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之爭的局勢已經明朗,是鋪就在東郡上下所有人的眼前一幕即將緩緩拉開的大戲,勾動着所有人的心神。
但或許他們想不到,遠遠的離開了東郡,早就消失在了人前的端木蓉,會在這個時候從桑海搬來救兵。
雖然她自己不曾迴歸,但高漸離和雪女的存在,足以彰顯出墨家的態度。
雖然墨家已經是風中殘燭,遭逢機關城一戰之後元氣大傷,但到底也還曾是諸子百家的兩大顯學之一。
哪怕是因爲不可抗力的因素落寞了,但仍舊還有着那份底子在那。
百家中的事情,自然要由百家的人來訴說。
高漸離和雪女的到來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從西方的大秦帝都,咸陽過來的人,纔是真正的致命。
在田猛還沒有身死之前,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咸陽城裡的那位將目光投注到這裡來,甚至親自下場,這樣的話,他那些在腹中琢磨了良久的計劃,怕是要在頃刻間胎死腹中,而不是能夠順利的施展下去。
雖然伴隨着他的死亡,他的計劃,永遠都沒有可能實施了。
高漸離和雪女,尉繚子和嬴政,這兩組人雖然還不曾來到東郡,但他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這還是嬴政這麼多年以來,再度出了皇宮來到外界看看他這天下,這也是他覆滅了六國以來,執掌天下的首次,意義非凡。
雖然他是想要去桑海看看蜃樓的計劃如何了,但尉繚子既然做出了決定,依照着君臣之間多年的交情,嬴政自然不會拒絕。
再者說了,東郡的這塊石頭,他也不是沒有興趣的。
玄水黑龍化身而來,值此之時青龍也潛藏於東郡,雙龍之會,勢在必行。
這是天之屬意,這也是命運的交接。
從那個時候易經第一次見到秦王嬴政的時候,從他們在韓國的居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種冥冥之中的宿命輪轉,就將他們牽扯在了一起。
雖然別離數年,但二者之間,卻絕對算不上陌生,甚至於恍惚間,他們還覺得彼此的關係,一如當年初見那會兒。
易經滿心的崇敬和信仰,嬴政滿心的讚歎和愛惜,雖然不成君臣,但彼此之間更像是一種另類的君臣。
誰又能說得上當初一會,焉能不是決定了彼此的一生?
嬴政的眼中,易經的眼中,恩怨,仇恨,複雜的心緒難明,交織着的愛與恨,直至今日,易經也不曾想通這些。
不曾參透,就不想見到嬴政。
但這一次,看來由不得他了。
東郡,將成天下風雲際會,最集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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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有一事想要啓稟公子,同時也需要趙大人的鼎力配合。”將時間線撥回到數日前,尚且還是章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出現在桑海表露出自己的存在的時候。
在大殿前會面扶蘇和趙高,拱手抱拳鞠躬彎腰的他不卑不亢的說道:“在來到桑海之前,陛下曾言,若有要事,公子可一併做下決定,公子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
“但章邯不是逾越之人,所求之事雖然有,但也不好過於強求,還是得徵求趙大人的意見。”
“章邯大人說笑了,咱家既然是中車府令,那便就是陛下的人,陛下說什麼,我就按照陛下的意思照着做就行了,哪裡有什麼徵求不徵求的。”
趙高的身位微微落後一些,好似是在承認他的身份並不如章邯一般,但其實真的算起來,章邯的身份,還真的比他趙高要來的尊貴一些。
章邯無論怎麼算,先是有着鎮守咸陽的大門,出入皇宮的大門的職責,事關皇宮大門的權力,章邯本身就是一位將軍,再加上現在被委任了影密衛的首領身份。
他在官職上,比起趙高只會更加尊貴。
但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不是這樣簡簡單單的看表面上的上下級的關係就能處理的。
在暗地裡,章邯在趙高的眼中,大概也就是略微有些滑頭的螞蟻,一下子踩死有些難,但也只是需要多費一些力氣罷了,剩下的無所謂。
“章邯將軍有什麼要求不妨直接說出來,若是我能夠辦到的,自然會酌情答應你。”沒有把話一下子說死,也沒有大包大攬的保證一定可以。
扶蘇的眼中閃爍着微微的光彩,似乎想要透過自己的眼睛,好好的看清楚站在臺下的這倆人那隱藏在暗地裡,私底下的心思:“趙大人,我想也應該不會拒絕才對。”真要是扶蘇想要讓趙高交出來什麼,趙高會答應,但在那之後,可就說不準了。
交出來的東西,會交,但完整性那可就不敢保證了。
“我想借趙大人,借一個人,借一個擁有足夠的誘惑力,只要投下去就一定能夠吊起來一尾大魚的餌。”章邯拱手抱拳。
雖然不曾明說對方的名字是什麼,但符合這個要求的人,而且還身處在將軍府被趙高扣押的,怕是隻有那一個了。
當然,在座的三個人都很明白,也都知道是誰。
但明白的會說出來的人,只有章邯和扶蘇。
至於趙高,他那臉上凸顯出些微迷茫的神色,似乎...根本就沒有明白。
“羅網之中,若是有符合章邯將軍要求的人,儘管提出來,咱一定爲您辦的妥妥當當的,但您這要求的人,咱這在羅網上下好好的想了一個遍兒,似乎也想不到,章邯將軍,說的是誰~”
趙高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只是想要讓自己顯得不知道罷了。
庖丁雖然對他沒什麼用處,但留在手上的也算是一張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有用處了。
哪有章邯說想要,他就能交出去的意思。
“我若是記得不錯的話,庖丁被抓了以後,一直關在將軍府,而這段時間以來,將軍府風平浪靜,好似庖丁的被抓,並未掀起任何的一陣風暴一樣。”
“趙大人的心裡想些什麼,章邯不知道,但這樣一個能夠物盡其用的人,不能發揮他應有的價值,反而是在不斷的流逝着他本身就不多的利害。章邯覺得,有些浪費了。”
說着,似乎也注意到了趙高那微微退後一點,落在他章邯身後半個身位的模樣,章邯心下一凝,腳步後移,和趙高處於同一個水平線上,這才說道。
“當然,這不是在說趙大人辦事不利,而是在說趙大人的羅網的厲害,天下皆知,就算明知庖丁被抓,但關在將軍府,羅網的大本營,無論是誰,都沒有想要闖一闖的心思,更加沒有闖一闖的膽量。”
“章邯將軍的話,未嘗不是沒有道理,趙大人的羅網,確實是縱橫江湖,威震天下,諸子百家裡,莫不敢爲之忌憚的。”扶蘇也誇耀似的說了一句。
當然,他到底是真的在誇還是假的在誇,只有他自己心底裡明白。
“公子,擡愛了。”趙高拱手彎腰,低垂下來的腦袋不曾將目光放在扶蘇和章邯的身上。
所以他們兩個也沒有看到,眼光看着地面,流露出寒芒的...屬於趙高的凌冽眼眸。
殺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