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什麼這一天?”孟莊主睜大眼睛看着孟老爺子,驚訝地道,“您在說什麼?”
孟老爺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不告訴你。”說着,把手一‘抽’,一把將他推開,“就爲這事?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
“爹?你說清楚!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了!”孟莊主耍賴地道。
孟老爺子的手裡拎着‘雞’‘毛’撣子,也不打他了,只是冷笑:“你愛走不走?你不走便不走,誰還攆你不成?”說罷,提着‘雞’‘毛’撣子回了書房,口裡嘟囔道:“回去跟你的沐神醫過小日子去,管這些閒事做什麼!”
“爹!你就告訴我吧,究竟怎麼回事?”孟莊主越想越覺不對,怎麼說塗大海也曾經是孟老爺子的‘門’生,聽到他的‘女’兒有難,孟老爺子不該是這個反應?瞧着孟老爺子的神情,倒似乎知道些什麼似的?
孟老爺子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送客!”
於是,孟莊主就被下人“請”出了大‘門’。望着在眼前關閉的大‘門’,孟莊主還有些不敢相信。從前只有他往外跑,孟老爺子不允許的份,什麼時候反過來了?
“開‘門’!開‘門’!”孟莊主此行是給故人之‘女’求助來了,事情沒做成,怎麼能回去?回過神後,再度撲上前,狠狠拍‘門’。
下人本來不理會,然而孟莊主不停拍‘門’,砰砰砰,聽得人心裡煩躁,便打開了‘門’:“公子,老爺不見你,你何苦如此?”
“老爺見不見我,是老爺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孟莊主一把推開他,擡腳邁進‘門’去,任憑身後下人喊着,只是不理,大步往孟老爺子的書房行去,口裡念道:“回自己家還要下人同意?這是什麼道理?”
下人聽罷,撇了撇嘴。從前也不知是誰,死活不肯回家,惹得老爺三天兩頭傷心?如今又把這裡當成家了。然而卻不再喊了,也不去追,任由孟莊主往裡去了。
“爹,你還沒告訴我呢,塗大人的‘女’兒,要如何安置?”孟莊主回到孟老爺子的書房外面,換了個問法。
“你怎麼還不走?”孟老爺子不‘露’面,只有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來人,把這個孽子趕出去,不許他進‘門’!”
“爹,我每年孝敬您幾筐葡萄呢,您不能這麼對我!”孟莊主推開走上來擒他的下人,朝書房裡面喊道。
孟老爺子一聲冷笑:“若非是那幾筐葡萄,你以爲你能進孟家大‘門’?”才說着,書房的‘門’被打開了,一身朝服的孟老爺子走出來,對下人道:“備轎,老爺要進宮。”
“爹?是爲了塗家的事?”孟莊主眼睛一亮。
孟老爺子一個巴掌扇了過來:“滾滾滾!回你的山莊窩着去!少來管閒事!再叫老子看見你不務正業,老子打死你!”
孟莊主被孟老爺子幾個巴掌扇到一邊,滿臉震驚——爹從來沒有這麼狠地打過他!
“公子,請吧。”孟老爺子坐上轎子走了,孟莊主便被下人又一次“請”了出去。
回到與沐神醫分開的地方,孟莊主還有些恍惚。沐神醫已經等在那裡了,見到孟莊主上車來,便問道:“事情如何?”
