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世界金融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九日,中午。
匯豐銀行大廈裡,麥理循大班帶着一點倦意坐在自己的豪華辦公室裡。他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這場突如其來的金融風暴的確讓這個兩鬢斑白的英國老頭感到有些心力憔悴,而且也有些無所適從了。一個看上去如此繁榮興盛的經濟體,居然在短短几天之內就到了崩潰的邊緣或者說是已經崩潰了……僅僅一個上午,法幣就下跌了一半,從…五元兌換一美元跌到了七元兌換一美元股市也跌去了差不多兩成,如果考慮到法幣暴跌的因素,實際上的跌幅則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了麪粉則上漲了超過一倍,而債券市場的表現則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在這個全線崩潰的市場裡面,居然有一個代號爲三二七的三年期公債上升了整整十元這是什麼概念啊那可是一種債券,而非股票或者是麪粉之類的大宗商品。債券是固定收益類品種,以這款三二七券爲例,它的年利率不過是百分之五,到期一次還本付息。也就是說,到期纔有一百一十五元法幣可以到手,而現在它的價格居然已經高達一百一十四塊了上帝啊它的期限纔剛剛過去幾個月也就是說買進這期公債的投資者在未來兩年多的時間裡面只能拿到一塊錢的回報這個……怎麼可能呢?一定是那個上海聯合交易所搞錯了,這些中國人做事真是太馬虎了,怪不得會被日本人沖垮他們的金融市場,要是換成大英帝國一定不會如此的看起來……有必要接管那個財源滾滾的聯合交易所了。
嘭的一聲,麥理循大班的辦公室大門被一下撞開了。
撞進門內的,正是查理斯.何伯。他是匯豐銀行債券交易部門的主管,這個三十多歲的高個子微微有點禿頭的英國紳士,剛剛被麥理循大班打發去隔壁的上海聯合證券交易所,查詢三二七公債和相關的公債期貨的報價。順便責問一下這些辦事馬虎的中國人,特別是那個總經理杜月笙
麥理循一擡頭,就看見何伯滿臉漲得通紅站在那裡,手裡抓着一疊紙,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驚訝,喘得說不出話來。??首發 遊戲民國416
麥理循微微一蹙眉,有點兒訝異。這個查理斯.何伯可是外交世家出身,從小便是接受的最嚴格的貴族教育。以至於養成了極其優雅的貴族氣度,不論遇到什麼嚴重的事件,總是能保持着英國紳士最典雅的姿態,決不會有一絲慌『亂』的……可這會兒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呢?難道是那些國民黨輸急了眼,要派兵來攻打上海租界
想到這裡麥理循的眉頭也蹙了起來,臉『色』微微一沉:“查理斯,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那些中國人要……動用武力?”
查理斯.何伯只是搖頭,神『色』又是焦急又是緊張,半晌才喘勻了氣息:“麥理循先生出事了是三二七債券出事了”
麥理循大班輕輕吁了口氣,笑道:“是那些中國人搞錯了?我就知道這些人靠不住……”
“不不是的,是他們在這個上面設下了一個圈套把日本人和匯豐銀行都套進去啦”何伯跺了跺腳,臉上差不多顯出哭腔來了。他剛纔到聯合交易所裡面的時候,上午的交易剛剛收盤……幾個負責債券和債券期貨的經濟人差不多是哭着來迎接他的因爲三二七券在這天中午的收盤價是一百三十五塊而三二七券三個月期的期貨報價是一百四十五塊比起十分鐘前報給匯豐銀行的價格足足又飆升了一大截。身爲匯豐銀行上海分行債券業務的負責人,查理斯.何伯當時就兩眼一黑,差點就暈死過去……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秒鐘後就全都想清楚了。這些中國人採取了一個極其無賴的辦法給日本人設下了一個陷阱,而且還連帶着把爲日本人提供債券交易經濟服務匯豐銀行給一起推進了深淵
麥理循大班卻還是穩穩坐着,不動聲『色』:“圈套?噢,今天日本人在這隻券上面的投入有幾千萬元?這下他們可有蒙受一點兒損失了……不過其它方面他們還是大獲全勝的。應該改變不了什麼?”
