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街上時時都是這樣熱鬧非凡,我叫馬車停在路口等着我們,便不由分說拉着玉墜下了馬車。正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家綢緞莊,信步就走了進去。老闆見我們打扮普通,也沒親自上來招呼,只讓手下過來應酬着。見狀我想也好,以前逛百貨公司,最怕的就是你一走近某個櫃檯,立即就會有售貨員親切的迎上來問你買點什麼,搞得我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翻看了好一會,覺得選不出什麼來,拉着玉墜就走,還沒跨出門,就聽見老闆在身後嘀嘀咕咕的,沒聽清,想也不是什麼好話,玉墜聽見,便要去理論,我拉住她,頭也不回的朗聲說道:“不用理他,難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狂狗一口,討回來嗎?”玉墜聽了先是愣了一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待那老闆想追出來,我們早走得遠了。
玉墜見我逛得起興,出聲問道:“福晉,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我頭也沒回地說道:“不累,這算什麼,想當初我可以穿着五寸的高跟鞋逛百貨公司,從早上九點一直逛到晚上,中間一個漢堡、一個冰淇淋就打發了……”玉墜聽了,雲裡霧裡的問道:“什麼百貨公司……高跟鞋……?”我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逛街逛起興了,竟說漏了嘴,連忙打岔開話題:“玉墜,你來看,這泥人捏得真好……”
玉墜也湊了過來,看那匠人正對着一個小孩捏着泥人,眉宇間竟很有些神似,我看得起興,對玉墜說道:“要不我們也讓他捏一個?”玉墜撇了撇嘴,像是有些不情願:“福晉,還是不要了,我們該回去了……”我看着她嘟着個嘴,老大情願的樣子,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啦,我說着玩的,走吧……唉呀,我們要買的東西還一樣都沒買呢……”
說完我就拉着玉墜又向前逛去,正走着,一個沒留神,撞上迎面而來的一個人!還沒看清楚,就聽見一個熟悉的粗嗓門罵道:“誰這麼不長眼睛……”我一擡頭,見十阿哥正捂着被我撞到的下頜眥牙裂嘴的叫喚。我揉着額頭笑道:“眼睛是長了,可惜沒長在頭頂上……”十阿哥定晴一看,見是我站在那瞧着他笑,一時間有火也忍了,問道:“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在這兒閒逛?”
我笑道:“我又不用上朝,自然可以出來逛逛,買點東西,倒是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呢?”十阿哥撇了我一眼,將我拉到路邊問道:“我出宮來辦些事,你怎麼自己出來買東西?而且連個下人都不帶就出來了?”我朝玉墜嚕了嚕嘴:“喏,不是帶着丫環嗎?”十阿哥看了玉墜一眼,有些不以爲然,出聲說道:“你自個兒小心些,我先走了……”
說着轉身而去,誰知剛走了兩步,想了起什麼似的,又轉身走了回來,像是有些頗不奈煩的問我:“東西都買齊了嗎?回去了吧?”我不理他,徑直走自己的:“還沒呢,你不是還有事嗎,快去辦你的事是正經……”十阿哥跟了上來,皺着眉說道:“算了,等你買齊了東西,我送你回府再去辦事!”我聞言停下來看着他,笑道:“不用了……”十阿哥眼睛一翻,別開頭不理我,但仍然跟在我身側。
我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一個粗中有細的大男人,雖然嘴笨又魯莽了些,心腸倒還是不錯的。我見他也不跟我說話,只是跟着我走,也就不理他,拉着玉墜逛我們的。逛了好一會,還是什麼都沒買,十阿哥見我從一家絲線的鋪子裡走出來,終於忍無可忍地叫道:“你不是說買東西嗎,怎麼就只見你逛,卻不見你買的呢?”