孟莊主恍恍惚惚地道:“十分詭異。”便將今天在孟家發生的事,與沐神醫講了一遍,“我爹他似乎知道些什麼,但是又不願我知道。他還打了我。他從沒打過我這麼狠。”
“怎會如此?”沐神醫也是驚訝起來。
沐神醫也曉得孟老爺子的一些脾氣。當年孟老爺子不答應她和孟莊主成親,她心裡其實並不怨恨。她跛了一隻腳,又不能生,怎麼也不配做孟莊主的妻,並且是唯一的‘女’人。換了是她,如果她的兒子如此,她多半也要阻攔的。除此之外,說不得還要做些手腳。但是孟老爺子並沒有對她做過絲毫手腳,只是明擺着不待見她而已。
“你讓我捋一捋。”孟莊主說罷,閉上眼睛,靠在車廂上,心念轉動起來。
不多久,孟莊主睜開眼睛,面上‘露’出一絲狐疑:“你說,該不會……塗大人夫‘婦’根本沒有……”
“什麼?”沐神醫不由得僵住。
只聽孟莊主分析道:“我爹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那句話,什麼終於等到這一日。塗大人的‘女’兒被廣‘玉’公主找到,並有麻煩,跟他有什麼關係?他爲什麼等這一日?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爹早知道塗大人還有個‘女’兒。”
“塗大人有個‘女’兒的事,廣‘玉’公主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爹卻知道——會不會是塗大人特意告訴我爹?塗大人究竟做了什麼安排?”孟莊主一邊分析,一邊猜測,“塗大人夫‘婦’死了十三年,竟還有後手留到今日?這份心機手段,又怎麼會全家死於一場大火?”
沐神醫‘激’動得顫抖說道:“你是說,恩人可能並沒有死?”
“有這個可能。”孟莊主已經冷靜下來,攬住‘激’動萬分的沐神醫,說道:“僅僅是有可能而已,你莫抱太大希望。不論如何,我們應當保護好塗大人留下的血脈。”
沐神醫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道:“嗯。”
“對了,肅王妃那邊如何?”孟莊主又問道。
沐神醫聞言,微微冷靜下來,答道:“她看起來還念着舊日的情誼,如果媛媛有事,她應當不會不管。”
“只要她肯管,媛媛就多三分勝算。”孟莊主略略頷首。
肅王乃是鐵帽王,實力超羣,而肅王妃是肅王府的‘女’主人,也是這麼多年來肅王唯一的‘女’人,她說的話,分量可想而知。
兩人低低說着話,一路回了紫霞山莊。
孟老爺子進宮求見聖上,被接見了。見到皇上,孟老爺子便跪下了:“不知皇上可還記得,十三年前的塗‘侍’郎?”
皇上今年已有六十多歲,年老體邁,‘精’力不濟,聞言卻是神情一凜:“有他們的消息了?”
孟老爺子搖頭:“並沒有。但是,他們的‘女’兒,被廣‘玉’公主發現了,恐有難。”
皇上抿了抿‘脣’,一時沒有說話。半晌後,纔開口道:“一轉眼,十三年過去了。也不是大海帶着雲詩,現在何處?”
“塗‘侍’郎曾對微臣說,十年之後必回。如今已逾期三年之久——”孟老爺子說到這裡,話音頓了一頓,“當年的承諾,皇上打算何時兌現?”
皇上的神‘色’沉了一沉,看向孟老爺子的目光,帶着些莫測。片刻後,開口說道:“再等兩年。如果塗大海與雲詩仍未有音訊,朕便命人爲他二人做了靈位,在他們的靈位之前,兌現諾言。”
孟老爺子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垂着眼皮應道:“是。”
“塗‘侍’郎的‘女’兒,倒也不必擔憂。‘玉’兒雖然有些想不開,到底不會難爲一個後輩。你回去吧。”皇上的臉上有些倦‘色’,對孟老爺子揮了揮手。
孟老爺子還想說什麼,擡頭看着皇上的神‘色’,嘴‘脣’動了動,只道:“微臣告退。”
身處話題中心的塗菲媛,對京中的風雲暗涌全然不知。
一大早起來,就被阿俊纏住,要跟她進城,買衣裳。
李氏便勸道:“早幾日就答應給他買了,拖到現在也沒有。可不要再拖了,就今日吧,給他扯兩塊布,回來我給他做。”
“媛媛也給自己買一身。”塗老頭說道。
他知道小孫‘女’兒的手裡有些餘錢,也不問有多少,只叫她不必顧慮,想‘花’就‘花’。反正小孫‘女’兒如今有本事的很,攢銀子做嫁妝,卻也不必急於一時。或者說,根本就不必着急,小孫‘女’兒心裡自有打算。
塗菲媛便清脆地應了一聲,帶着阿俊往城裡去了。
一路上,遇見不少村民,看到阿俊,全都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黑妞子,這是誰?難道就是你爺爺撿來的少年?”
