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勝哲眸中精光一閃，隨後擡頭看向蘇沐月。
蘇沐月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司空勝哲覺得她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有退婚的打算。
這不可能。
先前他雖然頻繁出入蘇府，可只是偶爾會提及幾句身份不合適，從未明說要退婚之事。
而自己真正想要毀掉婚約的念頭，也不過是發現蘇沐月並非想象中那般好掌控之後纔有的，她怎麼可能知道呢？
另一邊，陳氏看到司空勝哲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退回信物，一整日的火氣瞬間消失。
蘇家最不缺的就是拉攏皇子的棋子。
蘇沐月一旦失去了價值，那麼在蘇府就只能淪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她拿捏麼？
在場的衆人心思各異，一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
蘇沐月嘴角依舊帶着軟軟的笑意，眸光落在那塊價值連城的血玉上。
這是母親唯一給她留下的東西。
上一世，她在京城名聲盡毀，沒等皇上下旨，司空勝哲便在賞菊宴上當衆退回血玉。
那時候，她淪爲整個京城的笑柄，傷心欲絕逃跑的時候碰碎了血玉，但是沒有人同情她。
所有人都認爲，她那樣聲名狼藉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司空勝哲。
因爲配不上，所以活該被退婚。
就連活着，都是一種恥辱。
“蘇大人，這是個誤會！”司空勝哲的出聲打斷了蘇沐月的回憶，衆人只瞧着他上前一步，極爲認真地說道：“我爲縣主準備的賀禮怎麼可能是血玉，這中間必然是有所……”
“焱王殿下到！國師大人到！”就在這個時候，外頭一聲唱喏打斷了司空勝哲的解釋。
衆人連忙起身相迎，蘇沐月轉頭對冬至低語了幾句，冬至點點頭，將錦盒暫且放在何氏的面前，隨後便偷偷溜了出去。
何氏看着錦盒，有些憂心地擡頭看向蘇沐月，這個孩子，回京之後就一直諸多磨難，這蘇府究竟是有多麼容不下她？
蘇沐月給了何氏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快步走到諸葛毅身邊，福了福身子說道：“義父，沐月有事相求。”
“怎麼了？”諸葛毅嗓門本就比較大，擡眸看了蘇啓安一眼，又低下頭看着蘇沐月說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國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任何事只要跟諸葛毅扯上關係，蘇啓安必然會破功，“沐月是蘇府六小姐，誰會欺負她？”
“義父！”蘇沐月看到諸葛毅又要跟蘇啓安吵起來，連忙拉住諸葛毅的衣袖說道：“沐月想要退婚。”
“蘇沐月！”蘇啓安怒吼一聲，“你發什麼瘋？”
“好！”諸葛毅根本沒聽清蘇沐月說了什麼，只是挑釁地看着蘇啓安，毫不遲疑的說道：“你放心，老夫肯定站在你這邊！”
“父親認爲是沐月發瘋麼？”蘇沐月有些嘲諷地看向司空勝哲，冷冷地開口道：“司空勝哲當衆退了血玉，難道父親認爲沐月這個縣主的臉面不重要麼？”
“你剛纔說什麼？”諸葛毅這才聽清楚蘇沐月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指着司空勝哲罵道：“五皇子，你這是欺負老夫的女兒沒人護着是不是？”
“皇叔，國師，這是個誤會！”司空勝哲還未解釋清楚，冬至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抱着一個錦盒跑到了蘇沐月身邊，氣喘吁吁地說道：“小姐！”
“焱王殿下，這是當初許皇后與父親交換的信物。”蘇沐月示意冬至將錦盒交到牽黃手裡，隨後恭敬地說道：“今日五皇子將血玉退回，還請殿下爲沐月做主。”
“皇叔！”司空勝哲突然有一種事情失控的感覺，他之前的想法可不是這樣的！
“殿下，這件事是不是先啓奏聖上？”蘇啓安雖然惱怒司空勝哲之前的所爲，可說到底也沒真的打算跟他鬧翻，所以這會自然是盡力挽回，“這婚約是聖上所賜，殿下您看要不要先放一放再說？”
司空焱低垂着眉眼，手裡把玩着牽黃從錦盒裡拿出的鴛鴦佩，好似沒有聽到這些人的話。
一時間，衆人都不敢再多言，空氣裡瀰漫着一種讓人尷尬的氣息。
“雖然當初是皇上賜婚，但是司空勝哲悔婚在前，於情於理都是皇家虧欠了你。”終於，司空焱在衆人的沉默之中緩緩開口，只是令衆人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直接同意了蘇沐月的請求，“本王同意你的請求，從此你與老五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叔！”司空勝哲這一刻只覺得自己的臉面被司空焱直接踩在了地下，按照他的計劃，明明是所有人都應該認爲自己退婚也是理所應當，爲什麼變他成虧欠了蘇沐月？
