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月在房間裡翻找了一番,隨後才笑着走過來,對坐在桌前等着她的王振言說道:“還請大人屏退左右,民女有要事相商。”
王振言不疑有他,示意自己的人到外面等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夢中的場景,饒是他年歲不小,可一顆心還是止不住跳得極快,有些遲疑地開口道:“蘇小姐說的是?”
“民女自幼在臨縣長大,因爲先前經常要上山採藥,無意間發現了一樣東西。”
蘇沐月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直接放在王振言的面前,微微一笑說道:“民女才疏學淺,只是覺得造型奇特便留在身邊把玩,不知道王大人可認識這東西的來歷?”
王振言隨着蘇沐月的話緩緩打開錦盒,兩隻眼睛瞬間瞪得特別大,徹底被裡面的東西驚呆了,磕磕巴巴地說道:“這……這竟然是虎符?”
蘇沐月好似根本不懂虎符的含義,只是微微笑道:“既然王大人如此喜歡,那民女就放心了,今日就將此物送給王大人了。”
“這……這可使不得!”王振言連連擺手,有些焦急地說道:“蘇小姐,你當真知道這虎符的含義嗎?”
蘇沐月沒有說話,王振言以爲她不知道,連忙合上錦盒,低聲道:“如今西南大軍雖然始終駐紮在邊境上,但是皇上根本沒辦法號令此軍,正是因爲當初建國之時有人趁亂盜走了虎符,西南大軍不認皇帝只認虎符這是歷代的規矩,所以蘇小姐,你若是將此物歸還,勢必會得皇上另眼相看!”
“王大人,我蘇沐月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說了送給大人那便是大人的,至於大人如何安排我並不想過問。”蘇沐月目光清澈地看着王振言說道:“只不過,民女倒是另有一事相求。”
上一世,司空勝哲爲了騙走她手裡的虎符替她查出了入獄的真相,進而將王福斬殺。
卿本設局人,故作情深系,直到最後她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司空勝哲以身入局,騙她半生感激與傾慕,甚至不惜枉造殺孽,可惜最後換來的不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算計。
這一世,蘇沐月發誓絕不會再靠任何人,所以她將藏着證據的地方在夢中告訴了王振言。
她才入獄四日,王福當然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人再來搜查。
王振言看到蘇沐月在得知虎符如此重要之後仍然毫不留戀,便已經知道面前的這個少女絕非池中之物。
先不說她自幼在臨縣這樣的窮鄉僻壤長大,可單看她如今的氣度,就算宮裡的貴人也不過如此吧?
“王大人,這錦盒的事就這麼定了。”蘇沐月擺擺手,又說道:“民女所求,無非是希望能大人能儘快將虎符送回京城,一刻也不要耽擱!”
“這……爲何?”王振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有些爲難地說道:“虎符之事絕非小事,如此草率只怕皇上會怪罪下來的。”
“大人難道忘了,焱王殿下現在不就在臨縣麼?”蘇沐月輕聲提醒,隨後笑着說道:“另外,也希望大人萬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您的夫人也不行。”
“好!”王振言眼前一亮。
的確,如果將虎符直接交給焱王,自然不需要先往上遞摺子。
事關重大,還是儘快送出去,以免夜長夢多。
王振言也不是婆媽的人,既然蘇沐月都那麼爽快,自己一個大老爺們何必再諸多推辭?
等出了蘇家老宅,王振言便攜虎符去拜訪焱王,另外安排了幾個人護送蘇沐月去柳州。
王振言此人辦事極爲穩妥,柳州距離臨縣也沒有多遠的距離,可他的夫人何氏已經早早地等在了府邸門口,親自迎了蘇沐月進府。
等到蘇沐月沐浴過後,何氏這才帶着女醫爲她檢查傷勢,也許是太過疲累,蘇沐月在丫頭爲她上藥的時候竟然已經睡了過去。
何氏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心疼,揮揮手帶着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留下了兩個丫頭侍奉一旁,而冬至被安頓在隔壁養傷。
當蘇沐月再次看到漫天大火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又被吸入了那個孩子的夢境。
原來,即便是那一日她幫了他,但是那個孩子仍舊沒有脫離這個夢魘。
只不過,這一次她是落在了院落之中。
看着那些奴婢、嬤嬤被活生生的燒死,蘇沐月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疼痛。
那個孩子,究竟是得罪了何方人物,竟然被如此對待?
想到這裡,蘇沐月顧不得他人,大步朝着上次發現那孩子的地方走去。
當蘇沐月闖進那已經被大火包圍的臥房時,那個孩子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反而是自己直接衝了出來,恰巧撞進了蘇沐月的懷裡。
年幼的孩子擡起頭,看到蘇沐月的那一瞬間,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是平靜無波的湖水輕輕劃過一絲漣漪,迅速消失不見。
饒是如此,也足以驚豔了時光。
以至於蘇沐月後來每次想起,都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那笑容蠱惑了,由此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爲這個人心軟如斯。
“你沒事吧?”蘇沐月帶着那孩子遠離已經被大火吞噬的府邸,緊張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輕聲說道:“這一次很勇敢啊……”
“嗯。”雖然心裡十分欣喜,但是習慣了不輕易表露情感的孩子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蘇沐月,淡淡地點點頭。
蘇沐月方纔就已經給自己幻化出了面紗,所以並不擔心他看到自己的樣貌,只是拉着他的手問道:“你叫什麼?”
男孩看着她和自己交握的雙手,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的光,擡手在她手裡寫了個“焱”字,隨後擡起頭看着她,好似在詢問她的名字。
“焱……那我以後叫你小焱好了!”蘇沐月笑了,看到他那清澈的眸光望着自己,不禁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在他耳邊低語道:“以後你可以叫我月姐姐。”
小焱似乎頗爲不樂意地動了動脣角,只不過沒有說什麼,反倒是轉過頭看向那幾乎已經燒成灰燼的府邸。
“小焱,你的夢境是姐姐遇到過最麻煩的,因爲太過於根深蒂固,所以姐姐雖然可以幫你破掉一次兩次,但並沒有辦法替你徹底擺脫夢魘。”蘇沐月有些心疼得看着那小小的卻也倔強的孩子,低聲道:“但還有一個辦法。”
“嗯?”小焱似乎並不喜歡多言,只是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她。
“你逃出來,並救下那些人。”蘇沐月指着那片廢墟,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此,方能重生。”
“重生……”當小焱緩緩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夢境突然開始崩塌,小焱臉色一變突然抓住蘇沐月的手腕,卻不想終究還是沒能阻擋住她的消失。
而另一邊,甦醒過來的蘇沐月猛地坐起身,下意識地看着自己方纔被抓住的手腕,只覺得方纔夢中那冰涼的觸感像極了那人……
不知道爲什麼,一向心境淡然的蘇沐月此刻心底竟然微微浮起一絲失落。
下一次,也許小焱就會破掉夢魘了吧?
那麼他們還會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