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驚險,重貶

目送斐烈離開後,塗菲媛抱起小豹子,阿俊攏了團團,兩人扭頭將四下打量一圈,但見無人注意這邊,立即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往後面走去。

後面乃是一片密林,鮮有人至,兩人之前踩了點,曉得這邊的守衛也不多,竊笑着鑽進林子裡,尋了一處草叢綿厚之處,牽手坐了下來。

“這回看他們還找的見?”阿俊三分狡詐,三分得意地道。

塗菲媛笑道:“可得看緊團團,它最是嘴饞,萬一他們帶着山楂糕誘它,一準給它跑出去,只怕就露了餡兒。”

“我早給它吃撐了。”阿俊不以爲然地挑了挑眉,舉起團團的肚子,但見小肚子圓滾滾的,顯然塞了不少吃食進去。

粉嘟嘟的肚皮就這樣被暴在外面,被風兒一吹,細細的絨毛便貼着肚皮伏倒了,團團立刻掙扎起來。阿俊捏着它細小的爪子,嘻嘻笑了一聲,將它拎回懷裡。身下是厚厚的草叢,半點也不冷,兩人靠着樹幹坐好,分別將小傢伙放在腿上,相視一笑。

團團生性活潑,在阿俊的腿上跳來跳去,雪白的一團,好不可愛。小豹子卻是同塗菲媛生疏,倨傲地跳下塗菲媛的腿,昂着頭踩進草叢裡。

塗菲媛生怕它一會兒不見了,連忙伸手將它拖了回來。小豹子驕傲得緊,立刻掙扎起來,四爪亂抓,就連毛茸茸的小尾巴都拍打着塗菲媛的手。塗菲媛一會兒覺着癢,一會兒覺着刺,竟是哭笑不得:“你不要跑,萬一你的主人回來了,卻不見你怎麼辦?”

小豹子雖然聰明,到底聽不懂人話,這番塗菲媛耐心哄勸,它半句也不懂,被塗菲媛掐住了腰,只是低低地吼叫,全身掙扎起來。良久,約莫是累了,才稍微平復少許。

“乖乖,你可真能鬧騰。”塗菲媛累得不輕,抱着小豹子在腿上,稍稍喘了口氣。

小豹子生得幼小,身量如貓兒一般,耳朵圓滾滾的,身上絨毛又細又軟,有些虎頭虎腦,很是憨得緊。又帶着尖牙利齒,機靈百變的模樣,真是叫人喜歡到了心眼裡。

塗菲媛忍不住埋下頭,將臉頰埋進它的絨毛裡,蹭了蹭。這一蹭,可不得了,小豹子渾身一僵,隨即大力掙扎起來,口裡赫赫叫着,很了不得的模樣。

“這小東西,真是傲嬌得緊?”塗菲媛頗納悶,怎麼斐烈有這樣一隻寵物?他是個寡言又沉靜的人,這小豹子卻是傲嬌到極點,一點也不隨他。

阿俊坐在旁邊,見塗菲媛費力壓着小豹子,白生生的手背,晃悠在小豹子尖尖的爪下,漸漸擰起眉頭,將團團往塗菲媛懷裡一丟,順手將她手裡的小豹子抓了過來:“我跟媛媛換換。”

“你仔細些,別給它抓傷了。”塗菲媛便跟他換了一下,口裡不放心地囑咐道。

阿俊衝她一笑:“放心好了。如今我不怕的。”一邊說着,一邊將左手的手背給她瞧了瞧。

塗菲媛原是怕他被抓傷,再露出了不得的行跡來。聽他一說,目光便落在他裹着紗布的左手上,想起最後一次給他上藥時看見的光滑肌膚,心中微微一鬆,莞爾一笑。

“我以前也常常受傷,都沒有什麼的。”阿俊補充一句道。

從前他被困在太子別院,作爲鬥獸的寵侍,時常面對強壯兇悍的猛獸,胸口被抓得鮮血淋漓都是家常便飯,也都沒有什麼。

他後來仔細想過,在紫霞山莊替塗菲媛受過時,之所以身上出現前所未有的異狀,極有可能是身體太過虛弱。無論是被箭支穿透大腿,還是四肢被釘在地上,以及精鐵箭羽透胸而出,一件件疊加起來,都讓他的身體損耗過巨。偏又補充不足,便造成了那日的異狀。