“老天爺,早先聽說好看極了,竟沒想到這麼俊?”一聲聲吸氣的聲音響起。
阿俊老實,幾乎從不‘亂’跑,故此雖然打斷白大富的手臂那回,被半個村子的人看見了,但仍是有不少人沒見過他。此時見了,紛紛驚訝得不得了,駐足不動,愣愣看着阿俊。
塗菲媛淡淡點了頭,沒有多說,帶着阿俊從他們身邊擦過去。
阿俊乖乖跟在塗菲媛身邊,垂着頭,也不擡起來。一直到出了村子,才終於擡起頭,四下轉動着眼睛,歡快地看着周邊的景‘色’。
上回進城,他要揹着塗菲媛,兩人還在較勁。今日,卻非同日而語了,心情自然不一樣。阿俊轉動着一雙清亮的眼睛,活潑地看來看去,忽然目光一凝,快走幾步,從路邊採了一朵藍‘色’小‘花’,走過來遞給塗菲媛:“媛媛,‘花’,你喜歡不?”
這纔多大年紀,就懂得送‘花’給‘女’孩子了?塗菲媛擡眼瞅他,忽然笑了,她接過‘花’,狠狠丟在地上,踩成粉碎,然後揪住他的領子,對他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小孩,他總愛採路邊的野‘花’,然後他死了。”
阿俊的傷心委屈全都不見了,眼睛微微睜大:“爲什麼?”
“你不信?我再給你講一個。”塗菲媛便又給他講了一個“路邊野‘花’不能採,採了也白採”的故事,末了‘陰’森森笑了兩聲,“每個‘女’孩子都是一朵‘花’,你親她們,就是採‘花’,要死的很慘的!”
阿俊委屈地癟了癟嘴:“媛媛不是路邊的‘花’。媛媛是家裡的‘花’。”
塗菲媛好懸沒給一口唾沫嗆着,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委屈得撅起嘴巴的少年,忽然伸手擰住他的耳朵:“臭小子,跟我裝傻是吧?你再裝一個試試?”
爺爺‘奶’‘奶’這會兒可不在,她就是揍得他滿地打滾,也沒人救他的!
“我沒采野‘花’。媛媛冤枉人。”阿俊給她揪着耳朵,臉上浮現委屈,咬着一邊嘴‘脣’,擡眼瞅着她,“媛媛欺負人。”
塗菲媛抿了抿‘脣’,手下一用力:“我就欺負你怎麼着?你欺負回來嗎?要不你跑啊?跑得遠遠的,以後都別回來!”
“媛媛,你是不是走累了?我揹着你好不好?”阿俊睜着一雙清亮的眼睛,裡面的委屈淡去,改爲小心翼翼的討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還有些說不出口的憋悶。塗菲媛鬆了手,狠狠瞪他一眼:“還磨蹭什麼?趕緊走!晚了不帶你去!”
阿俊便‘露’出一絲笑容,擡腳走在前頭,站在塗菲媛的左前方,說道:“我給媛媛遮太陽。”
“就你能!”塗菲媛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阿俊百般的討好,心裡生起氣來。她也說不出這股氣是從哪兒來的,擡手推了阿俊一把,快步走在前頭,不躲在阿俊的‘陰’影裡。
阿俊見怎麼都哄不了塗菲媛高興,眼睛裡漸漸浮現茫然,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了,微微垂着頭走在塗菲媛的身後,一路安靜地進了城。
“包子嘞!皮兒薄餡兒大的‘肉’包子嘞!小店開張十年慶,舉辦吃包子大賽,誰一頓吃的包子最多,不僅不收錢,還獎勵一兩銀子嘞!”
