不覺得累,將攪團分好,調好了汁,無意間一擡頭,甄珠兒甄貝兒已經在門口,一眼不眨的欣賞着,眼裡帶着若有所思及無限遐想,甄一脈也默默地站在一邊兒。
趕忙拿出一隻小碗,將汁子分了一點,往一隻大盤子裡的攪團上撥了些苜蓿菜遞給鮑天麟,小聲對他說:“你快點走吧,有人醋意大發了,我可沒功夫陪着。”
鮑天麟端着盤子小碗出了廚房,對着甄珠兒甄貝兒陽光的一笑,諂媚的對甄貝兒一笑:“貝兒妹妹,哥哥剛纔表現的不錯吧?我先過去吃了,等會來看你。”
說完一溜煙出了院門,眨眼就出現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