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巾

今年南方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一分,地上的樹葉被風捲了起來,半天沒落下來。行人嘴巴里時不時呼出一些白氣,我期待地試着哈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一團白氣,我滿意地笑了下。

剛從心理諮詢室出來,天空的太陽照在過道的走廊上,也照在了我的臉上,有點暖暖的,像一雙溫暖的手拂過臉龐,但是我卻只有皮膚穿回大腦的感覺,心裡卻沒有什麼觸動。

下樓梯的時候,我有點走神,只感覺下面的樓梯隱約一團白色的身影在走上來。我眼睛聚焦起來仔細一看,迎面走來的是一個男生,很高,很乾淨,臉很好看,也很有氣質。這是我在這個時刻心裡頓時蹦出了這麼幾個形容詞。

我還想細細地打量一下他,但對方已經快要走到我面前了,眼看着頭也要擡了起來,我趕忙收回我打量的眼神,神態自若的與他擦肩而過。

我回到教室,教室裡面只有三三兩兩幾個人,大部分人都回宿舍洗澡或者是吃飯去了,而我不覺得餓,只想一個人待着,剛剛的小插曲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世界上好看的人千千萬,再怎麼樣跟自己也不會有干係。

我看向窗外,不禁感嘆,這所高中的黃昏美色依舊美麗迷人,我看得入神,也看得傷悲,在這一刻,我的心中又泛起了憂傷,沒由來的。我經常這樣,已經習慣了。

我走神了,一陣風吹過眼淚劃過的痕跡引起我一陣打顫,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面,我迅速的低下頭來,同時快速的瞄向周圍,走廊有些人經過,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不過班上沒人注意到我,還好。

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會有陸陸續續的同學上教室了,我迅速的收拾掉臉上的狼狽,我從書立中隨便拿出一本書,隨便翻開幾頁,把目光投向書面,在別人看來我好像在看書,但如果有有心人注意看就會發現,我的眼神空洞,無神。

我對這樣的掩飾已經習慣到自然的地步了。但其實我覺得可能也沒人會注意我,我根本無足輕重,我不需要那麼刻意的隱藏,可是一旦我想象到有人看到了我的狼狽,我頓時就會感到窒息……唉。

《三體》裡面說,有的人一年活了365天,有的人一年只活了一天,然後重複了365次。我感覺這後半句完全就是我的生活寫照,我的生活枯燥、無聊、乏味,每天都如煉獄般煎熬。

我渾渾噩噩地過着無法描述,難以言喻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如往常一樣坐在窗邊發呆,我的腦子中又開始迴盪着各種莫名其妙,沒有來源的問題,悲傷的情緒好像也在慢慢滋生。

但是我敏銳的從眼角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從教室後門進來了,霎時,我心想,不應該啊,這個時候不應該這麼快就有人回來啊,但還好,我現在並沒有很狼狽。雖然一切很正常,可是我心裡卻生出一絲被打斷的尷尬。

我餘光看到那個白色身影正緩緩的朝我這個方向過來,我頓時感受到那種領地被侵犯的緊張,更令我意外的是這個身影竟然走到我同桌旁邊過道的位置停下,我看到他停下,我疑惑,但是我不敢擡頭看去,我感覺這個人的目標是我,但是我怕我一擡頭又發現不是找我的,我就會很尷尬。

正當我還在天人交戰糾結要不要擡頭時候,我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張紙巾,我愣了一下,擡起頭,是那天下樓梯碰到的男生,我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很多句問句,但是我出口的就只有“什麼?”

我看到他好像也楞了一下,他眼睛盯着手裡的紙,磕磕巴巴地才說了一句“我……這是給你用的,你想怎麼用都可以”他說完,把紙放在了我的桌面上,然後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沒反應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做早操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四處搜索那抹白色高大的身影,去飯堂打飯排隊的時候我也會不自覺尋找那抹身影,可我並沒有找到過。

每當到了下午,我神遊的那段時間,我的腦子裡總是莫名的就想起來那個男生給我送紙的場景,我不禁開始浮想聯翩,這個男生是誰,他是什麼意思,他爲什麼要給我送紙,我的腦子裡全是關於這個男生的問題。

但我對這個男生實在知之甚少,我也不願意向別人打聽這個男生的消息,我怕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我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怎麼都是空想,漸漸的我開始把這件事忘在腦後。

晚上晚自習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後桌的女生在討論着明天的體育課,說是明天體育課的時候我們班的男生會和另一個班的男生有一場友誼籃球賽,她們還討論了那個班裡的男同學誰誰誰長得還不錯,我就聽到了個大概,我心想不用運動還挺好的。

到了第二天體育課的時候,是在下午最後兩節,平時的時候,兩節體育課都會用來練鍛鍊項目。這個學期我選的鍛鍊項目是乒乓球,負責這個項目的體育老師教完我們知識點之後就讓我們自己練習了。

因爲有球賽的緣故,第二節課的時候老師就讓我們自由活動了。因爲學校規定體育課期間是不能回教室的,所以我隨便地找了一個籃球場邊緣的位置坐下,然後我看場上來來往往的人,看着在籃球場上聚集的我們班的男生,看着籃球場邊三五成羣,笑意盈盈的女生們,我又開始出神了,我開始想我的一個老問題,爲什麼世界都這麼熱鬧,而我這麼孤單呢。

這一類的問題我很容易想着想着就入迷了,但是我這次還沒有進入到入迷的狀態,我身邊突然就坐下了一個人,我下意識想立刻把頭轉過去看是誰,但一瞬間我的腦子裡並不想我這麼做,大概是會讓人覺得自己太神經緊張了,我只好緩慢,儘量自然地微微轉過頭去,只看了一眼就把頭轉回去了。

好巧不巧,正是那個下樓梯遇上又莫名其妙給了我一張紙的那個白衣男生,我不敢想象這個男生是爲了我才做過來的,可是這麼多位置他就來了我這個陌生女同學的位置這裡,我免不了還是覺得他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