如今他好吃好喝,頓頓都能吃好又吃飽,不僅身體壯實了,還長高了,受這點傷,根本不在話下。他有感覺,哪怕小豹子撓他十下八下,他也不會有損。

“還是仔細些爲好。”塗菲媛叮囑道。

阿俊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心裡便放鬆許多。

“你給我老實些,否則扒了你的皮,做成帽子,送給你的主子戴。”阿俊見她不擔心了,便低頭逗弄小豹子。但見小豹子很不老實,便攥住它的四肢,將臉向前一湊,嚇唬它道。

小豹子雖然聽不懂他說什麼,卻能感覺出他的逗弄與促狹,兼之四肢被拘,骨子裡的兇性就冒了出來,尖尖的牙兒呲了出來,衝他低吼。

“快別逗它。再這般鬧下去,萬一引來人就不好了。”塗菲媛連忙制止道。

阿俊口裡應着,手上卻又擺弄起來,竟將小豹子翻了過去,肚皮朝上,去撥它腿間的毛:“也不知是男豹子還是女豹子?”

塗菲媛的嘴角抽了抽,一臉黑線地別過頭。

兩人躲在這邊,消磨着時間,自以爲沒有人注意到,不知早落入兩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呼”忽然間,被阿俊逗弄得累了,四肢伸直躺在他腿上的小豹子猛地睜開眼,朝林子裡頭看去。鬍子都豎了起來,踩着阿俊的腿,慢慢朝後退。

趴在塗菲媛手心裡的團團,也抖了抖身上的毛,在她的手心裡站了起來。小鼻子聳動着,圓圓的黑眼睛望着前方,有些驚異未定。忽然,它身子一彈,嗖的一下,朝反方向彈去。瞧着它的模樣,倒好似林子裡頭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

塗菲媛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就在這時,小豹子忽的跳下阿俊的腿,跑到塗菲媛的腳邊,咬住她的衣角,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叫聲,咬着她往林子外頭拽。

“這是……”塗菲媛心中一跳,轉頭看阿俊。卻見阿俊一臉凝重,彈身過來一把抄起小豹子,另一手扛起塗菲媛,撒腿就往營地的方向跑。

塗菲媛從喉中發出一聲驚呼,緊接着便覺天旋地轉,下一刻便伏在了阿俊的肩上。腦袋朝着林子裡頭,擡眼一瞧,便見林子裡的樹木搖動,發出簌簌的聲響。未幾,只見草叢裡冒出數條灰狼,個個膘肥肉厚,體型壯碩,迅速追來,立時驚叫道:“是狼”

阿俊頭也不回,一手挾着小豹子,一手扛着塗菲媛,飛快往外跑。奈何本來便離得不遠,眨眼間狼羣便竄近了,血口一張,腥臭的氣息便朝塗菲媛衝來。塗菲媛頓時被薰得作嘔,捂着鼻子扭過頭。卻見夾在阿俊腋下的小豹子,絲毫也不怕,嗷嗷衝着狼羣齜牙。

“有狼警衛有狼羣”塗菲媛強忍住驚怕,勉強發出尖利的叫聲,只盼營地中的守衛聽到,速速前來支援。

“有狼羣衝出獵場,速速警衛”因着腦袋朝着林子裡頭,塗菲媛看不見營地中是否有侍衛聽到,便不敢住口,一遍遍大喊起來。

隨着她的喊叫,阿俊又竄出數米,離林子邊緣近了些。狼羣緊跟在後,腥臭的口氣幾乎噴到塗菲媛的臉上。這樣近的距離,直叫塗菲媛心驚膽顫,唯恐哪條狼一躍而起,咬了她的腦袋。一時後悔起來,爲何要貪圖清淨,走得那麼遠?

就在這時,忽然腰間一重,隨即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只見阿俊的臉龐越來越遠,不由驚叫道:“阿俊”

眼見着狼羣包圍過來,阿俊果斷丟出塗菲媛,隻身陷入狼羣中。他這一下用足了力氣,塗菲媛飛出極遠,恰好被聽到動靜趕來的侍衛們接住。站穩後,塗菲媛緊緊盯着與狼羣對峙起來的阿俊,只覺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狼羣圍住了肅王世子,你們速速前去支援”塗菲媛擡手一指前方說道。

侍衛們聞言,立刻分出十數人,急忙拔刀前去救援。有人吹起警哨,呼喚其他人前來支援。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聽到警哨聲前來的侍衛,在塗菲媛的眼中行走如同蝸牛一般。

