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白暉一路抱着杜言上了車,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杜言縮着脖子抱着胳膊,恨不能把自己蜷成一團。雖然現在是夏天,可這廝把他一身衣服都撕扯乾淨了,要不是他拼命反抗,估計身上連絲布條都剩不下。只穿了一條牛仔褲光着膀子坐在副駕駛座上,杜言悶頭琢磨,怎麼他就那麼像拔乾淨了毛等着下鍋的小土雞呢?

杜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也沒注意白暉究竟把車開到哪去了。原來綁在樹枝上的那根紅繩已經解下來了,杜言還沒想好是扔了還是燒了,就被白暉給拽過去了。那截樹枝卻被白暉塞進了他的包裡,杜言不想要,白暉卻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拿着,有用。”

看看白某人面無表情的把紅繩塞進口袋,再看看自己包裡那截黑木頭,杜言擦擦胳膊上被冷氣吹起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邊坐着這麼一尊自動冷氣機,車裡還開什麼空調?張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敢往外邊蹦。

蘇素到底沒敢跟過來,杜言也覺得這樣就好。他說不上自己對蘇素是種什麼感覺,只是覺得這個小姑娘挺可憐的,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或許就能避免她的悲劇,可之後一系列事情的發生,又讓杜言覺得遇上這個厲鬼實在是倒黴透頂,喝口涼水都能塞牙。現如今該幫的也幫了,他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人鬼殊途,總攪合在一起,對他們都沒什麼好處。

剛剛失了血,連驚帶嚇的,杜言一放鬆下來整個人都覺得疲憊,眼皮直打架。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的往下垂。白暉看了他一眼,拽過車後的外衣扔到杜言身上。

杜言迷迷糊糊的被砸了一下,兜頭被一件帶着白暉冰冷體息的西裝外套給蓋住了。抓下蓋在頭上的外套,杜言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白暉,再眨巴眨巴眼睛,瞄瞄外套,又看看白暉。直到白暉轉過頭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杜言才老實的把外套包在身上,閉上眼睛就眯了過去。這外套一看就知道是純手工製作的,那布料蓋在身上可真夠舒服的。

說起來,這種不是人的都這麼奢侈,讓他這個小老百姓還怎麼活啊,這日子還有啥奔頭……

現如今這情形並不在杜言的預料之中,在白暉身邊杜言本能的會覺得害怕,可白暉要真想宰了他,醒着睡着都一樣,幹嘛強撐着和自己過不去呢?胡思亂想了一通,杜言捂着嘴又打了個哈欠,歪歪腦袋靠着椅背就睡了過去。

白暉一路把車開離市郊,除了偶爾的一路班車,沿途沒多少車輛,可白暉的車速卻並不快。等到車子開進市區,已經過了四十多分鐘了。

等紅燈的間隙,白暉轉過頭,看着杜言毫無防備的睡臉,嘟着脣,或許是因爲失血的關係,脣的顏色比以往都要淺一些。冰冷的手指順着飽滿的脣形描摹着,杜言睡夢中覺得癢,無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卻不小心舔過了覆在他脣上的指尖。舌尖觸碰到了圓潤的,貝殼一般的指甲,皺了皺眉頭,嘟囔的一聲,把頭又縮了縮。

白暉的目光開始變得暗沉,收回了手指,慢慢探身過去,冰冷的氣息漸漸逼近……

一輛停在邊上的豐田車主看到車裡的情景,按了幾下喇叭,吹了一聲口哨,嘴裡不三不四的說了幾句,白暉倏地冷了雙目。杜言被突來的喇叭聲和人聲吵醒了,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卻突然被一隻大手遮住了所有的光明。

“再睡一會……”

白暉在杜言耳邊低語了一聲,斜睨了一眼那輛豐田,對上白暉的目光,那個豐田車主突然渾身一凜,連忙搖上車窗,等到綠燈後飛快的把車開走了。

杜言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中醒來的。銀灰色的壁紙,白色的長毛地毯,大得離譜的牀,真絲的被單,只是一個房間而已,卻讓杜言有了一種十分空曠的感覺。冰冷的不帶一絲的人氣。坐起身,抓抓腦袋,杜言不會白癡到以爲自己在做夢,想也知道這房間是誰的。隨着他的動作,黑色絲被滑下,露出了完好如初的胸膛,身上的傷口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沾染的污跡也被清洗乾淨,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之前被傷到的地方,除了白暉留下的一個很深的牙印,其他的傷口都沒有了。

“醒了?”

“恩。”

白暉端着一個托盤推開門,就看到杜言坐在牀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胸口。眼神閃了閃,走到牀邊坐下,把托盤放到杜言的面前。

“餓了嗎?吃吧。”

托盤上是一碗熬得稠稠的粥,另搭配了幾樣小菜,清清淡淡的,味道卻香得直讓杜言直吸鼻子。

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白暉一眼,“這給我吃的?”

白暉斜睨了杜言一眼,表情完美的詮釋了面對一個笨蛋時的優越感,站起身,指着那碗粥,“吃完。”

不會是打算把他餵飽了好下嘴吧?

杜言扁扁嘴,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入口的味道濃郁香滑得讓他幾乎想要把舌頭吞進肚子裡。吃了一口就打不住了,直到把一碗粥都吃完,舔舔嘴角,“還有嗎?”

“還想吃?”

“恩。”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健康青年,一碗粥能吃飽纔怪了。

白暉突然不懷好意的俯下身,湊近杜言的耳朵,“如果我說,這碗粥是人肉熬湯做的,你還要吃嗎?”

哐噹一聲,杜言手一抖,整個托盤都給他扔到牀下邊去了。盛粥的碗滾了幾滾,最後倒扣在門邊。杜言猛的趴到牀邊乾嘔,恨不能把胃都吐出來,可努力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只有喉嚨隱隱的發疼。

看着杜言驚恐的表情,白暉勾了勾嘴角,“好心”的拍了拍杜言的背,“騙你的。”

“真的?”

“假的。”

靜默五秒,杜言繼續幹嘔,白暉繼續拍背,臉上的神情依舊冷冰冰的,嘴角卻明顯的向上勾。

這小玩意可真好玩……

足足過了五分鐘,杜言才平靜下來,仔細想想那碗粥的味道,分明就是一碗普通的海鮮粥,裡面白色的應該是貝類還有蝦塊,根本就不會是白暉口中的那種東西。

白暉看杜言似乎想明白了,起身去把外賣的訂單拿給杜言看,果然是一碗普通的海鮮粥。杜言這才完全放心,渾身無力的癱倒在牀上,吃碗粥都吃得這麼驚悚,估計他也是全天下的獨一份了。白暉沒有再難爲杜言,給杜言拉上被子,撥了撥他的頭髮,並不用力的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讓杜言再睡一下,晚些時間就送杜言回家。

杜言仰躺在牀上,把胳膊舉到眼前,白暉咬過的地方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連皮都沒破,他似乎只是在宣告某種東西,而並不是打算從杜言身上咬下一塊肉。放下胳膊,閉上雙眼,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正在慢慢改變了,至少,在白暉的房子裡,自己竟然能夠睡着,這是杜言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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