我‘噗哧’笑了一聲,對他搖頭說道:“這逛街的妙處,就在於逛,不一定非要買才逛啊,在這逛的過程中,可以瞭解信息,接觸人世百態,其樂陶陶也!”頓了頓,我衝還在愣神的十阿哥搖頭說道:“你是不會明白了……”
十阿哥聽了不以爲然的冷哼了一聲,卻仍然跟着我,我笑着往前走去。玉墜見十阿哥喘粗氣,像是很想發火的樣子,也趕忙緊緊跟着我。我擡眼瞧見看到前面有一家叫‘集寶齋’的古玩店,店面含蓄內斂,毫不張揚,但又很有些韻味,想着說不定還有些寶貝,於是就信步逛了進去。那老闆迎了出來,擡眼看了我和身後的十阿哥一眼,愣了一下,忙熱情的跟我寒喧了幾句,問道:“夫人想買點什麼?”我聽他叫我夫人,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忙四處打量,將這陣尷尬打發過去,隨口說道:“還沒想好,只是隨便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老闆笑道:“夫人請隨便看,看中什麼,只管開口!”我聞言,點了點頭,四處看了起來,十阿哥已經在店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老闆見狀忙吩咐給十阿哥上茶,十阿哥喝着茶不作聲。玉墜跟過來,附在我耳邊念道:“福晉,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我充耳不聞,指着一塊鷹狀的小金牌問道:“老闆,這是什麼?”
老闆湊過來看了看,堆笑道:“夫人真是好眼力,這是北宋時契丹人王族的徽章,存世的極少,像這樣完好的一塊更是極爲罕見的!”我笑道:“北宋?契丹?王族?”心裡卻想,這老闆可真會編故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這鷹的圖形做功倒還是不錯的,跟什麼北宋、契丹全不相干罷了。我問道:“多少銀子肯賣?”老闆討好的伸出五個手指:“五百兩!”我聞言驚呼出聲:“五百兩?這個小金牌要五百兩?你乾脆去搶好了!”
老闆聽我這麼一說,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一旁的十阿哥,奇怪的是一旁的十阿哥只是埋頭喝茶,並不出聲。老闆又看着我說道:“看夫人也是識貨的行家,我就……”看着老闆咬牙的樣子,我忙出聲打斷他:“不用你爲難,也千萬別忍痛割愛,我也就隨口問問的,可出不起什麼好價錢的……”說完轉身就走,十阿哥見狀也跟了上來,出門後我問道:“老闆認識你?”十阿哥聞言瞪着大眼睛盯了我一眼,愣着點了點頭:“這本是九哥的鋪子,老闆自然認得我!”我聽他這麼一說,笑道:“難怪你都不肯出聲呢!”
十阿哥哼了一聲,卻不說話,我卻回身挑着眉看他:“那你不用裝不認識啊,難不成還怕我用你的面子強要了他的東西不成?”十阿哥一聽,頓時火了,怒道:“什麼裝不認識,我也沒說不認識不是?再說,你難道還不明白九哥對你的心,若他知道你喜歡那破金牌,別說五百兩,就是值五千兩他都願意送給你!”我一聽他這話,心裡一驚,一甩手,轉身就走,一面走,一面說道:“你就會說這些沒頭沒腦的渾話……”
十阿哥衝上來擋住我,紅着脖子怒道:“你倒說說,我說的這是渾話嗎?”我瞪着他,怒道:“難道不是嗎?”我見他瞪着眼睛不作聲,推開他繼續往前走,十阿哥見狀又將我擋了下來:“我說的是實話!”聞言我嘆了口氣,軟下聲來說道:“十哥,我如今是你的十二弟妹,再不是乾清宮的女官,更不是你的九嫂,你這麼胡唚,撇開我和胤祹不說,你置你九哥於何地,日後我與他還要見面嗎?又怎麼自處?”
十阿哥聽了我的話,似乎想了想,木然的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向來都說不過你……”我看他木納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接着說道:“十爺心裡應該明白,以後對誰都不要再說這樣的渾話了……若是認別有居心的人聽了去,十爺就不怕給你那九哥惹麻煩?”十阿哥一聽我這話,頓時有些泄氣,趕上來,衝我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提就是……”我聞言也不再說話,只是拉着玉墜直接走進我早已在心裡看好了的店鋪,一樣一樣把需要的東西買了就走。十阿哥不作聲地跟在身後。
十阿哥見我們往回走的時候,買東西倒是爽快無比,問道:“怎麼這會兒……”我笑着打斷他:“其實我早已看好了,只是想拿着東西逛,那不是挺累人的嗎,自然是準備回去的時候,直接來拿上就走,豈不省力?”十阿哥聽了,又冷哼了一聲:“還真是個麻煩精……”我聞言瞪了他一眼,他裝作沒看見,只是把我手上的東西接了過去,到了車旁,將東西扔進馬車裡,就準備離開。
和玉墜上了馬車,我挑着簾子對十阿哥說道:“今兒個辛苦你了,快去辦你的事吧,我們這就回了……”十阿哥想了想,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跺了跺腳,嘟囔了一句:“算了……”就轉身走了。放下簾子,坐回馬車裡,晃晃悠悠的一路往府裡走去,心裡卻因爲十阿哥的那句話而感到有些發堵。對九阿哥的情,我不是不知道,但我給不了他任何迴應,也不能給他任何迴應。
回到府裡,換了身輕快的衣服,趴在桌子上,跟玉墜商量怎麼擺弄纔買回來的這些東西,做出我想要的物件來,突然腰間一緊,被人一把攬進了懷裡。我不用回頭都知道這個溫暖的懷抱是誰的,他的下頜抵在我的頭上,笑問道:“在作什麼呢?”