塗菲媛攥緊手掌,盯緊了林子邊緣處,只見阿俊邊打邊撤,漸漸離近了外頭。本來挾在他手裡的小豹子,不知何時加入戰局,時而跳到狼頭上撓一爪子,時而跳起來躲在阿俊肩上,又靈敏又兇悍,竟是一員良將。

這邊,十幾名侍衛終於來到跟前,揮着刀朝狼羣砍去。然而,這一羣狼足有六七條,個個威猛無雙,血口一張,利爪一揮,眨眼間便傷了三四人。處於狼羣中間的阿俊,獨自面對四五條狼的攻擊,狀況愈發險惡。

“快來人啊來人啊”塗菲媛上前不得,急得大喊道。

聞聲,遠處的侍衛們紛紛拔刀,急匆匆朝這邊跑來。眼見着就快要到了,塗菲媛心中一喜,對阿俊叫道:“阿俊,堅持住”

卻在剎那間,陡然生變。只見一條灰狼屈身躍起,四爪踩在一名侍衛的肩上,將那名侍衛踩倒在地。而後,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盯住了塗菲媛,強壯的身形敏捷繞過侍衛們,猛地朝塗菲媛奔來。

塗菲媛不料有此一遭,急忙後退。偏偏身邊侍衛都去解救阿俊了,竟無一人。而前來支援的侍衛們,離這邊雖然不遠了,片刻間卻也到不了。塗菲媛將心一沉,轉身就跑。

身後傳來大狼奔跑的聲音,雖輕也重,駭人的勢頭威逼而來。塗菲媛只覺得後背一片冷汗,頭皮發炸,心跳如鼓。一時間腦中空白,什麼也顧不得,只知道快跑。然而,雙腿不敵四蹄,沒跑多遠就被大狼追上。塗菲媛只覺肩頭一沉,彷彿被大狼的爪子拍中,疼痛欲裂。

緊接着,腥臭的氣息從側面噴來,倉促中看去,只見大狼張開大口,露出森森利齒,衝她的脖子咬來:“啊”

我命休矣塗菲媛心中一涼,只道無生還之路,誰知此刻突變又生。

“郡主小心”但聽一聲清喝,塗菲媛只見近在咫尺的狼頭一歪,拍在肩上的狼爪也掉下去,竟不知是誰把大狼撞開了

“是你?”塗菲媛急忙轉頭,只見玉無憂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直直撞向狼腹,不禁大吃一驚。

玉無憂撞來的時機選得極好,恰是大狼躍起之際,白色的肚皮露在半空,橫肩一撞,立時將大狼撞得跌開。玉無憂畢竟是名男子,重量和力氣都足夠,這一下肩頭重重撞在大狼柔軟的肚皮上,立時解救了塗菲媛的危機。

然而,他自己卻陷入和大狼苦戰的困境當中。但見大狼從地上翻滾而起,惱怒地吼了一聲,擡起利爪便去抓他的胸膛。玉無憂就地一滾,躲過了要害,卻將背部暴露在狼爪之下。但見血光迸起,後背頓時被抓了個稀爛

“啊”一聲聲尖叫頓時響起,卻是聽見動靜走出來的公子小姐們,遠遠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嚇得大叫出聲。吳碧倩對這位未婚夫的熟悉程度遠超衆人,遠遠認清是他,頓時嚇得臉色一白,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塗菲媛只瞧了一眼,便不去管了,玉無憂爲她而傷,這可不是小事。萬一這位英國公世子有個萬一,她可成了罪人。所幸侍衛們已經趕到,紛紛拔刀驅逐大狼,塗菲媛趁機抓住玉無憂的衣裳,拖着他遠離這邊的危險。

玉無憂倒是沒有痛暈過去,雖然痛得大汗淋漓,倒是還清醒着:“快去叫御醫”

“好,好”塗菲媛將他拖到安全一些的地方,便鬆開他,起身看了一眼阿俊那邊,但見支援的侍衛們也都趕去了,心裡稍稍鬆了一分。轉過頭,對不遠處的一名小公子喊道:“快去請御醫,英國公世子被大狼抓傷了”

她乃是郡主,自不必親自去叫的。何況,這邊還有阿俊,她半點也放心不下的。低頭看向玉無憂,問道:“你先忍着,御醫一會兒就到了。”

玉無憂點點頭,雖然姿態不雅地趴在地上,此時也不覺尷尬了,竟然還能笑出來:“郡主不要擔心,我沒有大礙的。”

