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公司的老闆放了員工一個星期的大假,要是在以往,估計大家都會感激老闆做人厚道,可出了王經理這麼一件事,不辭職走人都是心臟過硬的了。大老闆也知道這個道理,承諾在全體員工銷假上班之後,馬上就搬了地方,雖然還是在一棟商務樓,總歸是避開了那個出事的樓層,餘下半年的房租就算打了水漂,總比公司裡的人都走光了要好。就算是這樣,也有兩三個打了辭職報告走人的。其中一個竟然是小許,這是杜言沒有預料到的。
杜言接到公司的放假通知就宅在了家裡。這小子從小就不是活潑性子,別人有可能趁着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或者是三五個朋友湊到一起聚聚,杜言卻從來沒這習慣。當初他大學畢業做了銷售這一行,認識他的人都有些奇怪,按照他學的專業和平時的爲人處事,考個公務員或者是從事文職一類的工作都不稀奇,就是沒想到他會一聲不響的找了這麼一份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而且一做就是兩年。
杜言並不孤僻,他只是小時候經歷了一些事情讓他本能的對人多了一份戒心,不是故意的,可就是沒辦法和人深交,弄到現在二十四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就爲這,杜言的母親沒少唸叨,可杜言左耳進右耳出,全然不當一回事。
“你真的沒有女朋友?看你長得不差啊,有房子有相貌,該不會是那地方不行吧?”
蘇素輕飄飄的在杜言屋子裡轉悠,看到杜言放下電話就去廚房做飯,忍不住跟了過去。沒有瞳仁的雙眼定定的看向了杜言腰部以下的某個位置。
“閉嘴。”
杜言打開煤氣燒上水,瞪了一眼在他身後飄來蕩去的蘇素。他一時心軟,放這個一路跟着他回家的東西進了屋子,當時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這個鬼能悶聲不響的害了那個姓王的,又能一路跟着公交車追到了他家,怎麼可能是個善茬?看看這張嘴,這些話是個女孩子該說的嗎?就算她成了鬼也得有些矜持吧?
當時杜言推開門看到可憐兮兮的飄在門前的蘇素時,怎麼也忍不下心來把這個女孩給趕走。蘇素魂魄的顏色已經有些發暗了,杜言知道,如果再放任她這麼遊蕩下去,她用不了多久就會無意識的繼續害人。真的能夠爲了轉世輪迴留在原地等着消去渾身煞氣的鬼魂,實在是少之又少。他們已經破了殺生的忌諱,沾上了生人的血腥氣,沒辦法馬上進入五道輪迴,也受不了那種虛無的寂寞,唯一的下場就是發瘋。
瘋掉的厲鬼會有多可怕?杜言不知道。他印象中只有那個終年潛伏在河裡的女人,念念不忘的想要拖人下河做替死鬼,最終的下場就是被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說起來,你懂得還真多。”蘇素跑到廚房的吊燈上,掛在燈罩上一晃一晃的甩着頭髮,杜言綁在她腳踝上的紅繩被燈光照得有些刺眼,“你真的不是什麼道士天師嗎?”
“不是。”
鍋裡的水燒開了,咕嘟嘟的冒着水泡,杜言從櫥櫃裡拿出一包泡麪撕開了包裝袋子,把面放進了鍋裡,煮了一會,又打進去兩個雞蛋加上一根火腿腸,調料一放,噴噴香。
泡麪這東西沒什麼營養,可味道着實誘人,就連吊在燈上的蘇素也忍不住抽抽鼻子。忽悠一下落到了杜言的肩頭,青黑色的嘴脣張開,舌尖探出脣外,不斷的伸長,眼看着就要伸到杜言捧着的碗裡。這畫面有些說不出的詭異,杜言轉頭看了她一眼,筷子一夾就拽住了蘇素那截長得詭異的舌頭。
蘇素嚇得一哆嗦,等到杜言放開她就躲到了一邊。
“你還說你不是道士,普通人哪能這麼對我……”
杜言也沒理她,把手裡的筷子扔到一邊,又去廚房拿出了一套新的餐具,把碗裡的面撈出大半,然後拿出一根紅繩纏到了夾過蘇素舌頭的筷子上。
蘇素歪歪頭,半截舌頭還吊在嘴外,看得杜言有些噁心,端起碗背過身去,囫圇把面吃完了,抹抹嘴,起身就回了廚房。蘇素這才明白杜言是什麼意思,歡天喜地的拿起那雙筷子挑起了麪條送進嘴裡。
她嘗不出味道,熱騰騰的麪條吃進嘴裡一點感覺和滋味都沒有,可她就是想吃。
杜言站在廚房門口,面無表情的看了蘇素一會,轉頭回去洗碗。
他不是什麼好人,他絕不承認是爲了之前看到王經理帶着醉過去的蘇素上了車沒有阻止而感到愧疚,絕對不承認!
