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乾清宮內空空蕩蕩,飄散着一股怒火的氣味,康熙坐在案前,我則跪在正中間,康熙摒退了衆人,坐在上方,兩道犀利的目光打量着我,像是要穿透到我的五臟六腑中,將我解剖了一般。我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全身開始冒細細地滲出冷汗,而我只能死命咬着脣忍住想要發抖的身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像是從很遠飄過來的聲音落入我的耳朵:“你就是□□佔的女兒,萬琉哈氏?”我清聲回道:“回皇上的話,奴婢正是萬琉哈•紫菁!”
“擡起頭來!”我聞言緩緩擡起頭,眼睛也投向那坐在正上方,操控着生殺大權的千古一帝――康熙!我淡漠地看着他,這是我第一次進乾清宮,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康熙的容顏,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正值壯年的四十幾歲,身着明黃色龍袍的他身材精瘦,尖銳的臉龐同樣有着清晰分明的棱角,長眉入鬢張揚着一股帝皇特有的氣質,一雙凌厲的雙目似乎可以洞穿一切。腦子裡突然閃過幾位阿哥的容貌,算起來,果然是太子與康熙長得最爲想像,想來年輕時的康熙也應該是個氣宇不凡,英俊帥氣的皇帝吧。
康熙微皺着眉頭打量着我,突然目光一低,帶着幾分震驚與不解看着什麼。我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去,只見康熙目光鎖住的竟是我手腕上那一直取不下來的‘血芙蓉’!稍許,康熙猛地站起身來,上前幾步,出聲問道:“你手腕上這血芙蓉是誰給你的!”我低聲回道:“回皇上的話,這‘血芙蓉’是良妃娘娘親手爲奴婢戴上的,只因戴上後就退不下來,所以奴婢一直都戴着。”
康熙聽了,哼了一聲,冷言道:“她竟肯將這個給你,可見你是與別人不同!”我聽着康熙的話音裡夾雜着一絲憤怒與嘲諷,不解何意,也不知道這‘血芙蓉’究竟有什麼非凡的來歷,以至於讓眼前這位千古一帝一眼就認出來了,如今這個時候康熙突然別話不說,先問起這隻‘血芙蓉’,也不知道給我帶來的是救命符還是血光之災了。想到這兒,我不禁想起了當日良妃第一次見我,就突然親手爲我套上這‘血芙蓉’的情景來。
我仍舊跪在那裡,低着頭不說話,康熙似乎定了定心神,才從過往的回憶中扯迴心神,一如既往地帶着幾絲嘲諷的冰涼口氣出聲說道:“你爲何落水?”我聞言一驚,想到康熙應該已經問過十四,但不知道十四是怎麼說的,只得據實答道:“回皇上的話,是奴婢自己一時失了足……”康熙一聽我這話,冷哼了一聲打斷了我。
“若真只是你一時失足這麼簡單,老十四幹什麼這麼緊張,親自跳下水去把你救上來不說,還砸了太醫院?”我心上一痛,冷汗再次滲了出來,只得咬住脣低頭不語,康熙怒氣漸升,接着說道:
“胤禟從宜妃那兒給你求了千年人蔘來續了命,人還沒醒過來,胤祹就已經跪在這兒請旨賜婚了!”我聽康熙說到這兒,眼淚終於忍不住滴落上手背上,我落水昏迷的這幾日,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是什麼促使一向沉穩內斂的十二跪到康熙的跟前請旨求婚?
正自無聲垂淚,康熙見我始終低頭不語,負手背過身去,走到案邊站住,回首冰涼地說道:“見胤祹請旨賜婚,胤禟和胤禎竟也同時跪下來請旨賜婚,都要娶你作福晉!”康熙接下來的這句話,不禁讓我目瞪口呆,震驚之下,身體顫抖,以至於終於支持不住,跌坐了下來。
心想十二、十四請旨賜婚若尚在情理這中,但九阿哥也跟着摻和卻實在是在意料之外了。看來今日遠非因十四砸了太醫院、九阿哥討千年人蔘這麼簡單,真正的主因還在這三兄爲一個女人相爭的事情上。
康熙見狀接着說道:“你說,朕將你賜給他們誰好呢?”我聽着康熙這透着絲殺氣的話語,心下已經涼透,用已經被冷汗浸溼的手撐着自己重新跪好,直起背脊樑,緩言答道:“回皇上的話,幾位阿哥爺不是蘿蔔白菜,由不得奴婢來挑!”說完我擡起頭來直視着康熙,只見康熙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案上,指着我怒喝道:“放肆!”