他原本生得五官肖似女子,靠着不羈狂放的神情,才叫人覺着他是個男子。此刻受了傷,沾了滿臉灰塵,和着血跡,這番一笑,便顯出朗朗的男子氣概來。塗菲媛縱然不喜他爲人,也不由得拱手拜了下去:“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無以爲報,不如以身相許?”玉無憂見她粉白的小臉兒一派肅穆,不由得笑着打趣。

塗菲媛頓時黑了臉:“請世子慎言”他一個訂了親的人,憑什麼跟旁的女子如此輕浮言語?眼角瞥見寧朝醉一身黑衣黑靴,朝這邊快步而來,便甩袖走了。

另一邊,阿俊和侍衛們終於解決了狼羣,趁着衆人收拾狼屍之際,塗菲媛趕忙來到阿俊身邊,急急問道:“你怎麼樣?”

“我不要緊,你不要擔心。”阿俊的嘴脣蒼白,臉上也失了血色,卻仍然柔聲安慰道。

塗菲媛不相信,但見他身上的衣裳都快爛成條兒了,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心中驚恐得難以言說,連忙拽着他往外走:“你跟我走,我瞧瞧你的傷。”

“當真無礙。”阿俊捏了捏她的手,低聲說道:“你忘了麻一?”

塗菲媛聽到“麻一”兩字,腳步頓了下,驚訝擡頭:“怎麼回事?你說他在暗中保護你?可是你身上的衣裳……”話沒說完,塗菲媛就想到了,麻一縱然要保護阿俊,可是面對數條大狼卻毫髮無損,對阿俊不是保護,而是陷害。

想到此處,塗菲媛摸了摸阿俊的手臂,看着他身上的血跡,低聲問道:“這血跡都是狼血?有沒有你的?”

“沒有我的。”阿俊搖頭。上回捉雪狐時,他困入陷阱,被鐵籠子砸壞了手背,麻一救護不及,早就懊惱萬分。這一回他陷入麻煩,麻一再不肯叫他受傷的。

塗菲媛終於呼出一口氣,牽着他的手往外走,才覺着腿軟:“幸虧有麻一。”說到此處,忍不住又道:“可是你的臉色如此蒼白,當真沒有事?”

“累脫力了。”阿俊笑了笑,似乎是塗菲媛異常的緊張,叫他有些得意,竟湊過臉道:“媛媛獎勵我一下吧?媛媛親一下,保證馬上變成紅色。”

塗菲媛沒好氣地道:“休想。”

這裡這麼多人,他倒是不害羞?她還害羞呢

“那晚上獎勵我?”阿俊卻是聰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趁熱打鐵又道。

塗菲媛被他鬧得很不好意思,又有些羞,便隨口道:“再說吧。”

阿俊卻不允她敷衍,拉着她的手非要她應承:“好不好?媛媛?好不好?”

“好好好,別再吵了。”塗菲媛拗不過他,眼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卻提高聲音,頓時又羞又臊,擡頭瞪了他一眼。

只見塗菲媛應了,阿俊頓時歡喜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另一頭,被擡到擔架上,整個背部都被抓爛的玉無憂,從人羣的縫隙裡看到這一幕,臉上僵住了。在他旁邊,寧朝醉譏笑一聲:“世子這回可是求仁得仁,心想事成了?”

玉無憂頓時咬起牙來。

他千辛萬苦設計的這一幕,不成想到頭來竟給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做了嫁衣裳。

“求仁得仁?呵,我自然是求仁得仁”隨着擔架的搖動,背部傳來火辣辣的痛,玉無憂眯起狹長的眼睛,眸光晦暗難明。

前前後後下了這些個套,若是仍不能得到她,他就將名字倒過來寫

這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永興帝的耳中。聞得狼羣衝出獵場傷人,並且傷的都是極有身份的後起之秀,永興帝大怒:“給朕嚴查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在獵場中做手腳?”

先頭捉雪狐時,遇到了陷阱,尚未查出源頭。這才幾日,居然出了這樣的紕漏?永興帝震怒,下令親衛徹查此事,必要一個結果。未出一個時辰,便查出了苗頭。

但見帳中跪着一名看守人,訥訥答道:“奴才給狼羣投喂時,有人來同奴才說話,奴才回過神來,便有幾條大狼衝出去了。”

在看守人旁邊,是一名侍衛,戰戰兢兢答道:“那一片本是臣負責守衛。有人找臣說事,臣便請人替了班。臣也不知爲何,那替班的兄弟竟然沒到。”

