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早,任翼和靜羽一起回了家,像是新婚夫婦那樣帶着羞澀地回了家。靜羽趁紫蘭還在煮餃子的時候跑進了臥室,換了一套新的裙子,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她在耳邊夾了一個小小的藍色的髮夾,是一朵銀蓮花,藍色的銀蓮花。任翼坐在沙發上看着春晚的重播,紫蘭時不時地從廚房回過頭來悄悄望一眼他,餃子煮好的時候,先給任翼端了一盤,還給他到了一碟醋。
“叔叔呢?”任翼問紫蘭。
“他去爺爺奶奶那邊了。”紫蘭說完又返回廚房,“天兒,自己來端。”靜羽覺得自從任翼來了自己的待遇驟然變得不同了,但在心裡還是暗暗開心的。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較早,沒有下雪,溫度也沒有那麼低,任翼第一次在北方過年,覺得一切都挺新鮮的,話不多,但一直笑着,視線跟着靜羽走,腳步也跟着靜羽移動。在爺爺家,奶奶像以往一樣和紫蘭一起準備中午的飯菜,爺爺和騰遠下象棋,唯一的不同是任翼和靜羽一起坐着小馬紮在一邊看,後來,換成了任翼和爺爺下,然後是任翼和騰遠下,輸輸贏贏,總能從小客廳傳來一陣陣的笑聲。任翼的笑聲原來這麼好聽,靜羽突然發現,他很少這樣笑,甚至她都不記得任翼這樣笑過。她看着他,一種無法言明的感動從心裡劃過。
吃中午飯的時候,任翼的事情也被爺爺奶奶騰遠紫蘭拷問得差不多了,甚至靜羽以前不知道的一些瑣細的事情,任翼也都一一的說了。他還提到了小時候看到更小時候的靜羽的樣子,那個時候沒有愛,現在說起來就莫名地帶上了些些愛意。
午飯過後,兩個人就偷偷跑上街去玩,像兩個孩子。
第二天,靜羽跟着任翼去了上海,見了任翼的父親,任吾元依然沒有過多的表情,話也不多,只是在長長的餐桌上,任吾元語氣溫和地問了靜羽畢業之後的打算,靜羽回說她準備從人力資源開始做起,任翼在哪兒她在哪兒,只是她會自己做自己的事。顯得不卑不亢,禮貌溫和。任吾元在離開餐桌的時候,交代吳媽給她收拾二樓的客房,做些她愛吃的東西,也算是默認同意了吧。任吾元在商界混了這麼多年,見的各種各樣的人太多了,靜羽給他的感覺是柔和卻有力量的,她的眼神裡有些東西和任翼很相似,只是任翼的眼神裡多了一層冷漠而她的眼神裡是溫暖。
晚上,靜羽站在偌大的廳中間,擡頭看着高高的屋頂,絢麗的吊燈在頭頂明晃晃的,讓整個巨大的房子顯得更加安靜。她無法想象任翼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如何長大的,小時候的她還能蜷縮在自己小小的房間裡尋找一些安全感,而他只能這樣在空間裡把心困進死牢裡。看得眼睛酸澀,她揉揉眼睛朝廚房走去,才突然發現任吾元坐在沙發上,也沒看報也沒有看書,他一直在看她。
“你真是個有意思的小丫頭。”任吾元微微露出笑意。
“呀,嚇死我了!”靜羽跳到一邊,“伯父,您怎麼一聲不吭呢?”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不是剛吭了一聲兒。”任吾元的笑意散開。
“您和翼真是像,說話的方式都像。”她笑着說。
“過來。”任吾元拍拍沙發,她坐過去。
“不過,我感覺您跟任翼描述的不一樣。”靜羽隨意地說。
“那小子怎麼說我的?”
“說您,”靜羽顯出些不好意思,可愛地笑了一下,“說您比較沉默嚴厲。”
“應該是冷漠不近人情吧?”任吾元竟然哈哈笑了。
那天晚上,任吾元和靜羽在很短的時間裡聊了很多,很多任翼的事情,很多靜羽和任翼的事情,靜羽突然發現任吾元其實是默默關心着任翼的。她心裡暗暗地想如果任吾元能夠像爸爸一樣知道該怎麼表達愛,或許任翼的童年就不至於那樣孤單了。而她的童年,她從來沒想過可以換成什麼模樣。
任吾元在上樓之前跟靜羽說了一句:“冰箱裡有黃瓜,新鮮的。”
靜羽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從冰箱裡拿了兩根黃瓜上了樓。
“你要不要吃黃瓜?”靜羽扒着任翼臥室的門框調皮地問。任翼正在筆記本上看一些資料。
“哪裡來的黃瓜?”他笑。
“你爸給的。”她走到他面前,把一根黃瓜遞給他,自己咬了一大口,開心地吃着,“你爸知道你愛吃黃瓜,特意給你準備的,在冰箱裡。”
任翼愣了幾秒鐘,沒說什麼。合上筆記本,笑着把她拉到身邊。“我就說你是招人喜歡的那種。”
“因爲漂亮可愛還聰明啊。”她雙手環着他的脖頸,調皮地笑。
“恩,還厚臉皮。”他環着她的腰,讓她側坐在他的腿上,“你想吃什麼?我讓吳媽給你做,她做東西很好吃的。”
“那我以後跟她學好了。你想吃什麼?”她反問他。
“現在嗎?”任翼露出壞壞的笑,把她抱起來放在牀上,從她手上把半截黃瓜奪過來仍到地上,在牀上雙臂支撐俯視着她。
“幹嘛?”她雙手去推他的臉。
“天黑了。”他笑着去吻她。
“呀,任翼,這你家!”靜羽喊。
“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家。”他不知道在哪裡按了按鈕,門自動地關上,窗簾也緩緩地合上。
“任翼!”
“喊也沒有。”
她就沒有再喊,反正也只是象徵性地喊一下,她可不想把吳媽喊過來圍觀。
是誰說過,人類最初是兩個頭一個身的怪物,後來上帝將人分成兩半,分落到人間。當兩個人相遇相合時,纔是完整的。要經歷多少痛,要獨自走過多少路,才能遇見剛剛好的另一半,在人生之初能相遇相愛真的是莫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