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英明的皇帝,康熙當然知道兒子說的有些重了。當時可沒人知曉老五家的有了身孕,那更沒有那刻意謀害一說。
但當着蒙古王宮的面,一個小妾敢假扮侍衛。而且還這麼傲氣,不把皇子福晉看在眼裡。想到這康熙整個人都不好了。
作爲一個大權在握的皇帝,別人讓他一時不舒服,他絕對能讓那人一輩子不舒服。烏雅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康熙不是不知道永和宮的現狀,可他不僅聽之任之,甚至還對下手最狠的宜妃多加恩寵賞賜。
簡單的幾道動作下來,就足夠烏雅氏受得了。
烏雅氏好歹還陪伴了他二十年,並且爲他生育了三子三女,所以康熙多少還會給點面子。但隆科多的寵妾,她算哪根蔥?
“皇上,時辰差不多了。”
李德全瞅了瞅外面的日頭,萬歲爺,到您站出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寬大的場地中央擺滿了獵物,一天的打獵結束後,統計結果很快出來。
康熙遙遙領先,衆皇子們位紛紛位居第二梯隊。人人皆贊虎父無犬子,皇上一家子好樣的云云。康熙很高興,不管怎麼說兒子們出息,他這個當爹的也自豪。
蒙古王公僅次於皇子,領先宗室,隨行滿大臣屈居末位。
如往年一般,這個結果可以說是毫無新意。但人人都很高興,一臉崇拜的看着康熙。
“賞。”
簡單的一個字下去,李德全帶着人把賞賜搬上來。參加圍獵的,見者有份。康熙瞅着下面山呼萬歲的人,突然注意到了角落中的隆科多。而他旁邊,似乎只有一隻兔子?
氣不打一處來,但礙於蒙古王公在場。想起早逝的額娘,他怎麼都不會當面給佟家難堪。
夕陽西下,在場衆人都扛着賞賜回去了。康熙進賬,順帶叫上了皇子們和隆科多。笑怡面色如常的與廷芳走開,一同去照顧淑瑩。
“隆科多,你可知罪?”
隆科多跪在地上,看着旁邊的幾個人,他哪能不明白什麼事?方纔回帳子後,他命人去傳太醫,卻被告知太醫都在照看五福晉。無奈下,他只能讓隨行的奴才先給四兒包紮了下。
想起四兒當時的慘叫,他心裡就直抽抽。四兒都那樣了,皇上這是要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兒子們將佟家踩到腳底下麼?
於是跪地的隆科多滿臉悲憤,他絲毫不覺得,讓四兒代表佟家的臉面有什麼不對。
康熙哼了一聲,佟國綱戰死後,他的兒子中,鄂倫岱是個混人,法海雖然有學識,但本性過於刻板。所以佟家的爵位,就落到了佟國維頭上,可慢慢地他年歲也大了。康熙捋了遍下佟家下一代,唯有隆科多是個機靈的。
帶着他來會盟,就是想栽培下。但看他現在這樣,竟然爲一個寵物做到如此地步?
“皇上,奴才驚到了五福晉,奴才知罪。”
康熙稍稍欣慰,還算是有點腦子。看着他的表情,四爺首先坐不住了。抽四兒幾鞭子就算了,前世她可是絲毫不把皇后放在眼裡。就連見到自己,雖然面上恭敬,但眼底還是有些不屑。
“皇阿瑪,兒臣當時也在場。若不是隆科多大人的侍妾……衛太過猖狂,也不至於發生後來的那些事。”
邊說着,他踢了踢五阿哥的鞋子。有皇阿瑪在,佟家那麼穩當,這事肯定重罰不到隆科多頭上。要是想出氣,就不能抓住他不放。
五阿哥也明白,所以他也站出來,“皇阿瑪,兒臣認爲隆科多大人忠心體國,此事定不會與他有關。”
兒子們與佟家關係還不錯,康熙很欣慰。佟家不僅是他的舅家,更是他平衡滿漢關係的重要一環,此時絕對不能出差錯。
“傳那個侍衛上來。”
四兒很快走了過來,跟她一起過來的還有隆科多的福晉赫舍里氏。經過這麼長時間,雖然太醫沒去,但嬌氣的四兒早已換了衣服,並且處理了傷口。
只是五阿哥的鞭子太有準頭了,四兒不得不把整個腦袋都包起來,只露出了額頭和眼睛。不僅面部有傷,她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皮開肉綻。包紮好傷口,再套上衣服,她再也沒了那扶風弱柳的姿態。
“奴婢給皇上請安。”
康熙沒叫起,連個正眼都沒給。原因無它,瞥見四兒那雙滿含情意的水眸,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烏雅氏。雖然不想承認,但康熙也明白,十幾年來他都被那個包衣奴才騙得團團轉。
“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還請皇上不要怪罪於我們爺,此事完全與他無關。”
此話感動的隆科多無以復加,多麼善良的四兒啊。明明說好了他一力承擔,現在她卻揹負下了所有,她是真的把他放在心坎上啊。
“有沒有關係,朕心裡有數,你一個奴才妄言什麼?”