還有幾名要緊的人員,被查問時,皆是如此回答。不是被人搭茬,便是被人叫走。如此多的巧合,聯合在一起,便不僅僅是巧合了。

“將相關人等給朕叫來”無論是肅王府安國公府還是英國公府,沒有一個是無關緊要的。出了這樣的事,不給出一個交代,不光肅王府等不會善罷甘休,永興帝也覺顏面掃地。

永興帝震怒之下,下屬臣子無不竭力調查。不出一個時辰,一干人等悉數被押到御前。待問明因果過程,帳中變得鴉雀無聲,或憤怒或好奇或疑慮的眼神悉數投向太子的身上。

“皇上,此事或許有人陷害。”一干人等所交代的事情,或直接或間接,全都指向斐煜。而斐煜早前便被禁了足,這幾日都未曾露面,此時自然不在場。身爲斐煜之父,太子不得不站出來辯解:“煜兒正在靜心思過,臣以爲,此事有蹊蹺。”

永興帝的臉色已經隱隱發青,蒼老的手捏着龍椅扶手,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這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繼承人。雖然品行方面略有不足,但是謀略才華卻是合格。又是皇后所出,既嫡又長,將江山社稷交給他,永興帝是放心的。可是,這兩年瞧着,竟是不像話了。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太子徹查。”永興帝沉沉出聲。

肅王府安國公府英國公府,這三方都是此事的受害者。永興帝倒要看看,叫太子去查,能查出什麼結果?倘若不是斐煜,又打算將黑鍋扣到誰的頭上?他年紀漸漸老了,只怕這兩年便是大限,若此事太子辦得妥當,他便能安心閉目。倘若……

永興帝的目光掃過帳內。

他成年的兒子僅有三人,長子太子二子靖江王三子武成王。眼下太子是這樣的,二子靖江王是個透明人,文不成武不就,立志做個閒散王爺。三子是將才,勇猛剛烈,守在邊疆則民生安穩。心中暗歎,面上卻不露,只叫過御醫,問玉無憂的傷勢,又吩咐人備禮壓驚。

塗菲媛與阿俊也收到了壓驚禮,倒都是好東西,撿着一些補養之物裝了,出門往玉無憂的帳子去了。

“世子可歇下了?”塗菲媛掀開簾子道。

玉無憂已經小歇一晌,不久前才醒來,聽了永興帝的一系列追究與徹查,趴在牀上閉目假寐。聽得塗菲媛的聲音,嘴角勾了勾,睜開眼睛道:“不曾。郡主特來看望我?”

“皇上賜了些東西,我撿着世子用得上的,送來一些。”塗菲媛說着,將盒子交給下人,往牀前走了兩步,鄭重說道:“多謝世子相救之恩。若世子有用得上的,只管遣人來說,但無不從。”

玉無憂的眼神一掃,伺候的下人便退到一邊,垂首低眼不做聲,充當背景了。他微微支起一些,眼神掃向塗菲媛,三分戲謔,三分認真,還有三分誘惑:“這等救命之恩,郡主何不以身相許?”

塗菲媛的臉色登時一沉。

“還請世子不要開玩笑。”塗菲媛冷道。她的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卻也不喜他屢屢調戲。因帶來的謝禮已交由下人,便尋思離去。

卻聽玉無憂輕笑一聲,說道:“郡主莫非見我嬉皮笑臉,以爲我並非真心?”他說着,微微低頭,手指颳了刮眉心,又笑道:“實則我這人,見慣名利,久而久之竟不會正經說話。郡主見我笑着,難免誤解我,我只對郡主坦白一件事,郡主便知我真心。”

塗菲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狼羣出禁,驚擾郡主,此事原不是旁人的心思……”玉無憂低聲說道,見塗菲媛先是目帶困惑,隨即驀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又驚又怒,低低一笑:“他傷了肅王世子,又損了郡主的顏面,我知曉郡主恨他得緊。郡主乃是天真爛漫之人,這樣齷齪的事如何能由郡主做得?於是,我便……”

他話沒有說得完全,卻也所差無幾。以塗菲媛之慧,極容易便聯想到一切。狼羣是玉無憂使人放的,守衛是玉無憂使人遣走的,卻做了縝密的安排,扣到了斐煜的頭上

一想到她和阿俊的危機,都是玉無憂的私心所致,但見玉無憂竟然還笑着,不禁打心底怒不可赦:“你卑鄙”

“不錯,我的確卑鄙。”玉無憂沒有替自己辯解,張口便認了,擡頭目光灼灼地道:“郡主與肅王世子親密,又聰慧非常,我若不使出手段,如何俘獲郡主放心?經此一事,郡主也看到我的心,我既有本事替郡主分憂,又有真心爲郡主賣命,郡主何不許以芳心?”

