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答應得自信滿滿,筱雨卻是無法將此事全然交託到他手上。
她有些疑惑地詢問道:“不知道王大哥現在做到何等官職?”
王謙謙虛一笑道:“我雖說不如令夫君,曾統領一方猛將精兵,頗得聖上倚重,但也算是不辱先祖。”
王謙對筱雨道:“我如今做中書郎將,也還算前途光明。”
筱雨訝異地看向王謙:“沒想到王大哥竟然身居如此要職,幾年未見,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王謙哈哈大笑,道:“我這多少也借了內子的光。”
王謙毫不避諱自己的妻族在他的仕途中給予他的巨大幫助,筱雨瞧得出來,即便他如今身居要職,但還是一個豁達坦蕩之人。
筱雨掩脣笑道:“聽王大哥說來,令夫人定然也是個妙人。不知筱雨什麼時候有幸,能得見令夫人。”
“筱雨若要來我家做客,我隨時歡迎。”王謙認真地道。
筱雨搖搖頭,沉吟片刻後道:“王大哥,今日與我相見之事,還希望你莫要告知他人。”
“何故?”王謙訝異道:“你我久別重逢,他鄉遇故知,本是極爲喜慶之事……再者說,我還想引薦內人與你認識……”
“去拜訪令夫人,今後隨時都可以,不過……目前不行。”筱雨老實以告:“王大哥,實不相瞞,我如今正藉口染疾在府中休養,不見外人。若讓人得知我竟然私自出府,還會見外男,想必對我名聲不利。”
王謙恍然,臉上露出歉意:“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不怪王大哥。”
筱雨微微坐直身體,又提起扈三彎之事來:“王大哥既然肯幫筱雨這個忙,筱雨先謝過王大哥。扈叔性子太過爽直,今後入了仕途,若是在言行舉止上有失偏頗的地方,還希望王大哥能夠幫忙看顧一二。”
“那是自然。”王謙頷首道:“今後扈兄便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當多多照顧他。”王謙道:“如今正是聖上需要用人的時候,扈兄若能有所表現,在聖上跟前必然有出頭之機。不過筱雨,你也要勸扈兄不可操之過急,徐徐圖之方纔是穩妥之計。”
“那是自然,扈叔那兒,我會好好同他說。”
王謙點點頭,包廂外的一名下僕悄聲進來,低聲通知王謙他還有下一個行程。
王謙恍然,抱歉地對筱雨道:“我今日還有事,我們改日再敘舊。”
筱雨點頭道:“好,今日耽誤王大哥了。”
“哪有。”王謙擺了擺手,喚下僕去尋了筆紙來,他在上寫上了他府邸的地址。
“來不及同扈兄辭別,筱雨你替我同扈兄道個歉。這是我府邸住址,你勸說好扈兄後,儘可讓他來此處尋我。”
筱雨接過,點頭道:“好,多謝王大哥。”
“不用同我客套。”王謙笑笑:“改日再聚。”
“好。”
筱雨親自送到包廂門口,目送王謙離開,半晌後她方纔無奈地回頭道:“三彎叔,你早就回來了,幹嘛不現身?”
“我幹嘛現身啊,你這不是見到老朋友了,我留給你們單獨說說話啊。”
扈三彎笑得神神秘秘一臉壞樣,筱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扈三彎悶笑道:“好歹我也比你癡長一截年歲,你們倆之間那點小曖昧我還看不出來?他跟我說話就自稱‘在下’,跟你說話就你來我去的,誰都能瞧得出來他對你的親近。”
扈三彎湊過去壞笑地問道:“這人我怎麼沒聽你提過?還有,楚彧那小子可知道他還有這麼個隱藏情敵?”
“行了三彎叔,再說可就鬧誤會了啊。”筱雨橫了他一眼,走回包廂。兩人一前一後坐下,筱雨淡淡解釋道:“王大哥的確是我在北縣時認識的朋友,你們來北縣的時候,他已經去京城了,所以沒見過他。”
“是嗎?”扈三彎追問道:“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筱雨點點頭。
扈三彎摸了摸下巴:“唔……我倒是覺得,這小子和那謝姓小子有的一拼。”
筱雨看向扈三彎:“他和謝大哥不同。”
“是不同。”扈三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和謝明琛曾經論及婚嫁,你和這王謙卻是沒有到那一步。”
“三彎叔!”
