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杜言都是沒精打采的,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這不能怪他,白暉的話一直都存在他的腦子裡,到現在還消化。辦公室裡的人看杜言這個樣子,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徐姐只當杜言是工作太累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工作上不出錯就成了,公司裡其他的高層也知道杜言是徐夢冉的手下愛將,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某種關係,新進來的大股東又和杜言關係不錯,也不會去找杜言的麻煩,杜言就一直維持着這個夢遊一般的狀態,說話都輕飄飄的。說來也奇怪,饒是這個樣子,杜言還是簽了一筆不大不小的單子,讓公司裡其他業務直咋舌,這杜某人真是神人吶,夢遊都能簽單子!
下班之後,杜言沒急着走,他也知道自己這兩天狀態不太對,要是總這麼下去未免太說過不去了,拍了拍臉,清醒了一下,打算加個班,把前兩天落下的工作補上,叫了一份外賣正吃着,就聽到辦公室門響。
大張?
“你還沒走?”杜言放下筷子,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又翻了翻手上的加班單子,疑惑的看了大張一眼,“工作做完就早點回家吧,你今天不加班啊。”
大張沒出聲,在門口低頭站了一會,就徑直朝着杜言走了過來,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手腳僵硬得像是沒辦法彎曲,很像是電視裡那種跳來跳去的殭屍,只不過,大張是用走的罷了。
杜言愣了一下,隨即便察覺出了不對勁,等到大張走近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圍繞在大張周身的黑氣,一股腐朽的味道開始在室內瀰漫,杜言連忙捂住鼻子,倏地站起身向後急退了幾步,可辦公室的空間就那麼大,就算他再退也退不到哪裡去。
大張慢慢的擡起頭,臉色青黑,五官扭曲着,嘴角向一邊歪着,青腫的嘴脣緩慢的張合,散發着難聞味道的口水拖在嘴角,雙眼渾濁,失去了焦點,嘴裡不斷髮出呵呵的聲音,像是鈍刀劃過老舊的皮革,擦刮過耳鼓,讓杜言的頭一陣陣的發疼。
退到牆角,退無可退了,杜言看着大張一步一步的走進,僵硬的胳膊擡起,本該是手的地方,卻是一截枯乾的樹枝,樹枝尖端裂開,裂縫裡流動着泥漿一般的污濁**……
杜言扶着牆,頭疼欲裂,哪怕是捂着鼻子,也擋不住那股可怕的味道。
直到大張的手快要碰上杜言的脖子,杜言眼神一暗,單手成印點在大張的胳膊上,另一隻手突然拍在了大張的額頭上,手中,是一張圓形的符。
大張的動作突然停住了,空氣中的那股腐朽味道似乎也漸漸散去,杜言有些脫力的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仍不忘注意着大張的情形,見大張平舉的手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又是一道符貼了上去,還不放心,拿起一隻圓珠筆,一下子就插在了大張手臂的裂口處,從筆尖上流出的紅色**切斷了那股滾動的泥漿,這一次,大張是動也沒辦法動了。
“總算是動手了……”
喘勻了氣,杜言拉過椅子坐下,拍了拍胸口,口氣不見變化,神情卻變得陰沉。
“早就知道是你這賊心不死的老東西,能忍到現在才動手,也算有耐性了。看在你沒害大張性命的份上,只要你離開大張的身體,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嘿嘿嘿嘿……”
大張的嘴裡突然發出了一串詭異的笑聲,杜言卻馬上繃緊了神經,眼神掃過,一把拉過電腦報,從包裡掏出了一個鐵皮罐子,舉到了大張的面前,罐子裡,是一截有些乾枯的樹枝。
“你……”
“答應還是不答應?你最好想想清楚。要是答案讓我不滿意,我就把這東西燒了!”
時間就在杜言和一臉扭曲的大張對峙之間慢慢流過,終於,大張發出了一聲嘶吼,一下子就張大了嘴,一股濃黑的霧氣伴隨着腐朽的味道從大張的體內慢慢撤出,在半空盤旋了一會,猛的衝向了杜言舉在手裡的那個罐子,卻不想,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驀地憑空出現,只輕輕一抓,便將那股霧氣抓在了手裡,任憑它扭曲嘶吼也掙脫不開。杜言忙不迭的把罐子打開,等到白暉將那東西塞進罐子之後,連忙蓋上蓋子咬破手指,在罐子封口劃了一圈,又在封口處貼上了一道符,這才鬆了口氣。
正打算探身看看大張的情形,槐樹精從他體內離開,大張就僵硬的倒在了地上,估計磕到了後腦勺,只不過,能驅走那東西保住命,就比什麼都強。剛彎下腰,卻被站在身邊的白暉抓住了胳膊,疑惑的轉過頭,就看到白暉把自己咬破的那根手指含到了嘴裡,舌頭捲了上來,一股酥麻又從指尖傳了過來。可白暉的表情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浪費!