塗菲媛不禁捏着手心,後退兩步。她看着牀上趴着的青年,一頭烏髮披散兩邊,襯得他容顏如玉,一雙眼眸烏瑩瑩的,又明又亮,全是恣意張狂。他與阿俊是全然不同的兩人,與她所見男子也都不同。她忽然怕了。

他心機之深,非常人所及。對人對己之狠,也非常人可比。這是一個霸道到極點的人,哪怕她前後加起來的年紀比他高出一截,也不得不說,在他面前,她猶如赤誠的小女孩兒一般。

“不瞞郡主,先頭捉雪狐之時,遇到的囚籠陷阱,也是我所設。”玉無憂彷彿怕塗菲媛吃的驚訝不夠多,又坦白出一件事來:“雪狐本是我進獻給聖上,所喜山楂糕之事,也是由我告訴程婧昀,叫她故意在那裡等你。那個陷阱,也是我所設,本要英雄救美,再贈以雪狐。不曾料到,竟叫煜王截了。”

毀了他精心策劃的一幕,玉無憂對斐煜是惱的。索性再生一計,纔有了狼羣出禁之危,並扣到斐煜的頭上。

先前英雄救美之機,不巧被寧朝醉發現了,以寧朝醉如今對他的意見,難保他不會告訴塗菲媛。況且,以塗菲媛的聰慧,事後回想起來,未必便猜不出來。不如此時坦白了,也顯得他高風亮節,對她絲毫沒有隱瞞。

玉無憂定定盯着塗菲媛,嘴角的笑意又添一分:“郡主有奇思妙想,要做生意,我有人脈有店面,郡主只需張一張口,我什麼都能給郡主辦了。郡主瞧我,可有缺點?”

不客氣地講,他簡直就是爲她量身打造的良人。

“你當真不怕我將此事告訴皇上?”塗菲媛回頭一瞧,幾名下人貼着營帳邊緣站着,如同透明人一般。而玉無憂便當着他們的面,無所顧忌地道出來。這個人,究竟多麼有自信?

玉無憂哈哈一笑:“我相信郡主必不會。”

倘若這兩件事捅出去,玉無憂的面子裡子都沒了。已有未婚妻,卻還肖想郡主,並設下陰私計謀,卑鄙無恥的名聲,他這輩子也別想撇清了。膽大包天設計皇孫,給皇孫扣屎盆子,從此前程就不要想了,只怕命都留不下。

之前設計英國公的時候,不孝不悌,玉無憂已經在永興帝那裡掛了號。若非無憂商號的收益驚人,永興帝念在他才華驚人的份上,叫他年年交出收益充盈國庫,他的腦袋早就掉了。

他倒不怕死。設計英國公的時候,他便想過,有可能丟了命。然而大丈夫在世,瞻前顧後,實在不痛快。他就喜歡行走在邊緣,佈下驚世豪賭,或贏得名利,美人在懷,或一無所有,丟得性命。不溫不火,委實不是他的菜。

“你倒是猜得透我。”塗菲媛冷冷說道。掐着手心,心中委實惱極。

他做得出這種事,必然不露蛛絲馬跡,哪怕她告狀去,沒有證據也白搭。她纔不信,玉無憂當真爲了她,這般豁的出去。況且,哪怕當真有人告了狀,將他打入大獄,她心中未免不自在,畢竟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她。他當真好算計,叫她如此兩下難做。

“郡主實乃天真爛漫之人。若非看透郡主人品,我又怎會傾心至此?”玉無憂交代完一切,不再支着身子,鬆開手肘,緩緩伏了下去,不免又牽動了傷勢,口裡發出吸氣聲。

塗菲媛聽見了,臉色更不好看。誠然,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然而,畢竟兇險萬分,倘若侍衛救援不及,或者其中哪個步驟出了差錯,他便喪生狼爪之下。這般豪賭,饒是塗菲媛不贊同,也不禁敬佩萬分。

“你好好養傷。”塗菲媛捏了捏手心,同他實在無話可講,“方纔之事,休要再提。”

只要他不再提以身相許,那麼她也不會將他做的事捅出去一絲半分。

“換做郡主,下了這般心血工夫,豈會甘心放手?”玉無憂屬於青年男子的磁性聲音輕輕響起,“郡主拒絕我,難道是因爲肅王世子?恕我不解,肅王世子固然貌美,然而幼稚單純,不通世事,如何配得上郡主的早熟多慧?”