前方,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吸引了塗菲媛和阿俊的視線。
“媛媛,我想吃‘肉’包子。”隔着十幾米的距離,阿俊已然聞到了包子香味兒,嚥了咽口水說道。
塗菲媛看着前方擠得密密的人羣,禁不住笑了,轉頭看向阿俊:“你的命還真好。”說罷,一聲令下,叫阿俊跟在身後,往包子鋪去了。
這家包子鋪名叫李家包子鋪,店家是一名四十來歲的男子,穿戴打扮十分樸素,臉上掛着和氣的笑容,倒是惹人好感。在他身邊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小夥計,熱情地喊着:“吃十個以上,不僅不收錢,吃得越多,還獎勵銀子喲!”
塗菲媛領着阿俊來到李家包子鋪的‘門’前,對阿俊說道:“你能吃幾個?”
“不知道。”阿俊嚥了咽口水,眼睛盯着蒸包子的蒸籠,有些迫不及待。
塗菲媛便笑了笑,帶着他上前,說道:“店家,我們來參加吃包子大賽。”
“你們兩個都參加嗎?”小夥計聞聲看過來,只見一男一‘女’,相貌差異如同天和地的差別,不由得眼中浮現驚訝。
塗菲媛把阿俊往前頭一推,說道:“他參加,我不參加。”
“好嘞。比賽規則是這樣的,一頓吃十個包子以下的,每個包子按照一半價格來計算。一頓吃十個以上的,超出部分不收錢。吃得最多的,不僅不收錢,還獎勵一兩銀子。”小夥計說道。
塗菲媛轉動視線,掃過四下人羣,只見聚的這些人有一半都是參加吃包子大賽的,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又把目光投向蒸籠的最上層,但見一隻包子比拳頭攥起來還要大,實實在在,普通人一頓也就吃三四個。吃七八個都算得能吃了,吃十個就是大胃王了。
“什麼時候比賽開始?”塗菲媛問道。
小夥計便是一笑:“說來也巧,就等你們了。方纔已經報名了九個人,差一位就十個。正好湊齊了,現在就可以開始。”
他看了看瘦弱的阿俊,又看了看從人羣裡走出來的另外九名參賽者,只見其中大多數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只有一名是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但是看起來十分兇悍,十分能忍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阿俊來。這個少年如此白淨瘦弱,也不知道能吃幾個?
“比賽開始嘞!”小夥計說完,進屋端了一筐子包子出來,放在條案上,揭開籠布,頓時熱騰騰的熱氣就冒出來,飄出‘誘’人的香氣。
十名參賽者包括阿俊,全都撲了上去,人人左手拿着一隻包子,右手拿着一隻包子,狼吞虎嚥啃起來,就連阿俊也不例外。他從沒見過這麼多包子,而且緊着他吃,一時興奮極了。又聽塗菲媛說不要錢,可以敞開了吃,更加高興了。
不一會兒,十名參賽者就把一筐包子吃完了。
“包子又來了!”小夥計便又端上來一筐。
這一筐與方纔的數目差不多,約有四五十隻包子,端上來不久,又被清掃一空。
“彆着急,我再去端。”小夥計的臉上絲毫不見心疼,笑眯眯地進去,又端了一筐出來。
這一回,衆人吃的速度便慢了許多。方纔的兩筐子,約有*十隻包子,平均到每個人的身上,也有*個了,早已經超出常人的飯量,屬於大胃王了。
只有阿俊,左手抓着一隻包子,右手抓着一隻包子,啊嗚啊嗚,吃得起勁。一邊吃,一邊‘抽’空擡頭看一眼塗菲媛,見她在旁邊眼神帶笑地看過來,便十分安心,興高采烈地吃起來。
漸漸的,其他人都吃不動了,只有阿俊還在速度不減地吃着包子。不多會兒,總數就超過了其他參賽者。長得身強力壯的幾名漢子,吃到後來已經臉‘色’發青,隱隱‘欲’嘔。唯獨那名神‘色’帶着兇悍模樣的男子,還在勉力往口裡塞着。
與他們的表情截然相反,阿俊的面上滿是快樂,彷彿吃包子對他而言是一種享受,不論多少包子他都能吃得下去。他長得好,此時表現又出衆,漸漸的圍觀羣衆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來。
“哎喲,這個少年看起來瘦瘦弱弱的,竟然比誰都能吃?”