我強逼着自己不迴避康熙的目光,倔強地直視着他,康熙也注視着我,我知道這是一場無形的較量,康熙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屈服,而我卻知道既然免不了一死,說不定一杯毒酒下去,我又可以像做了一場長夢似的,回到我熟悉的現代都市中,豈不更好?此時我又有何必懼怕那躲不掉的陰影?
時間一點點逝去,諾大的一個乾清宮裡靜得針落可聞,我甚至聽到一旁的西洋鍾滴滴答答的聲音。康熙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吐出幾個字:“你在求死?”我一動不動地冷言道:“只因皇上爲了能讓他們兄弟相安,沒有讓紫菁活下去理由!”我頓了頓,接着說道:“皇上是要賜紫菁毒酒還是白綾?”
聽到我緩緩說出這句話來,康熙的臉上瞬間轉過無數種表情,從憤怒到不解,從不解到嘲諷,從嘲諷到探究,最後竟化爲一臉的漠然,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頓了頓,康熙剛走回案前坐下,突然聽到乾清宮殿外一陣嘈雜之聲,在我還來得及去細辨出是什麼人敢在乾清宮外喧鬧的時候,只聽得康熙已經毫無一絲溫度怒道:
“李德全,讓胤祥進來!”話音未落,門一開,我回首一看,只見十三已經一把推開衆人,跨進殿來,見到我仍然跪在那裡,愣了一下,上前一步對康熙跪下:“兒臣胤祥給皇阿瑪請安!”
康熙沒理他,也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說道:“你闖進來也是來請旨賜婚的嗎?”十三突然聽康熙這麼一說,驚訝地‘啊’了一聲,搖頭道:“回皇阿瑪,兒臣不是來請旨賜婚的!”康熙聽了這話,語氣稍有放鬆說道:“那你闖進來作什麼!”
十三伏下身去,回道:“兒臣斗膽,求皇阿瑪饒紫菁一死!”康熙聞言怒道:“還說沒有私情?”十三急道:“兒臣與紫菁並無私情!”康熙怒道:“沒有私情,爲何你闖進來爲她求朕?”十三直起身來,坦然道:“兒臣爲紫菁求皇阿瑪開恩,沒有私情,非關風月!”康熙聽了這話,回過頭看着十三坦蕩的無私的眼睛,嘴裡咀嚼着‘沒有私情、非關風月’幾個字,突然說道: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以爲朕叫紫菁來,就是爲了要賜她一死,好讓你們兄弟相安?你怎麼知道朕就一定會將她賜死?”十三聽了這話,帶着一絲狂喜不解地擡起頭來看着康熙,只見康熙手扶案沿,像是想了一下對着我和十三說道:
“從明天起,紫菁到乾清宮來當差,朕要好好看看你,也要好好看看朕的這些兒子們!”我聽康熙這麼一說,正自奇怪,只聽得康熙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還要看看你們如何沒有私情、非關風月!”最後這句話如同利器一般,擲了過來,語氣雖然平淡,卻透着一股子冰涼的血腥味,讓我隱隱覺得不安,卻又不知道這不安是所爲何事。
康熙說完一揮手,示意我和十三可以離去,然後徑自轉身負手向殿後走去。直到康熙消失了好一會,我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想直起身來,卻發現不知何時,一身夾衫竟已被冷汗溼透,雙腿麻木,剛要滑下去,一旁的十三已經搶上前一步,有力地將我扶住,我擡頭感激地看着他,十三見狀輕搖了搖了頭,一把架住我的胳膊扶我向殿外走去。殿門一開,陽光突然變得分外刺眼,頭也劇烈地疼痛起來,身體不禁有些晃動,剛咬着牙,強撐着跨出乾清宮,終於眼前一黑,在十三的懷裡滑了下去。