我被他攬在懷裡,不得動彈,只能拿起幾截絲線和那盒彩珠比着顏色:“秘密!等我做好了,再告訴你……”聽他不作聲,回眼看他,見他雖看着我在笑,但精神上卻有些疲累的樣子,從他懷裡掙扎出來,拉着他坐下,轉到他身後替他按摩着肩頸,一面又叫玉墜去把我給他沏着才起色的‘君山銀針’端過來。
他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東西,問道:“今兒出去買東西玩累了嗎?”我點頭道:“不累,和玉墜一起在長安大街上逛了一回子,還碰見十哥了!”十二點了點頭,笑道:“出宮的時候,碰到十哥了,臉紅脖子粗的,像是纔跟誰生了氣似的,我和九哥都在問他,他倒難得的沉得住氣,什麼也沒說……原來是在你這兒受了氣?”
我笑道:“這倒真是笑話了,我哪裡敢拿氣給他受?十哥那直腸子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來拿氣給我受,就是好的了!”十二聽了拉着我的手,將我摟到身前坐在他腿上,輕搖着我的身子,笑道:“你知道十哥是個直腸子,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的,所以你就別去捉弄他了……”
我打斷十二的話,一臉挺委屈的小媳婦模樣笑道:“啊,就知道幫你的兄弟來編派我的不是,當真的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啊,手足不可斷,衣服可以……唔……”十二聽着我的一番歪理,笑着直搖頭,乾脆一伸手,攬下我的頭,直接用脣堵住了我所有的話。我本想朝他胸口就是一拳的,但也不知道爲什麼手不聽腦神經的調令,竟攀附上去,直接環住了他的頸……春色盪漾中,秦順和玉墜自動自發的消失掉了……
十二每日都要去上朝,既沒有雙休日,連節假日也沒聽說。不僅時常會回來得較晚,有時候還會將公文和摺子帶回來處理。十二在家看公文的時候,我喜歡靜靜地陪在他身邊,要不就歪在一旁的軟榻上看書,要不就拿了金線來串珠子。有時候他累了,就會靜靜將我摟在懷裡,什麼也不做,只是這樣抱着我,輕輕搖晃,我會在他耳邊唱一些軟軟的小曲,爲他緩解疲勞,舒解壓力。
飄溢着淡淡茶香的書房,有時候靜得只聽得到我和他的呼吸聲,我與十二就樣相守在一起,看着十二溫朗如玉的面龐,如寶石一般漆黑的雙眸裡流露出來的專注的神情,時而輕蹙的眉毛,修長的手指……我時常會感覺彷彿一切又像是回到了當初我和十二在萬經閣的時候,如今依舊是他在看摺子、批公文,我在一旁爲他紅袖添香,相依相伴,這樣相守的日子就像怎麼也過不夠似的……
立了夏,天氣開始漸漸熱了起來,我穿着一件鵝黃色的半新春衫,圍上玉墜才替我做好綠色荷葉邊的長圍裙,在廚房裡纏着福伯試驗着曲奇餅……福伯端出新出爐的一盤,我吹了兩下,拿了一個扔在嘴裡咂巴咂吧,閉着眼睛感受味道,玉墜跑了進來,喘着氣說話:“福晉,主子回來了,正找你呢……”我一聽,咦,怎麼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了,難不成是曠工?早退?還是生病了?忙放下曲奇餅跑了出去。
秦順正服侍着十二脫朝服,十二一見我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身上這圍的是什麼?還挺好看的……”我笑嘻嘻地衝過去,秦順趕忙退在一邊,見狀我將朝珠取下來交給秦順,又替他脫下寶藍色的朝服、朝冠,順勢吊着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這是漂漂圍裙,下廚時候的專用品……”