“老天爺,他都吃了多少個包子了?怎麼還吃得這麼歡?”
塗菲媛抱‘胸’站在圍觀羣衆的前頭,盯着阿俊。她給他數着呢,到這會兒已經吃了十八個包子了。其他人最多的吃了十二個,最少的吃了九個。吃了九個的那人,還在勉力往口裡塞。吃了十二個的,是其中長得瘦小,面目兇悍的男子。他一邊瞪着阿俊,一邊繼續塞着包子。
第三筐包子漸漸也見了底,小夥計有些訝異,倒也沒心疼,端着空筐子進去,又去撿包子了。這一回,小夥計沒有裝滿,只裝了一半,大概二十來只。
“看來本次大胃王之賽,結果就要出來了。”放下筐子,小夥計看着速度明顯變慢的衆人,笑眯眯地道。
半筐子熱騰騰的包子被端出來,其中兩人見狀,臉‘色’微變,猛地捂住嘴。
“如果誰吐出來,‘浪’費糧食,每個包子加一倍價錢。”這時,站在一旁觀戰的店家開口了。
那兩人見狀,心裡無法,便放棄了繼續嘗試的打算,分別向小夥計報了數目。小夥計記下來後,便又看向其他八位參賽者。又有三位停下來,向小夥計報了數目。還剩下五位,陸續又有三人棄賽,向小夥計報了數目。
此時,只剩下長得瘦小,面目兇悍的男子,以及阿俊還在吃。
“這位客官,你要不要認輸?”小夥計走到面目兇悍的那名男子面前說道。
“不!我還要吃!”那名男子說道。
小夥計便給他算道:“這位客官,你已經吃了十六隻包子。可是,這位小兄弟,已經吃了二十三隻了。”
“不可能!”那名男子聽罷,頓時瞪起眼睛,“他纔多大的肚子?怎麼可能吃得下這麼多?你們是不是已經定好了贏家,拿我們消遣的?”
“哎喲!客官千萬別這麼講,絕沒有的事兒!”小夥計連連擺手,“我們賣包子的,舉辦這個活動就圖個樂呵,作假有什麼意思?況且,不止是我看見了,大家夥兒都瞧見了,這位小兄弟更能吃些。”
只見此時,阿俊仍舊左手一隻包子,右手一隻包子,啃得好不過癮。再瞧他的臉上,盡是高興了,哪裡有半點勉強?其他已經退出的參賽者,見狀也不由咋舌,只道輸得不冤。
“我真想‘摸’‘摸’他的肚子。二十三隻包子啊,吃下肚子,得撐成什麼樣兒?”
“可不是二十三隻了,是二十五隻了,你瞧他又拿起兩隻開始吃了。”
這般飯量,早已驚住了圍觀的人羣,開始指着阿俊,指指點點起來。
塗菲媛不由得眉頭微皺,本想趁這個機會,看阿俊究竟能吃多少。如今看來卻不行了,只怕阿俊風頭太過,招來禍事。
“阿俊?吃飽沒?吃飽我帶你買衣裳去。”塗菲媛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怕他不識趣,暗暗掐了他一下。
阿俊轉過頭來,嘴裡鼓鼓塞着包子,睜着一雙清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塗菲媛。方纔她不是說,叫他可勁兒吃麼?怎麼這會兒又不叫了?
