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贅這樣的行爲說出去是相當不光彩的,女子出嫁,男子娶妻,嫁娶這兩個字要是在男女身份上顛倒過來,對男方來說是十分丟面子的事情。所以通常來說,入贅的事情是很少的。有入贅的,多半是家中只有女兒,沒有兒子,便招贅生了外孫繼承家業,這樣的情況至少不會讓人笑話。還有的是男方娶不起媳婦兒,硬着頭皮給人做上門女婿的,相比較第一種情況來說,這樣的較爲被人詬病一些。但這種,在男方是獨子的情況下也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這回意味着男方家中斷了香火,即便再窮,也很少有人家會送獨兒去給人當上門女婿。
拿秦家的情況來說,雖然秦招貴兄弟有四個,“嫁”出去一個兒子並不算是很大的損失,秦家不至於就因爲他入贅了王家就沒人傳宗接代了。可王氏家中不是沒有兄弟,秦招貴這半道上上門王家,傳出去算哪門子回事?
高氏又是哭又是嚎,當場便把王氏的堂伯給扣下了,拉着他一個勁兒地哭,一直表示她絕對不會同意的,讓王家的人叫秦招貴回來。
高氏覺得這樣丟人的事情是她絕對無法忍受的。
秦斧也是一臉悲傷,連連擺手。
王家堂伯正要說話,那邊兒秦金卻在熊春芬的耳語提示下站了出來,問王家堂伯:“王家要讓我四叔入贅,那也就相當於娶他回王家,彩禮錢準備給多少啊?”
王家堂伯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預料到會被問及這樣的問題。高氏腦子拎不清,見王家堂伯被問得沒了話,便以爲這是個好藉口,忙就嚷嚷着:“沒錯沒錯,彩禮錢給得不滿意,這事你們就休想!”
高氏想着,不管王家給不給,給多還是給少,她左右都是不滿意的,這樣的話秦招貴入贅的事情就一定不能成。
王家堂伯沉思了片刻,沒做答覆,說:“我回去跟家裡人說一下,等我們商量好了,再來談。”
王家堂伯走了,高氏總算挺起胸膛,滿以爲王家會就此歇了這個心思,所以她也就沒注意熊春芬戳秦金,隨後秦金跟在王家堂伯身後出了院子。
秦金趕上王家堂伯,按照熊春芬教他的說道:“王伯伯,我們也不是那認死錢的人,但您也知道我爺爺奶奶歲數都大了,四叔要是上門,對他們是個不小的打擊……彩禮錢多少能給他們些安慰。您回去好好跟王家的人說一下,相信他們也能理解的。”
王家堂伯細細看了秦金一會兒,把秦金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方纔開口,卻不是應他之前說的話,而是問他道:“剛纔你身邊那婦人,就是你新娶的媳婦兒吧?”
秦金笑眯眯地點頭:“王伯伯也知道啊,喜宴的時候也沒請其他人……”
“聽說了。”
王家堂伯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我回去會跟家裡人說彩禮錢這個事,你且在家裡等着吧。”
秦金便樂呵呵地送了王家堂伯離開。
下午時分王家又來了人,這回除了王家堂伯以外,秦招貴、王氏和王氏兩個兄弟也來了。王氏昨日說了以後都不踏入秦家老屋這個門的話,今日也真的是說到做到,到了門口就頓了步子,沒有進門的打算。
見王家又來了人,高氏心裡立馬就咯噔了一下,說了兩句“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就是不同意”之類的話後正打算攆人,剛好便又看到了勸了王氏一會兒後也沒效果,垂頭喪氣進來的秦招貴。
“老四啊!”高氏嚎了一聲立馬就撲了上去,拉着秦招貴左看右看。秦招貴叫了她一聲娘,木然得讓高氏拉扯。王氏兄弟看不過來,道:“親家母,招貴也不是小娃子了,都已經是有媳婦兒的人了。你這樣掛在他身上,不大像話吧?”
另一個王氏兄弟也道:“咱們今兒是來說招貴入贅的事情的,親家母,咱們現在還是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要再浪費時間的好。”
高氏一聽這話立馬就嚷道:“我說了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
王氏兄弟不耐煩:“招貴自己都同意了,我們過來說一聲,那是我們尊重你們二老。你們不說要彩禮錢嗎?這裡有足銀一兩,應該也足夠了吧?”
高氏搶過王氏兄弟遞過來的銀子,狠狠地就摔在了地上:“你們走!就是給一百兩,招貴也絕對不會去入贅!”
秦招貴皺了皺眉頭,趕緊將銀子給撿了起來,仔細地一邊吹一邊擦上面的灰,等覺得銀子又恢復光潔了,方纔吐了口氣,語帶埋怨地說:“娘,你又不是跟銀子有仇,犯得着這樣糟踐銀子嗎?”