等我再次醒來,看見我仍舊躺在熟悉的小屋內,四周光線昏暗,像是已經傍晚時分。我勉強支起身來,看着同樣織錦棉被,夾紗枕,若不是那濃濃的一股藥香陣陣傳來,我寧願相信一切都重新回到了起點。
我扶着牀沿坐起身來,拉過外袍披在身上,趿上鞋,咬牙挺直了腰坐在牀沿上。漸漸來臨的夜色中,我盯着黑洞洞的夜幕,想起飛舞的毽子,想起身穿蔥綠色衫子的月婷,想起十四的怒容和後來的那個吻,想起冰冷的湖水,想起乾清宮裡發生的那一幕,想起十三坦蕩的眼神,想着康熙最後說那句話時的眼神,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般在我眼前的這片黑暗中一一閃過。
這一刻,我多希望那只是我的一場夢,但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是發生的事實,我根本就無力改變什麼。就像我不想穿越卻穿越了,我不想招惹麻煩,卻仍舊招來這天大的麻煩,我想躲着偷樂,卻被推向了避無可避地峰尖浪口,第一次想敞開心扉去喜歡一個人,結果卻是可能從此後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能告訴他,我喜歡他。
此時我腦子裡竟沒有了一絲混沌,清醒異常。既然康熙沒有賜死我,還把我調到乾清宮當差,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局面等着我。正出神想着,玲瓏輕手推門進了屋,將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放,輕手輕腳的點亮了桌上的蠟燭,猛一擡頭,沒料想見到我瞪着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牀沿邊,唬了一大跳,不禁‘啊’了一聲,隨即連忙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
“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也不點燈,就這樣坐在那兒……”我緩緩衝玲瓏一笑:“我沒事的,姐姐放心好了!”玲瓏聽我這麼一說,有些詫異地看了我兩眼,又撫了一下我的額頭,問道:“看你這回子的精神頭,倒一點兒都不像剛從鬼門關裡回來的人似的……”我垂着眼瞼,在心裡嘆了口氣,復又擡起頭來看着玲瓏,輕聲問道:
“十二爺怎麼樣了?”玲瓏聽我這麼一說,嘆了口氣,柔聲道:“九爺、十二爺、十四爺都被皇上罰了閉門讀書!”頓了頓,玲瓏接着說道:“你不用擔心十二爺,倒是你自己個兒的身子,十三爺抱你回來的時候,渾身冰涼,連氣息都弱了,嚇得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誰知陸太醫後腳就跟來了,說是奉旨來給你診病!陸太醫看了,留了藥,說並無大礙,只要休息調養幾日就能全好了。可是,你明兒就要奉旨去乾清宮當差,在那裡又怎麼比得了在長春宮這樣,能容得你好生休息調養?”
我聽玲瓏這麼一說,心裡一鬆,對玲瓏說道:“姐姐放心好了,我身子沒那麼嬌貴的,我還等着將來出宮的一天,到姐姐府裡來討杯遲到的喜酒喝呢!”玲瓏聞言,終於笑着啐了我一口,說道:“我看你這病也怪,來得兇,去得快,這回子果然是真好了!”