“怎麼，老五你認爲本王沒有這個權利麼？”司空焱喝了口茶水，擡眸看向司空勝哲，從袖中掏出皇令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衆人見到皇令，全都跪拜在地，山呼萬歲。
皇令出，如聖上親臨。
“都起來吧。”司空焱收起皇令，隨後將鴛鴦佩丟給司空勝哲，一字一頓地說道：“先前本王所說，老五你可記得了？”
“自古男婚女嫁，除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還要兩情相悅，皇叔不問過往，就這麼決定我們的婚事，未免太過草率了！”司空勝哲雖然接了鴛鴦佩，但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的開口道：“皇叔這是強人所難！”
“本王向來如此。”司空焱揚眉，根本不把司空勝哲的指責放在眼裡。
強人所難又如何？
他樂意。
“我對沐月有情有義，皇叔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司空勝哲被司空焱噎得差點背過氣去，但還是立刻滿含柔情地看着蘇沐月，輕聲開口道：“我自幼便已經將沐月看作自己的妻子，如今沐月剛剛回京，對我瞭解甚少，自然多有怨懟，可我並無怨言，只希望沐月你能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可好？”
要退婚，也絕對不是現在。
他司空勝哲永遠都要是掌握主動權的那個人，蘇沐月竟然敢趁機算計他，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就不相信，他堂堂智謀過人的五皇子，連一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了！
“蘇沐月，你喜歡老五麼？”司空焱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沉聲問道：“若你喜歡，本王就當一場誤會了。”
“就算五皇子是天下女子都想嫁之人，沐月也不稀罕。”蘇沐月冷聲開口道：“而且，沐月心有所屬，但絕非五皇子！”
“哇……”衆人驚訝萬分，剎那間全都看向司空勝哲，在看到他雖然依舊是那副淡定自持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微微流露出些許哀傷，不禁都有些憤慨，這蘇沐月未免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其實，司空勝哲的心裡已經冰寒一片。
他知道今日之事鬧到現在，只怕之前的計劃都要落空了。
這些年他算無遺策，沒想到今日竟然大意輸在了蘇沐月手裡。
想到這裡，司空勝哲忍不住又擡眸看了蘇沐月一眼，少女的模樣依舊是那般明豔動人，眉宇間的自信讓人無法忽視，這真的是他之前調查過的那個蘇沐月嗎？
難道……此人根本不是蘇沐月？
“沐月，你胡說什麼！”這時，陳氏連忙走了上來，一把將蘇沐月拉到身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殿下，縣主自幼在鄉下長大，所以行事太過離經叛道，臣婦今後會好好教導縣主，還請殿下莫要怪罪縣主言行無狀。”
“本王好像沒有和蘇夫人說話。”司空焱端起茶盞，看都不看尷尬萬分的陳氏一眼，淡淡的開口道：“蘇沐月，既然你說你心有所屬，那麼那個人是誰？”
蘇沐月無視一張臉爆紅的陳氏，看着司空焱認真地問道：“殿下，如果我說出那個人是誰，殿下願意成全我麼？”
“我說沐月，你儘管說！”諸葛毅看到司空勝哲和蘇啓安吃癟，整個人非常愉悅地拍着胸脯說道：“就算焱王不給你做主，老夫也替你做主了！”
“我喜歡焱王殿下。”蘇沐月緩步走到司空焱面前，朝着他伸出手問道：“殿下願意娶我嗎？”
誰？
蘇沐月剛纔說的是誰？
所有人都處在一種呆滯的狀態下，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蘇沐月瘋了。
司空焱是誰？
全天下的女人都想嫁卻不敢嫁的人。
而這一刻，蘇沐月說出了她們心底不敢說的話。
雖然她們很佩服蘇沐月的勇氣，可等到回過神，也不禁有些嘲諷地看向蘇沐月。
蘇沐月是不是在做夢？
“哈哈哈……”諸葛毅率先狂笑出聲，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笑，可是堂堂的國師大人竟然笑得直不起腰來。
其實諸葛毅實在是太開心了，因爲他覺得自己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想到有一日司空焱竟然有可能成爲自己的乘龍快婿！
不得不說，他愈發喜歡自己這個義女了！
“蘇沐月！”司空勝哲突然出聲，有些痛心疾首地問道：“就算你不願意與我成親，你又何必利用皇叔來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