高氏不理會秦招貴說的話,一把拉住他連連叮囑道:“招貴啊,這贅可不能入啊,你要是入了贅,在王家人眼裡可就要平白矮三分啊!”高氏雖然腦子不好使,可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王氏兄弟聽了這話頓時一個冷笑:“親家母,你說什麼笑話呢,招貴就是不入贅,不也是在王家住着的嘛,要矮三分可不早就矮三分了?”
高氏不聽,她就認死理。她不管秦招貴如何生活,總之是不能入贅的。老秦家丟不起這個人!
王氏兄弟說了一通見高氏這老太太仍舊不爲所動,兩人嘴皮子也說累了,便坐到一邊休息。王家堂伯也跟着再勸了兩句,中心意思是現在秦招貴也就跟王家的上門女婿一樣,這不過是正個名,他們王家還給“彩禮錢”,他覺得這打算兩邊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王氏仍舊不聽,搖頭擺手淚汪汪,一個勁兒瞅着秦招貴,拉他衣角拽他褲腰的,就是不同意秦招貴入贅。
王家堂伯也沒了法子,視線便看向了一直坐在一邊一副純良模樣的秦金和熊春芬。
熊春芬不動,秦金也紋絲不動,兩個人乖乖地坐着,像是在等着他們這幾個長輩商量出個結果來似的。
王家堂伯心裡冷嗤一聲,裝什麼呢!
許是秦招貴覺得這事情拖下去不好,他心裡是想要去給王家當上門女婿的,他便拉着高氏到了另一邊,悄悄地跟高氏說:“娘,你應了吧,咱們秦家又不缺兒子孫子的,以後我兒子閨女姓王也不打緊不是?再說王家還給了那彩禮錢呢,一兩銀子夠多了,好些人家一年到頭都還掙不下這一兩銀子呢……”
秦招貴也說的是實話,可高氏就是不同意。
王氏兄弟脾氣略急,在秦家這邊耽誤着時間讓他們心裡很不舒服,見秦招貴親自跟高氏說都無功而返,王氏兄弟便也不再跟高氏廢話,說話也不客氣了起來:“親家母,你要是不同意,你倒是給招貴他們小夫妻找個住的地兒啊?我們都這麼說了,你還不滿足,難道真要拿一百兩銀子來你纔會歡天喜地地答應?你們自己沒本事,兒子成了親連住處都沒安排好,任由着兒子跟着兒媳回家吃孃家的喝孃家的也不過問一句,得了王家給的好處還這樣不如意那樣不如意。又想佔便宜又想要名聲,有那麼好的事兒嗎?”
另一個王家兄弟也道:“親家母沒閨女體會不到嫁閨女的心情,我們王家的姑娘嫁出門不是爲了去吃苦的。秦家給不了王家姑娘好的生活,我們家的姑娘我們自己養,也不勞煩你再掏銀錢。你要說你怕招貴在王家受欺負,怎麼沒見你來王家看看問問呢,也沒聽你說過讓招貴他們跟你回秦家的話呢?真不想招貴入贅,口頭上耍耍賴就能行了?親家母,您那張嘴皮子沒那麼管用,婚契都在招貴他們夫妻倆手裡捏着的,你能做得了什麼主?”
就在高氏被問得啞口無言之際,秦金總算站了出來。他攙過高氏低聲對高氏說:“奶奶,還是答應了吧……你看四叔的態度,不管您答不答應,四叔都要入贅王家了。要是您一直僵着,就不怕將來四叔不回來看您了嗎?而且跟王家的關係處差了也不好……”
高氏覺得委屈,這個家裡好像她說什麼都不管用了。之前秦金娶熊春芬的事情就沒有依她的意思,現在突然冒出來老四要入贅的事情,似乎也沒人聽她的意見。高氏越想越憋屈,嗚嗚地哭了出來。
這下倒跟之前那種多少帶了點兒“耍賴”意味的哭聲有些不同,高氏這會兒是真傷心了,可能她也覺得這件事沒希望了。
不過最後高氏還是沒鬆口,沒有答應讓秦招貴入贅王家。那一兩的“彩禮錢”是秦金收的,王家堂伯給錢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秦金和熊春芬一眼,但也沒說什麼。
這一兩銀子秦金自己揣着了,高氏問他他便說擱他那兒攢着。到底是擱他那兒了還是擱別人身上了,高氏就不清楚了。
雖然已經收了銀子,也算是默認了秦招貴入贅這件事,但高氏還是沒放棄。她想着王家兄弟說的,給秦招貴夫妻倆找個住的地方的話,心想着這也是解決的一個法子,便問秦金能不能讓他四叔四嬸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