然而塗菲媛給他講過“從前有一個小孩,不聽媛媛的話,後來他死了”的故事,且不止一回,阿俊便把手裡餘下的包子都塞進嘴裡,然後嬌聲說道:“我吃飽了。”
“這回是我們贏了吧?”塗菲媛轉頭看向店家。
店家呵呵一笑:“不錯。本次吃包子比賽,贏家是這位小兄弟。”說完,吩咐小夥計取出一兩銀子的獎金,親自遞給阿俊:“小兄弟,你可真能吃啊。去年的吃包子比賽,最高記錄也就是十八隻包子。”
阿俊接過銀子,便低下頭一臉害羞地躲到塗菲媛身後。塗菲媛嫌他作怪,扭頭瞪了他一眼,然後對店家拱了拱手,說道:“祝貴店生意興隆,更上一層樓。”
“多謝,多謝。”店家聽了這句,臉上便浮現笑意,痛快地道,“歡迎你們明年再來!”
塗菲媛點點頭,笑道:“有機會一定來。”說罷,便領着阿俊走了。
“媛媛,我又掙了一兩銀子。”阿俊攤開手心,‘露’出一小錠白生生的銀子。
塗菲媛側眼看他:“你打算怎麼‘花’?”心裡想着,如果臭小子諂媚,將銀子‘交’給她,她可不會跟他客氣,絕對要充公。
誰料,這回竟想錯了,阿俊握起手,收起銀子,說道:“我還沒想好。”
“你要自己留着?”見他不識趣,塗菲媛眯了眯眼睛。
阿俊點點頭,說道:“媛媛身上每天都揣着許多銀子,我也要。”說着,把銀子一收,塞進懷裡。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揣着銀子?”自從被臭小子發現埋在屋後的二兩銀子,塗菲媛再不敢把銀子藏在什麼地方,唯恐再給他搜出來,便都放在了身上,隨身攜帶。
阿俊眨了眨眼,說道:“我就是知道。”
聞言,塗菲媛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擡手擰住他的耳朵:“臭小子,還沒跟你算那筆賬呢,你究竟是怎麼發現我埋在屋後的銀子的?”
“痛!痛!”阿俊吱吱嗷嗷地叫起來,好看的五官擰在一起,不僅不難看,反而有種令人想要‘摸’‘摸’他、捏捏他的可愛。
這種時候還賣萌?塗菲媛冷哼一聲,絲毫不動心,手下加大力氣,將他的耳朵又擰歪兩分:“你說不說?”
“媛媛,不要擰我,痛痛。”阿俊眨着眼睛,不知何時泛起淚‘花’,可憐巴巴地瞅着塗菲媛。
“再裝一下我看看?”塗菲媛瞪他道。臭小子,擰耳朵纔有多疼?那時候他被箭支‘射’穿大‘腿’,也沒有叫成這樣。愈發認定他心裡有鬼,狠狠‘逼’問道。
就在這時,忽然旁邊響起一聲呼喝:“喂!那個醜八怪,你做什麼欺負人?”
只見一名身材嬌小,五官端正的姑娘走過來,瞪起眼睛去打塗菲媛的手:“快放開他!”
“我教訓我家小孩,關你什麼事?”塗菲媛不悅擰眉。
那名姑娘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忽而輕蔑說道:“別逗了!就你?醜八怪,你家會有這麼好看的人?一定是你騙來的吧?”說完,看向阿俊,一臉溫柔地說道:“你別怕,我問你,你是不是被她騙了的?告訴我,我救你逃離魔掌。”
阿俊眨着眼睛,看着她,慢吞吞開口道:“醜八怪在問誰?”
“醜八怪在問你呀!”那名姑娘跺腳嬌羞道。話音才落,驀地聽到路邊幾聲撲哧笑聲,扭頭過去問道:“你們笑什麼?”
“笑你,哈哈哈!”卻是阿俊生得格外好,塗菲媛又生得格外差,這一對兒走在路上,早就惹了不少人注意。見到有人走上來打岔,便都看了過來,將方纔那一幕收入眼底,頓時鬨笑起來。
那名姑娘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頓時臉‘色’一變,惱怒地看向阿俊:“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我幫你出頭,你反過來罵我醜八怪?”