何伯苦苦一笑:“……麥理循先生,我還沒有說完呢……中國人在中午收盤以前已經把三二七券的現貨收盤價推上了一百三十五塊,而三二七券的三個月期期貨的價格則是一百四十五塊日本人則通過我們匯豐銀行的賬戶在三二七券的三個月期期貨上面開了整整十萬口空單平均成交價是一百元五角。”
“什麼”麥理循大班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指着何伯手裡面的報價單臉『色』鐵青。
十萬口空單,一口是一萬元,一共是十億法幣面值的公債當然,這不等於是日本人投入了十億法幣的保證金,公債期貨的保證金比例是百分之二點五,也就是說放大了四十倍而日本人開倉的價格是一百元五角,現在這個三月期三二七券的合約成交價則是網他們在短短十幾分鍾內輸掉了差不多四點五億法幣而且更加嚴重的是……中國人居然把一種到期兌付只有一百十五元的債券的期貨價格推上了一百四十五元的價位那麼他們能不能推上兩百元?四百元?或者是……一千元呢?這樣的話日本人自然是賠光出局,可是身爲經濟商的英國香港上海匯豐銀行也是要承擔賠付責任的
現在匯豐銀行上海分行的當家人,上海金融界裡面響噹噹的麥理循大班突然有了一種要哭的感覺。當然還有那麼一點兒憤慨這些中國人真是太無恥了,怎麼可以這樣做呢?金融是一種紳士間文明的交易,而不是強盜在搶劫
“先生……您說他們下午會不會繼續推高價格?”何伯發問的聲音有點兒顫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被匯豐銀行炒魷魚以後窮困潦倒的模樣了……
“那還用問嗎”麥理循狠狠瞪了何伯一眼,咆哮道:“趕緊給我接總領事壁約翰爵士的電話,請他出面向中國人施加壓力,讓他們……讓他們立即停止這種無恥的行爲”
……
大英帝國駐上海總領事館也在外灘,距離匯豐銀行大廈和上海聯合交易所都非常近。以至於總領事壁約翰爵士在十分鐘以後就和他的老朋友麥理循大班一起,邁着大英帝國紳士最悠閒的步伐,緩緩走進了上海聯合交易所。
而羅耀國、宋子文、孔祥熙、陳光甫等人也努力裝出一副紳士的模樣,用最誠摯的笑容和最謙恭的態度將兩個英國佬請進了二樓的貴賓廳。然後娜塔莉.列辛斯卡婭又端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極品南美咖啡和匯中飯店西餐廳剛剛送來的精美西點。總之,讓英國佬充分感覺到了中國人民的友好和真誠。
只是中國人民的這種友好和真誠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壁約翰爵士剛剛坐定邊『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開始抗議了:“元帥閣下,我們大英帝國本來以爲你們中國人已經學會按照國際慣例辦事情了,可是今天在上海聯合交易所裡面似乎發生了一些極不尋常的事情。很顯然是有人在破壞遊戲規則,做出了一些非常有失風度和公正的事情大英帝國對此表示極度的……關切。”
壁約翰爵士本來想用“憤慨”這個詞的,不過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年青得有點不像話的元帥在去年曾經打敗了強大的蘇聯紅軍所以就將憤慨改成了關切了。
聽到英國佬很關切,羅耀國微微一笑,放下手中小小的咖啡杯,開口就是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爵士,我想每個地方的遊戲規則都會稍稍有些不同的?比如在大英帝國最高的領導人就是國王,而在美利堅合衆國總統纔是國家元首。我們並不能因此就認爲總統制違反了規則,也不能說世襲君主就一定是不對的?今天我們在上海聯合交易所裡面所有的『操』作全都符合這裡的規則。比如期貨合約的開倉量並不設上限(三億發行量的公債開出了十億的盤子),比如並沒有任何一條規則不允許公債的期貨或是現貨價格一定要低於到期兌付的價格。事實上是那些日本人一時疏忽,沒有仔細閱讀過交易所的規則,而非我們破壞了遊戲規則。對此,我深表遺憾。”
麥理循大班聽到這話差一點就耐不住『性』子跳起來了這些中國人,將常識和慣例認定的,但是在交易所條例裡面沒有的東西當成了空子來鑽了。而且更讓人惱火的是,眼下是匯豐銀行在承擔着這筆公債期貨交易的經濟商也就是說,如果日本人的身家賠光了還沒有辦法把頭寸平掉……那可就是匯豐銀行包賠了這不等於是匯豐銀行給了中國人一張可以隨意填寫數字的空白支票了嗎?這樣還了得?理論上,那些中國人完全可以利用『操』縱公債期貨價格『逼』倉將匯豐銀行也折騰到倒閉當然,實際上那些中國人應該是不敢這麼幹的???首發 遊戲民國416
“麥理循先生,這次的三二七公債呢……我是非常喜歡的呃,您知道喜歡一樣東西自然可以以高一點點的價格去購買的。”羅耀國也不等兩個英國佬開口,又開始講他的歪理:
“只是……我的財力也有些,而且對金融市場也不夠熟悉。所以想請您幫着參考一下,這個三二七公債的合理價位是多少?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希望匯豐銀行、花旗銀行、麥加利銀行和東方匯理銀行在這次金融危機中蒙受不必要的損失你們能來中國投資就是對中國人民最大的友好,我們不能讓朋友吃虧的,您說是不是啊?”