聽他講阿俊的壞話,塗菲媛冷笑一聲,張口想要刺他一通,然而看見他因爲失血而有些蒼白的臉色,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只道:“世子多想一想也就懂了。”

說罷,不再多言,轉身掀開帳子離去。

“阿俊?”驀地,纔出了門,便見阿俊站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了。

塗菲媛這回過來,是一個人來的,也是不想多事的意思,竟不料阿俊尋來了。見他臉上不見笑意,也不知他聽了多久,都聽見了什麼。想到玉無憂最後那句壞話,牽了他的手,說道:“我來瞧瞧他,說了會兒話,沒什麼事,咱們走吧。”

誰知阿俊卻掙開手,道:“我也去瞧瞧他。”

他力氣極大,但凡拿定了主意,塗菲媛是拉不住他的。只見他掀開帳子走進去,因怕起衝突,不由得也跟了進去。

“郡主是你?”本以爲塗菲媛去而復返,眼角才掛了笑意的玉無憂,看清來人的面孔,不禁愣了一下。阿俊大步直衝牀前,薄脣抿着,不見笑意。玉無憂挑了挑眉,道:“不知肅王世子前來,所爲何事?”

“你要做什麼啊”玉無憂但見阿俊走到牀前,卻不停腳步,心中忽然一突,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隨即,預感成真,不由得痛叫出聲,嗓音都變了腔調。

跟在後面走進來的塗菲媛,看見這一幕,也不禁眼皮一跳,連忙快步上前:“阿俊住手”抓住阿俊按在玉無憂背上的手,驚疑不定地看向玉無憂,“世子無事吧?”

玉無憂經阿俊重重一掌按在傷處,痛得五官猙獰,話都說不出來。

“媛媛,你瞧他多醜?”阿俊指着玉無憂因痛而猙獰的臉,嫌棄地撇了撇嘴,“真嚇人,媛媛別瞧他。”被塗菲媛抓住的那隻手,巧勁一翻,抽了出來,捂住塗菲媛的眼睛:“咱們走吧,以後都不要來了,看多了晚上連覺也睡不着了。”

玉無憂的臉更加猙獰起來,這回不僅是痛得,還是氣得:“你,你站住”

阿俊經他一喊,果然站住了,眼中閃過一絲什麼,趁着塗菲媛不注意,悄悄將一隻手背到身後,捅到玉無憂的背上,狠狠一戳:“叫我幹什麼?”

“你啊”玉無憂這回痛得冷汗都流下來了,一張俊臉更加猙獰,已然看不出原樣來。

見他痛得厲害,塗菲媛心裡也怕了,連忙喊道:“來人快看看世子的傷怎麼樣了?”

站在一旁做背景的下人,這才急忙上前來,掀開玉無憂的被子,解開他的傷口。但見紗布上染滿了新鮮的血跡,便急急給他重新上藥。

“唔”背上火辣辣一片,玉無憂咬牙忍痛,透過圍在牀頭的下人的間隙,看見阿俊拉着塗菲媛快步出了帳子,直是氣得頭頂冒煙。再一回想,方纔在傾慕之人面前失了態,氣急之下理智頓失,狠狠捶向牀鋪

這邊,阿俊拉着塗菲媛走了出去,步子又大又急。塗菲媛覺着手被握得有些痛,心知阿俊應當是不痛快了,心裡有些憐惜他,便說道:“你不是在帳子裡休息嗎?怎麼出來了?”

獨自一人面對數條大狼的是阿俊,雖然有麻一暗中相助,然而貼身肉搏不是作假的。他一察覺到危險,便把她丟了出去,獨自一人攔住數條大狼。比起來,玉無憂看準機會才撲倒一條狼,未免不夠勇武。

然而,若他是真心救她也就罷了,再不夠勇武,也是拼了性命的,她心裡只有感激的。

偏偏他做這一切,雖然打着救她的幌子,從根本上卻是爲了得到她。他所圖的,不過是一己私心。而阿俊,則是真真正正一心只有她。他想都不想,單單直覺判斷,什麼對她好,他就做什麼。這纔是一心爲她。

他怎麼就這麼惹人憐惜呢?塗菲媛反握住了阿俊的手,越瞧他越喜歡。連他暗暗氣惱的模樣,都覺得萬分喜歡。思及方纔他使壞,將玉無憂教訓了一頓,也覺得可愛得緊。

“臉色還有些蒼白。想吃些東西嗎?我叫人給你做?”塗菲媛握着他的手柔聲問道。

阿俊低頭瞧她,滿心的憤惱鬱卒,漸漸都化作了委屈:“媛媛也覺得我沒有他好嗎?”

