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是被扣了3000月費。即便芭樂彈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撥片都燙了。陳塵寧送走學員。芭樂把頭髮紮成馬尾,“我先回去了,家裡還有事兒,回頭我們再說吧。”
謝......謝字是很難說出口的,目送芭樂出了健身房的門也沒說出來。陳塵寧木然的出完燒烤攤,一晚正常,沒多掙多少。
回到自己在三里河租住的老舊小區,午夜夢迴,很多故事身邊流過,眼瞅着三十而立,混到這般田地,爲什麼呢。
夏日清晨,天亮的早,三里河道路兩邊的銀杏樹綠色的葉子沙沙作響,喜鵲在窗臺上叫,牆根晨練的爺撞着樹邦邦邦。陳塵寧居然睡不着了,空的寂寥的房間,又小又藍,跟迷宮一樣。
手摸到枕頭下面,呃,空的煙盒......
九點整,醫院來電話,說媽媽的身體情況並沒有好轉。
今天需要補足住院押金,這一個月的非醫保用藥,家屬儘快來結下帳。低氣壓的盛夏,陳塵寧忙了整個上午,把晚上出攤的材料備好,燉了點湯,給媽帶飯過去。
醫院的伙食不是很好,以前大病小情,都是特需病房,醫生護士的笑臉看慣了;現在普通病房住着,一個房間8張病牀,每天晚上鄰居發出奇怪的聲音,8人公用的衛生間……好幾次,陳塵寧去看媽媽的時候,他媽就一直拉着他的手,一言不發,望着窗外流淚。
爸爸走後,這種低氣壓,就和這個直隸城盛夏的桑拿天相當匹配。陳塵寧拎着飯盒,來到醫院病房樓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摸着自己的臉頰,努力做出笑臉,練習一下,隨後走進病房大樓。
走出電梯,來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護士的聲音,“你尿出來啊,再不尿感染啦,你5個小時沒有排尿了,不尿出來幫你導尿了啊。”
映入陳塵寧眼簾的,病房衛生間的門敞開着,媽媽一手扶着衛生間把手,褲子褪到膝蓋,護士在一邊扶着她,算是呵斥,算是工作……陳塵寧只看見他媽媽眼裡憋得眼淚。急忙把飯盒放在旁邊,推開護士,接過護士手裡的尿壺,硬生生忍回去,輕輕的說,“我來,我來。”
媽媽一把抓住陳塵寧的手臂,趴在兒子的肩頭上,哽咽了有點。
尿壺有點液體了。
媽媽的牀在窗邊,陳塵寧幫媽媽洗好手,坐上牀,拉過來餐板,小心的把飯菜一樣樣擺好。“媽,吃點吧。”
“你爸愛吃這個。”媽一邊吃,一邊說。
陳塵寧忽然間剋制不住,“媽,我出去一下。”大步走出病房,在走廊盡頭,雙肩顫抖,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指縫流下來,用手捂臉,儘量做到無聲。
陳塵寧捂住自己的嘴,手背硬生生的把臉上的眼淚抹掉。
護士走過來,“您是8牀患者家屬嗎?”
“是。”
“這兩個禮拜的非醫保藥,押金不夠了,你去一樓續下押金。”
“哦。”陳塵寧接過護士手裡的單子,一串數字。
“看這。”護士指導陳塵寧讀懂那些藥名後面的金額的含義,“已經開了五千八的藥,看這裡,你至少現結兩千九,明白麼?”
“好,好。”陳塵寧默默說。
兩千九,多乎哉,不多也。
陳塵寧去了一樓收款處回來,手機裡幾乎不剩餘額。
現在的流水,出攤一天,除掉成本能餘五百,這是好的,夏天出來宵夜的人多;回頭天氣涼了,秋風一起,誰半夜出來宵夜烤串。
怎麼辦,掛平臺開出租嗎?
家裡車已經被封了,不帶車如何上平臺。
如何如何?陳塵寧的家,本來不是這樣的。
五千塊錢嗎?家裡中秋節一頓大閘蟹而已,如今卻成了救命的錢,卻拿不出來。
醫院探視的時間過去了,陳塵寧幫媽媽蓋好被子,病房的空調有點冷,他給媽媽的腳邊搭了一條毯子,退出了病房。
然而手邊,真的連馬蘭拉麪的錢都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