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羽在校園裡轉了大半個圈,纔在西邊的一個長廊裡找到了葉紫。她正坐在長長的石板上,背靠着石柱,雙臂環抱着膝蓋,頭扎進自己的懷裡。看着這樣的葉紫,她的心一陣陣的疼,疼裡摻雜着愧疚和不知所措。她走到葉紫身邊,手輕輕地搭在葉紫的肩上。
“葉子,對不起。”靜羽的聲音有些顫抖。葉紫擡起頭,眼睛紅紅的。“對不起,我一直在想怎麼跟你說起這件事。我想了很長時間,對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長這麼大,我一直都是選擇逃避的方式來處理問題,總覺得如果我假裝沒事,所有的事情真的就會在時間裡一點點的淡去,像沒發生過一樣。”靜羽的聲音帶着些哽咽,葉紫緩緩地拉起她的手。
“靜小羽。”葉紫喊她,當衝出來的怒氣慢慢散去之後,葉紫意識到自己剛纔說的話有些嚴重了。
靜羽看着葉紫無奈地笑笑,“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清楚金辰爲什麼會喜歡我。我也一直以爲他是鬧着玩的。”
葉紫把靜羽拉到她身邊坐下,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她太久沒有哭過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你,我看到了他在說起你時,眼睛裡的傷。他一個人坐在教室裡,剛剛我纔想起,那個位置你經常坐。”葉紫無力地笑,一陣風把她耳邊的短髮吹起,她又撥回了耳後。雨水順着廊檐滑到地上,流到了藤樹根蔓延交纏的地方。
“任翼看到我的時候,我六歲,”她開始嘗試着去跟葉紫說起她與任翼的事情,“我見到他的時候,我十七歲,後來他竟當了一年我的數學老師。”葉紫安靜地聽着。
“那中間的十一年呢?”
“是啊,我多希望中間的十一年我們也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長大,應該就不會沉浸在各自的痛苦裡那樣扭曲着長大了。”靜羽露出一絲苦笑,葉紫看着她,握緊了她的手。靜羽繼續說:“其實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簡單直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小羽,在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葉紫同情地問她。
“其實現在想想沒有什麼事,我從小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小的時候沒有朋友,不愛說話,總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很自卑,其實到現在也是”她看着葉紫笑,“自卑可能會殺掉一個小孩兒,你看過阿德勒的書,”葉紫點頭,“小的時候,我會自己跟自己說話,有一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連任翼也沒有,”葉紫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在十一歲以前,我能看得到另一個我,我能跟另一個我說話,面對面的。”
“啊?那是得了分裂症?”葉紫驚訝地問。
“我也不知道,”靜羽突然輕鬆地笑了笑“當我哭的時候,另一個我能把我逗笑,或者說我把哭的那個我逗笑了,不過十一歲以後就沒有了,可能是我把另一個我殺掉了。”
“殺掉了?”
“恩,”靜羽笑,“自己找了根繩子自盡來着,不過被爺爺發現了,現在想想幸好不是割腕,留下疤很醜的。”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翼和我是相似的人,只不過他比我經受的似乎更多,遇到他之後我就想,或許我可以變得強大一些,去保護他。”靜羽露出害羞的表情。
“你去保護他,他那麼個大男人還要你這小身板來保護?”顯然葉紫已經把剛纔發生的事忘記了。
“是保護他小孩子的心。”靜羽笑,“他其實還是個小孩子。”
“你們的事情,可真複雜。我還是不要喜歡誰不要談戀愛了。”葉紫仰着頭看着還零零星星下雨的天。遠處的桃花,在細雨微弱的敲打下,紛紛地飄落着。
“葉子,其實你是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女孩兒,如果我是男生,我就會喜歡你。”
“你是女生也可以喜歡我呀,我可以考慮一下。”葉紫開起了玩笑。
“原來你喜歡女生啊。”
“不不不,不是我喜歡女生,我是不在乎性別。”葉紫爽朗地笑了,在整個長廊上響着,真好聽。
“回吧,回去給你把漢堡熱一下,我還給你買了兩個呢。”靜羽扯着葉紫,在微微下着的雨中,不緊不慢地走回了宿舍。
週末的時候,靜羽在圖書館門口看到了金辰,這次他是一個人。在金辰從她身邊擦過的時候,她回過頭叫住了他。金辰回過頭看她,冰冷的表情。
“什麼事?”他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她很認真地問,心想着,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她在逐漸變得勇敢。
“是。”他冷冷地回答,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終於問了,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我們聊一下。”靜羽轉身朝湖邊走去,金辰就在後面默默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