“好好好,我不說了……”扈三彎討饒地笑了半晌,方纔認真道:“我不說,可我還是要提醒你。不管是謝明琛還是今天這個冒出來的王謙,你讀得跟人保持距離。雖說是清者自清,不過總有些添油加醋的人,你莫要給這種人中傷你的機會。”
“我知道。”
筱雨點了點頭,將袖兜裡收起來的王謙給她大那張家宅地址交給了扈三彎。
“我本想說,今日來同你聊聊,怎麼入仕途之事,沒想到遇到王大哥。”
筱雨指了指那上方的家宅地址,道:“這地方算是整個京城達官顯貴慣住的地方,可見他家底殷實,也有些倚仗。他同我說了,他如今是中書郎,帶你入仕途也是綽綽有餘,至少他手上是有實權的,不像我兩位舅父,只是管修書編纂的文人。遇到他也是有機緣,你且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扈三彎接過來仔細看了地址,然後將紙條投到火盆中燒燬了。
如今天氣已涼,藥膳樓中包廂內也放置了供人取暖的火盆。
望着忽然紅焰翻滾的火盆,扈三彎忽然說道:“筱雨,你說我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筱雨微微一笑:“三彎叔心裡自然有思量,又何需我來講?”
扈三彎低聲一嘆:“二哥之事一直困擾着我和老大,不爲二哥報仇,我怕我將來即便是死了,也無言下去見他。這份執着支撐我和老大這麼多年,哪能是說拋就拋的?更別說現在二哥的仇人吃香的喝辣的,活得開心自在的,我哪能甘心。”
“三彎叔做事不愧於自己的心就好。”筱雨笑了笑,道:“你放心,鳴翠我會好好照顧,你不用太擔心。”
扈三彎重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藥膳樓二樓打算各自打道回府,筱雨卻忽然頓下腳步,朝掌櫃臺那邊兒望了過去。
竟是秦元寶在那兒,似乎是和秦樂在廝磨着什麼。秦樂一臉不耐煩,一副礙着秦元寶是女子而不敢同她動手的憋屈模樣,秦元寶則是橫着眉毛瞪着眼睛,指着秦樂不知道在說什麼。
別人聽不見,筱雨卻是聽得到。秦元寶讓秦樂從賬房中支些銀錢給她,而秦樂則一律一個答案回她,說自己沒錢。
秦元寶缺錢怎麼會到這兒來找秦樂要?
筱雨這一停腳,扈三彎也覺出了兩分不對勁。他朝秦元寶望了過去,立刻皺了眉頭:“這丫頭怎麼在這兒?”
筱雨今日出來帶了趙媽媽和秋蘭,叢媽媽留在楚國公府中應付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她們二人都是陳氏母女被解決之後纔到筱雨身邊來的,並沒有見過陳氏和秦元寶,只從鳴翠口中聽到過這兩人的名號。
見筱雨頓住,眉頭微微皺起看向掌櫃臺的方向,她們二人也望了過去。
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那位彷彿在同秦掌櫃不依不饒的女子,而正巧,扈三彎也因疑問出了聲,語氣中有不加掩飾的嫌棄。
趙媽媽小聲問道:“五奶奶,那女子,可是有什麼不妥?”
筱雨搖了搖頭:“也沒什麼,論血緣,她算是我的堂妹。”
趙媽媽和秋蘭對視一將印象中從鳴翠那兒聽說過的陳氏母女的一應噁心事,都對應到了秦元寶身上。
趙媽媽不屑道:“都被攆出家門了,她怎麼還好意思到五奶奶產業門前來糾纏?五奶奶,要不要奴去幫您把她給攆走?”
趙媽媽有些躍躍欲試,筱雨搖頭道:“算了,秦樂能解決,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果然,筱雨隱在炕屏後面沒有多久,秦元寶便憤怒地踢了掌櫃臺一腳,忿忿不平地走了。
秦樂朝着她走的方向白了一眼,撥了兩把算盤,口中唸唸有詞。
筱雨聽得分明,他說:“都落魄到這樣了,即便是借錢,也好歹擺個求人的姿態吧。當自己千金小姐呢,要什麼有什麼。我要是告訴你你堂姐在上邊兒,看你會不會嚇得拔腿就跑……”
筱雨走了過去,輕輕敲了敲櫃檯:“秦掌櫃。”
“哎呀!”
秦樂一驚,立刻擡頭,見面前之人是筱雨,頓時笑得訕訕:“是、是筱雨啊……你們談完了?”
“談完了。”筱雨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剛好聽到秦掌櫃說我呢。我還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凶煞到讓人一聽我的名兒,就拔腿就跑的地步。”
扈三彎哈哈一笑:“秦掌櫃,你這可是踩到她尾巴了。”
秦樂尷尬地搔了搔頭:“我就是這麼一感慨,沒別的意思……”
秦樂心裡想的是,要不是筱雨來時叮囑過,不能跟任何人說她來這兒的事情,他是真的會將筱雨在包廂裡的事告訴給秦元寶知道——讓她糾纏筱雨去,糾纏他這麼個大老爺們兒,他可沒那麼多閒工夫。
“行了,言歸正傳。”筱雨正色道:“她來藥膳館問你要錢,這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