回身時見我剛吃的曲奇餅的餅屑沾上了他的嘴角,又忙湊過去,將那餅屑‘吃’回來,然後掏出手絹替他擦了擦臉,十二見我挺有味道的咂巴了幾下,笑眯眯地剛想問我,我卻先出聲問道:“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十二接過秦順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臉、洗了手,又出聲叫秦順替他拿件便袍出來,我見狀問道:“怎麼,是還要出去嗎?”十二不動聲色的說道:“今兒是牡丹花節,我特意趕回來帶你去瞧瞧熱鬧……”
我一聽牡丹花節幾個字,雙眼放光,趕緊叫來玉墜,跑回去屋換衣服,等我迅速的收拾好出來的時候,十二正等着我,一同出了門,將我抱上馬車就走。
牡丹本屬洛陽的最好,京里民間自發組織的這個牡丹花節,其實就是一個拍賣會,從各地送來的牡丹上品,在評出等級和花魁後,就進行現場拍賣,價高者得。所以在聽了十二的介紹後,我心裡暗想,恐怕雖有上品,但未免失了賞花的初衷,少了幾分賞花的情趣,自然就有些興致缺缺的。
一路觀賞着各式牡丹,有紅、白、粉、黃、紫、藍、綠常見的幾大色系,花辨如着蠟般晶瑩有光、色澤鮮豔,且又花朵碩大,雍容華麗。我一面走,一面笑着對十二說道:“我只知道這牡丹中,黃色的叫“姚黃”、紫色的叫“魏紫”、綠色的“豆綠”……卻不知這牡丹還有這等如墨色的……“
十二見我指着一盆墨黑色的牡丹駐足觀賞,柔聲說道:“ 這叫‘冠世墨玉’,那白色的‘鳳丹白’、藍色的‘藍田玉’、金色的‘野黃牡丹’、還有複色的“二喬”都算得上是牡丹之極品了……這牡丹最初本是藥用的,入藥具有平氣活血、祛熱祛火之功效,後世觀其色彩豔而不俗,最顯雍容華貴、富麗堂皇,以至逐漸用作觀賞花卉中的上上之選,詩中有云‘絕代只西子’……”
不等十二唸完,我已經笑着搶了過去:“衆芳惟牡丹……”十二聞言寵溺地看着我,微笑不語,一雙黑眸閃過寶石一般的光彩,見我傻傻的看着他發呆,上前來輕捏了捏我的手,帶着我一路往前而去。我見好些人正聚在一處圍觀什麼,也湊了過去,見人羣關注的焦點也是一盆牡丹,花瓣大且較鬆,花梗柔軟彎曲,葉稀大長尖,平面薄軟,植株中高,眼下正是盛開時節,花頭下垂,似有醉意羞態之色。
我見這牡丹花姿不俗,脫口讚道:“這牡丹倒有些貴妃醉酒的意思了……”十二在我身後輕言道:“這花名正是叫‘醉酒楊妃’!”我聞言不禁‘啊’了一聲,笑着對十二說道:“我隨口瞎掰的,這也能蒙中?”正笑靨如花地對着十二,突然覺得人在看我,奇怪的去找,卻沒看見什麼熟悉的面孔,十二見狀也順着我的目光四處瞧了瞧,剛想問我在瞧什麼,突然一陣嘻笑玩鬧的聲音傳來,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幾個追逐的小乞丐猛撞了一下,十二見狀忙一把將我護進懷裡,我一頭倒進十二的懷裡,笑着喘氣。
‘咣噹’……‘啊’……‘快跑’……幾聲尖叫和叫罵聲傳來,轉眼看去,只見那盆‘醉酒楊妃’已經‘橫屍當場’!剛纔還在圍觀的一衆人早已避閒的閃在一旁,而那幾個惹禍的小乞丐見闖下大禍,忙想跑掉,但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小孩因身形弱小,逃跑不及,被花主抓住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我見狀,正想上前去叫那花主住手,旁邊卻先我一步地跳出來一個人,對那花主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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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這痛瘋抽得。。。直接影響就是,少了親們的督促和鼓勵,偶也少了動力,大有寫不動的感覺鳥,(不要罵偶偷懶,雖然某某人的確有趁亂偷懶的嫌疑。。。)還好總算上得鳥啦,好耶,偶會加油更新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