“你就是醜八怪。”阿俊嬌嬌地說道。
那名姑娘頓時更生氣了,擡手一指塗菲媛:“她纔是醜八怪!”
“你是。”阿俊說道。
“你說她不是醜八怪?你敢親她嗎?”那名姑娘瞪眼說道。
在她看來,塗菲媛長得黢黑黢黑的,又胖得圓滾滾的,鎮上簡直找不出來比她更醜的。而阿俊生得這麼好看,他一定嫌棄死塗菲媛纔對,決不肯親下去。就算敢親,也必然會‘露’出嫌棄的模樣。
誰知,阿俊聞言,臉上竟然‘露’出一抹喜‘色’,不迭點頭:“我敢。”說完,垂下眼睛,瞅着塗菲媛的臉頰,眼睛裡又漸漸冒出亮晶晶的東西來。
塗菲媛一臉無語,擡手“啪”的一下按在阿俊的臉上,阻止他胡鬧,然後牽起他的手:“跟不認識的人也說話?我怎麼跟你講的?你都忘了?”
“從前有一個小孩,他跟不認識的人說話,然後他死了。”阿俊乖巧地道,“我沒忘。”
“沒忘你還跟她說話?”塗菲媛說道。
“因爲她太醜了。”阿俊說道。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着話,漸漸走遠了,說話的聲音卻沒有壓低,飄遠開來。落入路人耳中,紛紛鬨笑不已,直讓方纔那位姑娘惱羞成怒,看着兩人的背影,恨恨跺了跺腳。
不多時,塗菲媛領着阿俊到了一家布莊。走進去後,擡眼打量布櫃中的布匹。只見綾羅綢緞都有,細棉粗麻也有,各‘色’各樣,端的是齊全。
“你喜歡紫‘色’?”塗菲媛還記得那會兒逗他時,從他嘴裡套出的話。
阿俊點點頭,指着布櫃中的一匹紫‘色’綢緞:“我喜歡那個。”
“買不起。”塗菲媛斷然說道,指着旁邊一匹藍‘色’棉布,問小夥計:“這匹棉布怎麼賣的?”
“三十二文一尺。”小夥計瞥了一眼,說道。
“旁邊那匹絳‘色’的呢?”塗菲媛又問道。
“二十八文一尺。”小夥計答道。
“給我來兩丈。”塗菲媛說道。
阿俊不樂意了,嘟起嘴道:“我不喜歡。媛媛,我要穿紫‘色’的。”
“把你賣了倒能買得起。”塗菲媛涼涼說道。
阿俊看着小夥計去裁布,愈發不高興,嘴巴撅得老高,垂下眼睛一臉受氣的樣子。
塗菲媛側頭瞥了他一眼,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笑意,沒有搭理他。
“喲?好俊的小兄弟?”就在這時,一陣香風吹來,伴隨着珠‘玉’環佩碰撞的聲音,一名‘婦’人走了進來。目光盯在阿俊的身上,熾熱熾熱的,彷彿黏在他的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阿俊敏感地察覺到這兩道目光,鼻尖嗅了嗅,眉頭皺了起來,往塗菲媛身邊靠了靠。
“小兄弟不喜歡這兩匹棉布?說得是,這樣粗陋的布匹,怎麼襯小兄弟?”‘婦’人走近來,看着阿俊傾國傾城的容貌,如‘玉’無暇的肌膚,漸漸有些頭暈,扶着身邊丫鬟的手,說道:“老天爺,怎麼有這麼好看的人?不行,叫小兄弟穿棉布是遭天譴的,我要給小兄弟買綢緞穿。”
卻是一早就看見阿俊和塗菲媛在街上走,早就盯上兩人,在外面看了有一會兒了,愈發驚歎於阿俊的容貌,這才走進來說道:“小夥計,把那匹紫‘色’綢緞拿下來。”
“這匹綢緞是上好的蘇綢,兩百六十五文錢一尺,陳夫人是咱們家的常客了,要買的話就給您便宜些,零頭就不要了,按兩百六十文一尺就好了。”小夥計說道。
這個價格,塗菲媛半點兒也不奇怪。只不過,無功不受祿,偏過頭淡淡地看向異常大方的陳夫人,說道:“多謝美意,只不過,我們窮人家的孩子,穿不慣這樣的好東西。”