這個什麼意思?麥理循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聽對方的意思,似乎只是要讓日本人賠光出局就罷手的。匯豐銀行和所有參與其中是外資銀行統統可以不受損失那也就意味着,他麥理循不必爲此承擔任何責任,整個匯豐銀行上海分行依舊可以保持良好的業績。而那些輸光了身家的日本人……他們要找麻煩也不會找匯豐銀行,應該去找中國人麻煩。至於說是去法庭上打官司還是直接選擇開戰,那個和匯豐銀行關係都不是很大的噢,還有一點,自己應該馬上通知總行要儘快結清和日本有關的一切頭寸,估計一下子在上海賠掉十幾億日元,這個國家也該有一次不大不小的金融危機了。
“元帥閣下,我……代表匯豐銀行感謝閣下的好意。至於這期公債到底應該值什麼價錢。我這就去找花旗銀行、匯理銀行、麥加利銀行的大班們商量,保證會在下午開市之前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的,那我就先告辭了。”一番話說完,麥理循大班也顧不上什麼紳士風度了,一路小跑着就出了貴賓廳。現在離開下午開市的時間可不剩下多少了。一定要在這之前和幾位外資銀行的朋友們把這些日本人的身價算清楚……噢,還有他們應付的佣金也必須要扣除,那可是匯豐銀行的利潤
……
隨着一聲開市鑼的鳴響,上海聯合交易所裡面的“鬧劇”繼續開始上演。
現在……大牛市開始了
差不多所有的東西都開始大幅上漲,除了麪粉、石油、煤炭、黃金還有外匯。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其實和當時上海聯合交易所裡面的“保證金交易制度”以及允許“賣空買空”交易有關。事實上今天上午的市場暴跌最主要的推手便是以日本財閥和北洋財閥爲代表的“賣空”盤。他們利用手中的鉅額資金,使用“賣空”交易的制度,直接大幅打壓市場。不過由於缺少對手盤,所以他們在高位拋出的賣空盤幾乎爲零。直到市場重挫之後,才陸陸續續有承接盤入市,這個時候在大部分品種上面真正的多空較量纔算開始……而日本和北洋財閥這時則繼續利用資金優勢瘋狂打壓制造恐慌,吸引跟風盤一起做空股市、債市,對南中國的“九大銀行”進行“『逼』倉”。試圖將股價和債券價格壓到足以讓“九大行”破產的價位,然後引發儲戶的擠兌,這樣就能徹底打垮對手。當然,不打到這一步他們也不過是少賺一些罷了。因爲在恐慌盤的跟風殺跌下,市場肯定會崩潰到一個極低的位置。足以讓他們在相對高位進行的“賣空”交易獲利。
理論上說,日本人和北洋財閥在這一輪的賣空交易中贏面極大,幾乎不可能失敗可問題是在這個時代中國的證券、期貨交易的法規制度非常不完善。實際上全世界各國在這方面都不怎麼完善,基本上都將監管市場的責任交給了交易所和經濟商。而創立上海聯合交易所的江浙財閥、南洋財閥和國民黨官僚資本家們又故意留下了一些漏洞……比如做空和做多交易的開倉量的上限是由交易所臨時決定的,也就是說可以設也可以不設。此外,期貨交易也沒有“熔斷”機制和臨時停牌制度,這個實際上當時各國都是沒有的。
因此一個巨大*ug就這樣出現了首先,任何一個交易標的漲幅是沒有上限的而跌幅是有下限的,最多就是跌到零。
其次,交易標的在“賣空買空”和期貨合約的交易中的“持倉量”也不設上限。就拿三二七公債了舉例,它的總髮行量只是三億法幣,而眼下在期貨合約上的總持倉量卻高達十萬口,相當於十億法幣面值的公債說得再詳細一點,就是一種總量只有三億的公債,日本人在期貨市場上賣出了十億這樣怎麼可能完成到期交割呢?所以這種“期貨”交易已經純粹成了資金實力的較量,看誰能將對手『逼』到“爆倉”?
第三個問題就是在這場資金實力的較量中,日本人和北洋財閥一共擁有十五億到十六億法幣而國民黨一方擁有可以無限量發行法幣的中央銀行
這樣,在這次賭局中,日本人和北洋財閥是以有限的下跌對決無限的上漲,以有限的資金去和無限的資金較量而陳光甫之所以會選擇三二七券,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品種的債券一共發行了三億,其中的兩億五千萬都在九大行手中。事實上就是把它拉到兩百塊,也沒有多少現券可以砸出來……真的是想怎麼拉昇就怎麼拉昇了。而每拉昇十塊錢,日本人和北洋財閥就要損失一個億隻要把這個到期只有一百一十五塊的債券的期貨合約成交價拉到二百六十塊,日本人和北洋財閥的十六億法幣就一『毛』錢都不剩了他們的錢沒有了,那用資金實力打出來的暴跌自然也沒有辦法維持了。
事實上根本不要到這一步,那些充當經濟商的歐美大行就開始實行“強制平倉”了,也就是把日本人手裡面可以賣掉的統統賣掉,可以平掉的也統統平掉,套出法幣來作爲三二七公債期貨合約的保證金。而首先被賣掉的就是日本人和北洋財閥手上的外匯,因此法幣開始瘋長。其次被賣掉的就是麪粉等物資期貨,由此物資價格開始暴跌。第三個被平倉的就是各種股票和債券的賣空交易(就是買回相應的品種),於是股市、匯市和債市就開始反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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