康熙本不想與一個女人多加計較,但她這一開口,竟然說出了烏雅氏的慣用語。他到塞外是爲了避暑散心來着,現在竟然有人敢給他添堵。
“掌嘴。”
四兒臉上的繃帶被強行去掉,露出一張臉腫得如豬頭般的臉。上面兩道血印已經結痂,從紅叉號變成了紅褐叉號,暗淡的顏色更加的恐怖。
連李德全這種見怪了污穢的人都暗自搖頭,十四阿哥更是閉上了眼。我終於見到了比琪琪格還要醜的女人,阿彌陀佛。
“拖下去!”
皇宮內的掌嘴,與平常人家不同。拖到帳篷外面,行刑的人拿起一寸見寬三寸長的薄木板,左右開工往四兒的臉上招呼着。木板並未磨平,上面還帶着些許倒刺。因着是皇上的旨意,太監們比平素還要盡心。
“啊……”
打在四兒身,痛在隆科多心。如果不是他捨不得四兒離開,答應了她穿男裝隨同,她也不會遭這個罪。但皇上可不是他阿瑪,他真不敢貿然開口。握緊了拳頭,四兒,爺的心肝,總有一天咱們會報仇的。
不過現在,他給自己的福晉使了個眼神。如果她能承擔下管家不利的罪名,四兒就能沒事了。
赫舍里氏一臉猶豫,但在隆科多越來越銳利的眼神中,她終於撐不住低下了頭。
“都是奴婢管教不力,還請萬歲爺息怒。”
帳中的幾位阿哥都驚呆了,尤其是見過四兒那囂張態度的三四五阿哥。他們彷彿看到,赫舍里氏頭頂閃現出一道光環,合着她是來普渡衆生的吧?
康熙沒有答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這句話倒是說對了,一個侍妾如此驕縱,還不是當家福晉管制不力?耷拉下眼皮,他一言未發,有人樂意磕頭那就磕去吧。
“爺,妾身爲了你,就是死也願意。”
帳子外傳來四兒的吼聲,四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說得好聽罷了。前世隆科多被圈禁後,誇岱一用刑,她還不是一五一十的全都招了?低頭看了眼隆科多,他倒是個癡情的,怕是快要忍不住了吧。
外面的哀嚎聲一浪高過一浪,康熙放下茶杯,“這聲音太難聽。”
李德全朝帳子邊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剛想出去,就被隆科多擒住了腿。
“皇上,奴才……”
還沒說完,外面傳來一個粗獷的女聲,“這是怎麼回事啊,哎喲你不是我剛纔見的那人麼?都停手停手,這麼好的人幹嘛要打她啊。”
聞言十四阿哥臉色一變,那女煞星怎麼又來了。看見旁邊黃色的椅子扶手,他又有了底氣。
這可是皇阿瑪的御帳,琪琪格還能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不成?
“皇上,科爾沁親王郡主求見。”
康熙斜睨了十四阿哥一眼,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心裡非常滿意。不過這郡主,怎麼會這般無禮?是他見慣了明禮的八旗和漢家閨秀,而不習慣蒙古人的這種開朗了麼?
康熙有些疑惑,印象中蒙古王公不是如此。而且皇瑪姆和皇額娘他們,似乎也沒人這樣啊。
“宣。”
話音剛落,還沒等人通傳,帳子門就被掀開了。在康熙張大的嘴巴中,琪琪格徒手託舉着一個滿臉血的人進來,看衣服那似乎是隆科多的寵妾?
“給皇上請安。”
微微屈膝,她肩膀上的四兒瞬間滑了下去,一張臉與氈毯親密接觸,瞬間染紅了一片。隆科多的福晉在自家爺的口型示意下,輕手輕腳的把她扶起來。
四兒的正面瞬間驚到了大家,那紅叉已經完全裂開,除此之外她臉上其它地方也在出血,整張臉找不出一丁點的好皮肉了。
另外一邊,沒等叫起琪琪格站起來,自顧自的說着:“你就是皇上啊,果然跟阿瑪說的一樣,還好……”
四爺強忍住笑意,康熙皺起眉。看着眼前的鐵塔拍着胸脯一臉慶幸的模樣,他突然想叫人封上她的嘴。
可惜,他終歸還是晚了一步。拍拍胸脯似乎驚魂未定般,琪琪格聲若洪鐘的說道:
“還好十四阿哥不像你,那個,你別誤會,雖然我覺得十四阿哥長得好看,但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你長得還可以,跟我阿瑪差不多。額娘說,還是能看的。不對,額娘不是這麼說的,她教我即使覺得難看,也不要這麼說得那麼直白……”
一帳篷的人除了康熙外,其它全都嘴角抽搐。就連隆科多,此時也是一臉慶幸。有這麼一尊在這兒站着,皇上總不會再追究四兒的事了吧。
“琪琪格郡主,您先喝口茶。”
李德全麻溜的端過一大碗奶茶,意思很明顯,您趕緊堵住嘴別開口了。琪琪格也不見外,接過來揚起脖子一飲而盡。
“皇上您還是很好看的。嘿嘿,我回去告訴額娘,她教的東西我終於用上了。對了,今天來我是想求您一件事……”
沒等琪琪格開口,康熙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不過科爾沁是皇額孃的孃家,同大清關係最好,一般他會予以優待。強憋住一口氣,他打斷了眼前濤濤不絕的鐵塔。
“琪琪格今年多大了,有沒有學過規矩?”
“皇上看出來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學規矩,額娘都誇我學得好。”
扶着胸口,康熙感覺他胸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