“怎麼會?”塗菲媛驚道,“他連你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她說得信誓旦旦,他立馬就信了。那些委屈也都變成了甜蜜,卻還想聽她說更多,因而拉了她的手,低語纏綿道:“我哪裡好?”

“阿俊哪裡都好。”塗菲媛一口咬定道。

阿俊不禁更開心了,笑得兩眼彎彎,猶如盛了碎陽的溪水,又昂起頭來,驕傲說道:“他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走吧,我們回去。”塗菲媛抿脣一笑道。

回了帳子,塗菲媛叫塗大海遣走了其他人,附耳過去低聲對他說了玉無憂的事,因道:“我不覺得他瞧上了我,只怕多半是圖咱們安國公府的什麼。”

對於塗大海夫婦,塗菲媛基本上不瞞着什麼。尤其這樣厲害的事,更不敢隱瞞。

塗大海與雲詩聽了,相視一眼,說道:“媛媛不必怕。這事便交由我們了,你只管去玩吧。”夫妻兩人很是憐惜她的性子,也知道她本不耐煩這些,便攆了她出去,在帳子裡低聲商議起來。

兩日後,秋獵之期結束。太子調查完畢,並沒有查出有利於斐煜的證據。雖然不甘,卻不得不處置了斐煜。因着朝中有人彈劾,將此事歸咎於斐煜犯上作亂,危及永興帝的安危,故此只得從重處罰,將斐煜剝去皇室身份,貶爲庶民。

經此一事,塗菲媛更看清玉無憂的心機之深佈署之密,忌憚更深。

第52章 媛媛,趕到第73章 陳年,舊事第94章 規勸,玉兒第23章 孜然,挑撥第96章 蓋房,買田第43章 聞肉,討好第43章 聞肉,討好第88章 驟降,禍事第131章 螳螂,黃雀第35章 慈訓,撮合第128章 意定,進京第65章 無籽,葡萄第110章 面聖,封侯第49章 暴力,推倒第71章 謀劃,問詢第62章 又俊,又萌第36章 緊擁,咬耳第1章 穿越,清白第101章 傾心,守護第2章 幸福,中傷第108章 背叛,泄蹤第90章 百官,來救第21章 雞賊,少年第107章 月聖,秘聞第3章 守護,身世第120章 呼之,欲出第3章 守護,身世第31章 以牙,還牙第93章 白家,完蛋第91章 認親,大會第85章 寧家,藏書第118章 營救,信任第116章 杞人,憂天第87章 包子,大賽第6章 許郎,虛僞第68章 身世,浮出第106章 聞香,而來第51章 惹了,大禍第100章 解毒,代受第18章 教訓,許郎第133章 心願,墨寶第36章 緊擁,咬耳第105章 阿俊,醉酒斐烈三第87章 包子,大賽第68章 身世,浮出阿風完結文盛世天下之農門棄婦第56章 不許,吃飯第104章 贈酒,招工第132章 真心,假意第3章 守護,身世第124章 悉數,揭曉第17章 撕掉,褲子第85章 寧家,藏書第8章 謀奪,埋禍第66章 要價,還價第30章 冤屈,洗盡第67章 滿載,而歸第68章 身世,浮出第30章 冤屈,洗盡第87章 包子,大賽第65章 無籽,葡萄第128章 意定,進京第39章 有驚,無險斐烈完第56章 不許,吃飯第38章 惡徒,行兇第112章 惱了,攆人第62章 又俊,又萌第91章 認親,大會斐烈一第78章 釀酒,糾纏第30章 冤屈,洗盡第61章 葡萄,莊園第7章 下套,引出第13章 聘請,完虐第64章 莊主,奸詐第61章 葡萄,莊園第55章 解決,賤人第87章 包子,大賽第75章 再入,山莊第91章 認親,大會第48章 買一,贈一第51章 惹了,大禍第51章 惹了,大禍第70章 逃跑,丟棄第7章 下套,引出第111章 家常,敘話第107章 月聖,秘聞第137章 大結局第69章 獵到,山羊第118章 營救,信任第112章 惱了,攆人第131章 螳螂,黃雀第14章 減肥,燉肉第109章 迴歸,羣聚斐烈三第79章 坐山,觀鬥第115章 氣暈,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