蘇素三口兩口吃完了面,抱着碗和筷子送進了廚房,一臉討好的看着杜言,那副樣子像極了討主人歡心的小狗。杜言看了看蘇素那張青黑的臉,又轉頭看了看被泡麪弄髒的地板,什麼都沒說,接過蘇素手裡的碗和筷子,解開上邊的紅繩放到了水龍頭的下邊。
蘇素是個鬼,她不需要也沒辦法消化任何東西,所以,那小半碗泡麪經過她的嘴,全貢獻給了杜言家的地板。
杜言洗好了晚,拿着摸布一邊擦着地板,一邊再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隕石給砸到了,上趕子的養着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厲鬼。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給他找麻煩!
擦着擦着,杜言竟然從沙發底下發現了一隻小強,沉着臉一把拉住蘇素的腳,揉巴揉巴往沙發底下一塞,過了一會,再把那隻滿臉沾灰尖叫不已的鬼拽出來,挪開沙發,果不其然,又發現了一隻。
天氣熱了,這家養昆蟲也開始出沒了。
杜言摸摸下巴,瞅瞅蘇素,看起來,這鬼還有點用處,一身的煞氣,這種小蟲子沾上了非死即亡。而且這東西沒形體,就算地板縫也能清潔乾淨,實在是很稱手啊。
於是乎,發現蘇素最大用處的杜言,手裡拎着蘇素這隻被揉搓得險些昏過去的厲鬼,把家裡的各個角落全部清掃一遍,搜出小強六隻,往垃圾袋裡一倒,看着面色更黑的蘇素,杜某人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其實,這也算是你的功德,有助於你早日投胎成人。”
蘇素這隻新鮮厲鬼被氣了個仰倒,無話可說。
時間越來越晚,杜言打開電視看了一會球賽,自顧自的發表了一通對於國足的失望言論之後就打着哈欠準備休息,蘇素卻是越來越精神。撐着一雙沒有瞳仁的白色眼珠子滿客廳的轉悠。
杜言被她晃得頭暈,養條寵物狗也是需要遛遛彎的,更何況是個鬼。從抽屜裡掏出幾根香點燃了,蘇素一陣歡呼,狠狠吸了幾口,愈發的精神了。
“想出去?”杜言抱着胳膊倚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
蘇素沒說話,只是那樣子怎麼看答案都是肯定的。
“出去也行,不過,不能朝人多的地方去,這附近的老鬼我都清楚,除了一個沒頭的和一個缺了半邊肚子的,你都不許搭理,就算是這兩個你見了能躲開也儘量躲開,否則,我就再不讓你進這個門,知道了嗎?”
那兩隻鬼已經爲了投胎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身上的煞氣淡了許多,可最近也開始有些不安分起來,杜言不希望蘇素多和他們接觸,沒好處。
蘇素忙不迭的點頭,杜言解開了她腳踝上的紅繩,指了指燃着的香,“在香燃盡之前必須回來,我會讓你進來。”
杜言話音剛落,蘇素就消失在了眼前。
看着手裡的紅繩,杜言搖搖頭,當初住在外婆家的時候,跟着外婆和鎮子裡的老人學過一些東西,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當初只爲自保,現如今他做的算什麼?在家裡養一隻厲鬼?市長真該給他頒發一個良好市民獎章,他耗費精力養了這個厲鬼,不知道會救多少人命啊!
伸了個懶腰,杜言趴到牀上,沒過一會就睡了過去。
蘇素飄出了杜言家,回頭看看,果然在杜言家的門上看到了一條細細的紅線,在空中轉了個圈,瞄到不遠處站在電線杆下一個無頭鬼魂,想起杜言的話,忙不迭的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就在蘇素離開沒多久,一輛路過的黑色悍馬有些突兀的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那人下車之後,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電線杆,站在電線杆下的鬼魂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剛想要逃卻快不過男人伸出的手。
那隻手修長滑膩,皮膚白得透明,幾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細膩的指尖上,珍珠白的指甲突然暴漲,一把抓住那隻沒來得及逃掉的厲鬼,兩隻手用力撕扯着,伴隨着厲鬼不成聲的哀號,將被扯得粉碎的鬼魂送進了嘴裡。
冰冷的舌尖探出脣瓣,舔了舔血紅的脣角,男人似乎還有些不滿足,鼻翼翕動了兩下,微微皺了下眉頭,烏黑的眸子倏地閃過一抹血紅,上了車,駛向了蘇素離開的方向。
深夜的街道邊,似乎還回響着那隻無頭鬼最終絕望的慘叫聲。
我沒害人……我已經好多年沒害人了……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
這週末遠方有事情,停更兩天,下週一繼續。
俺在改格式,不是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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