杜言無語了,難不成不把槐樹精給封起來,還能讓白暉吃了?他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白暉舔完了杜言指尖上的血,仍意猶未盡,杜言卻沒時間讓他纏了,大張的呼吸很微弱,身體瘦得都能摸到骨頭了,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杜言抽回被白暉握着的手,彎下腰打算扶起大張,他可沒指望白暉能搭把手,剛拉住大張的胳膊,又被一股力道拉得連連後退,腰馬上被一條胳膊給勒住了。大張也被丟在了地上,這可憐的娃,昏迷中後腦勺又遭受了一次撞擊,估計不腦震盪也難了。
“我說……”杜言木着臉,戳了戳白暉攬住自己的胳膊,“你先放開我,還有,以後別動不動就抱我。”
“爲什麼?”
斜睨了白暉一眼,“被一個一百多歲還頂着張青春俊男臉的老頭子抱着親熱,我會有陰影。”
說完,果斷的推開白暉,扶起大張,揹着電腦包就走出了辦公室。
白暉站在原地,渾身散發着冷氣,狠狠的一呲牙,吃了他,他一定要吃了他!把骨頭都嚼碎了吞進肚子裡!
把大張送去醫院,只是掛號做了個檢查,杜言錢包裡的鈔票就去了一半,結果檢查了半天,幾個項目做下來,診斷報告上只得出一個結論,營養不良!杜言囧在了當場,看着一臉青色,瘦得皮包骨的大張,再看看站在眼前這個冷着臉讓自己快點去交牀位費的白大褂,杜言開始覺得牙癢癢,真想撲上去咬一口,這個庸醫!想歸想,杜言到底沒那麼做,等到護士推着大張去病房輸液,乖乖的拿着銀行卡到附近的ATM取款機上取了錢交了一系列費用,交錢的時候一拍腦袋,失策啊,他怎麼就沒提前把大張的醫保卡給帶來!
大張的家人都不在T市,只有一個處了一年多的女朋友,杜言從大張的手機上翻出了號碼,嘗試着打了過去,沒敢說實話,只說大張工作太疲勞,營養不良住進了醫院,又報上了醫院地址和病房號,只說完這些,那邊就掛了電話。杜言皺着眉頭,還想着這女孩沒像大張說得那麼好,結果沒過一會,病房門就被推開了,一個扎着馬尾的女孩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
杜言走出病房,回頭看看那個坐在大張病牀邊的女孩,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心情的和路過的值班護士點了點頭,離開了醫院。
那個路過的護士直到杜言下了樓還紅着臉站在原地,忍不住看向杜言離開的方向,那人長得也不是多出衆,可只是這麼一笑,怎麼就那麼讓人臉紅心跳呢?
離開醫院,果然看到一輛悍馬停在路口,杜言心情好,笑呵呵的就跑過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繫上安全帶,也不懼白暉那張冷臉,“等我呢?送我回家吧。”
白暉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哼了一聲,還是踩下了油門。一路上,杜言也沒老實,總是問白暉一些之前的事情,白暉被問煩了,轉過頭就衝着杜言呲出一口獠牙,杜某人全然不當一回事,樂呵呵的扳着白暉的臉又把他給正了過去,“開車呢,注意安全。你撞掉了腦袋都沒事,我要是缺了條胳膊少了條腿可長不出來,你能吃的就少了一大塊,不覺得虧本嗎?”
白暉被杜言氣得沒轍,到底是冰着臉把杜言送回了家。杜言剛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就被白暉拽過去堵住了嘴脣。
挾帶着怒氣的吻,在杜言主動的迴應下,竟然漸漸的變得和緩溫柔起來。杜言也不矯情,既然躲不開,那就乾脆享受得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爲白暉說的,那個子蠱的關係,總之,被白暉吻,他覺得舒服。
雙手自動自發的攬住了白暉的脖子,手指穿進了白暉的髮尾,在雙脣磨蹭的間隙,杜言忍不住的輕吟,這美人,吻起來滋味可真好啊……
這個時候,他倒不去想什麼老頭子不老頭子的問題了,反正那話也是說來氣這男人的。
吻着吻着,杜言就覺得身體開始發熱,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某個部位開始充血,可摟着他的這個男人依舊是冷冰冰的,等到白暉放開他,他身上的某個部位已經遮都遮不住了。
白暉戲謔的勾了勾脣角,指尖在那上邊颳了一下,“發、情了?”
你才發、情,你全家發、情!
杜言眼睛一瞪,這人說話可真難聽!只不過,通紅的雙頰,讓他這眼瞪得實在沒什麼威脅力。
“回家了,再見!”
杜言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的就往家走。白暉則是搖下車窗,單手撐頰,好心情的問了一句,“不請我進去坐坐?”
杜言的回答是背對着他豎起了一根中指,白暉也沒生氣,舔了舔殷紅色的脣,眼中閃過了一抹笑意。
杜言倒也不是真生氣,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被耍着玩了,心裡不舒服。結果沒走出兩步,突然停住了,一個人從路燈的陰影下走了出來。
看清那個人是誰之後,杜言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