“誰給你穿了?我是買給小兄弟的。”陳夫人說完,便咯咯一笑,伸出塗着豆蔻指甲的手,去‘摸’阿俊的臉頰。
阿俊後退躲過,站到塗菲媛的身後,嘴巴湊在塗菲媛的耳朵旁邊,輕聲說道:“媛媛,她好臭。”
熱乎乎的氣息,噴進塗菲媛的耳朵裡,‘激’得她脖子後面起了一層細碎的小慄。眼睛一垂,把他揪到身前:“陳夫人給你買了布,快謝謝陳夫人。”
“我不要。”阿俊直往後躲,“她要‘摸’我。我害怕。”
害怕個鬼!塗菲媛的眼角直‘抽’‘抽’,爲臭小子愈發詭異莫測的賣萌風格,當下決定不管了,看他怎麼保身。
對面,陳夫人看着阿俊眨着一雙清亮的眼睛,溼漉漉的好像無辜的小鹿,忍不住母愛氾濫,招手對他說道:“小兄弟別害怕,我不會欺負你的,快過來,叫我瞧瞧你多高多瘦,我好裁布給你做衣裳。”
“你不許‘摸’我,我害怕。”阿俊揹着手,直往後縮,好像被惡霸欺負的良家少‘女’一般,他眨着溼漉漉的眼睛,看向已經被小夥計抱下來的綢緞,說道:“你全都買給我好了,我回家叫‘奶’‘奶’給我量。”
陳夫人愕然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方纔竟看走了眼,這小子心裡賊着呢,竟想佔大便宜。不怕他佔便宜,就怕他不佔便宜。陳夫人擡手掩嘴,咯咯一笑:“這匹布要二十六兩銀子呢,你想叫本夫人白白買給你呀?”
“不買就算了。小氣。”阿俊嘟囔一聲,垂下眼睛,縮到塗菲媛身後,不說話了。
陳夫人不由愕然,忍不住擡手指着阿俊,說道:“你說什麼?本夫人小氣?告訴你,本夫人有的是錢,從來沒吝嗇過!”說完,下巴一揚,“小夥計,裁一丈布來,包好了給這位小兄弟,記本夫人的賬上!”
“好嘞!”小夥計連忙拿出剪刀和尺子,邊量邊裁起來。
阿俊從塗菲媛的身後探出臉來,眨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着陳夫人,嬌嬌地道:“謝謝夫人。我請夫人吃包子。”說完,伸手往懷裡一掏,掏出來一隻熱乎乎的大包子來。
塗菲媛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就說阿俊怎麼一身‘肉’包子味兒,還當他吃太多了,味兒還沒散呢。哪知道臭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順了人家的包子,塞在懷裡了!
對面,陳夫人愣了愣,看着阿俊滿臉的真誠,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起了‘波’瀾。然而,這樣直勾勾從懷裡掏出來的包子,她是不肯吃的,便軟聲說道:“夫人不吃包子。你吃吧。”
阿俊才收回手,又把包子藏回懷裡,眼睛微微彎起,天真地說道:“那我等中午吃。”
他一派天真爛漫,偏偏身上穿的要多破舊有多破舊,同路邊的乞丐也不差什麼了,陳夫人見了,直是忍不住心酸起來:“小兄弟,你家住哪裡?”
正好家裡的男人又玩膩了,是時候換個新的了。陳夫人上下打量着阿俊,眼睛眯了起來。
“有緣自會再相見。”塗菲媛付了棉布的錢,又撈起小夥計給阿俊包起來的紫‘色’綢緞,對陳夫人眨了眨眼:“相信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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