我看着玲瓏笑着起身過去,揭開食盒,一樣一樣拿出碟子來,看着那些我平日裡最愛吃的點心和小菜,恍惚間就要落下淚來,轉動了下眼珠,把眼淚逼了回去,不願讓玲瓏看到我滿腹的心事。
其實我口裡無味,根本吃不下東西,但我卻仍然撐着過去坐在桌邊,大口地往嘴裡塞着,我心裡明白,我必須以最快的時間來恢復體力,因爲我一點都不能確定明天在乾清宮等着我的是什麼。玲瓏看着我的吃相,微微皺眉道:“慢些吃,小心噎着!”說着倒了一杯茶給我,我忙飲了一大口,將口中的食物硬吞下腹,額頭已經冒出汗來,我擡且對玲瓏笑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玲瓏聽我這麼一說,也笑了,掏出手絹擦去我額頭上的汗珠,柔聲道:“聽說乾清宮的領頭宮女華姑姑平日裡待人雖然嚴厲些,但心腸卻是不壞的,以你的性子,想必她也不會怎麼爲難你,只是不能像在長春宮裡一樣,與我們現鬧那樣自在了。”我微笑着衝玲瓏點了點頭,聽她一一囑咐。
玲瓏收拾了食盒出去,我打開自己的箱子,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將幾件宮女的制服拿出來重新疊了疊,又拿出從家裡帶來的幾件衣服和褂子,放在宮服的下面,往箱內一探頭,一眼就看見,被我壓在箱底的幾個木盒子和一軸畫卷。我知道其中一個是十二送我的繡屏,一個是十三阿哥送給我的那套紫砂茶具,還有一個木匣子裡除了從家裡帶來一些首飾,就是十四給我的那隻玉簪和無錫泥人,那畫卷正是當日十二擁着我爲我畫的那副梅花圖。我的手伸下去想要把這幾木盒子拿出來,卻頓了頓,什麼也沒拿,手只是停在空中不動。
玲瓏掀了簾子進屋,正好看到這一幕,上前一步,探頭看了一眼箱內的東西,又看了一眼我,我見是她,一伸手將箱子蓋上,回頭拉着玲瓏的袖子對她說道:“紫菁求姐姐一件事!”玲瓏見狀忙問道:“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輕撫着那箱子,對玲瓏說道:“求姐姐替我收着這隻箱子,將來紫菁若有出宮的一天,再到姐姐那裡取回這隻箱子!”玲瓏坐了過來,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收好,裡面的東西一樣也不會少,我到哪兒,它們便跟着我到哪!”
我拉過玲瓏的手,笑道:“紫菁進宮這幾年,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就是認識了玲瓏姐姐你!”玲瓏摟過我的肩,幽幽地說道:“我也是,當初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認定了你這個妹妹,如今雖不能在一處,卻總還是都在這宮裡,也還是有想見的時候。”
我點了點頭,將頭放在玲瓏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輕聲道:“明兒一早,求姐姐再幫我梳一回頭吧!”玲瓏微微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一瞬,我突然擡起頭來,對她笑道:“我們倆這是怎麼了,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我明兒是去乾清宮當差,又不是去浣衣局,別人眼紅還眼紅不過來呢……好了,姐姐快去睡吧,這幾日你也累得夠嗆!”
玲瓏聽我這麼一說,也笑道:“是啊……你身子才見好些,快躺下……”說着幫我躺好,又替我掖了掖被角,見我閉上眼睛不語,方纔輕手輕腳地回自己牀上去躺下。其實我根本睡不着,我聽見玲瓏似乎也沒睡着,總是翻身。只是我們倆都沒有再說話,各自躺在牀上等待清晨的來臨。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玲瓏也跟着起來了,我知道她跟我一樣,其實一夜都沒怎麼睡,見我一起身,就忙着也起來幫我梳洗。玲瓏拿着梳子幫我梳頭,我從鏡中看着她的臉色蒼白,眼中的晶瑩閃閃亮亮。終於收拾妥當,拿着包袱到定妃的屋子裡跟定妃磕頭,定妃一把將我拉起來,摟在懷裡,哭道:
“好孩子,委屈你了……”我第一次被定妃這樣摟在懷裡,突然感覺一種母親的溫暖,我自小因爲父母雙亡,跟着姑姑、姑父長大,對這種慈愛溫暖的懷抱其實是很陌生的,一時間愣愣地說不出話來。玲瓏、琥珀、珊瑚見狀,也在一旁抹淚。
正說話間,小太監進來回話,說是乾清宮來人接我了,叫我快去。我聞言,忙又對着定妃磕了三個頭,方纔起身出了屋,跟着來人一同往對於我來說,完全陌生又神秘的乾清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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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這兩天被資本家的悶棍打得太鬱悶,居然寫起‘虐’文相當順手,像是在以筆作劍,討伐資本家的惡行!!嘿嘿,管他是88、99、12、13、14還是女主,我逮誰虐誰,往哪兒跑。。。。
今天再發一章。。。。哇卡卡。。。誰?那個誰?還有誰怪偶更新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