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遇襲

今日康熙不知怎麼來興致,帶着隨行的這一大幫人,一同入圍場行圍,而我們這幫福晉們也奉旨隨行,雖不用在他眼跟前晃,但這樣的集體行動,十二卻不好與我同乘一騎。只得千挑萬選地替牽了匹棗紅色的小母馬來,又仔細的檢查了檢查,還親自騎上跑了兩圈,確定無誤後,纔將我抱上馬,並讓天璽在一旁跟着我,這才放心地帶我騎馬出來。就是這樣,十阿哥見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兩句,無非就是他最愛說的那向句‘麻煩精’一類的話,見十二和我都自動將他的話過濾掉了,也就一策馬,衝到最前面去了。

我擡眼見康熙身後跟了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又是太子、又是阿哥、又是王公大臣們,十二卻跟在我身旁,毫無上前的意思。我瞪了他幾次,他都裝作沒看見,只是慢吞吞地跟在我身側。‘嗚~~’悠長的號角聲響起,太子已經率先帶領一幫人衝進了林子,其餘的阿哥們也是緊隨其後,見狀,我只得對十二說道:“你快去吧,別讓他們盡都了佔了先……你放心,我會控制馬速,注意安全的,再說,不是還有天璽跟着嗎?”十二聞言,知道他也不能一直這麼跟着我,於是點了點頭,這才一策馬,衝上前去。

我看着十二在馬上奔馳的背影,覺得英俊極了,一時間,不禁也有些看得癡了。突然身後傳來笑聲:“別看了,成天都在一處,還沒看夠嗎?”我聞言一回頭,只見是八福晉琪珏和十福晉正並肩策馬而來。我忙笑道:“姐姐怎麼還在這兒?”十福晉接過話去笑道:“咱們又不急,羣賽還要一會兒呢!”十福晉說的羣賽是指在阿哥王親們打獵回來後,各位福晉、女眷就會騎馬奔到指定的一個山坡上去祈福,感謝蒼天的恩賜,兼有比賽馬術的含意在裡面。這些滿族的貴婦們多是個中好手,而這羣賽也是她們一展身手的好機會。

琪珏跟我並肩走在一處,十福晉稍後,柔聲問道:“你不和我們一道去嗎?”我搖頭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就這麼騎着馬在林子裡四處走走就是好的,哪能跟你們一樣,颯爽英姿地馳騁在馬背上?”琪珏笑道:“那我領你去一個好去處,那裡風景極好,草綠花豔,是個極美麗的地方!”我聽琪珏如此這般一說,也起了興致,點頭稱好。於是我們三人一同策馬前行。一路上,十福晉硬拉着讓我教她唱歌,我腦子裡突然就想到一些不成曲的斷句來,也就隨口唱了起來: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啊~啊~啊~~

我們一行人唱着歌,不知不覺中跟隨八福晉琪珏來到叢林深處,突然眼前一亮,眼前一塊不大的空地上,山花爛漫,綠意盎然,芬香撲鼻,身後的叢林又是古靜清悠,還從不遠處的不知休地傳來有涓涓溪流的聲音,儼然是到了一處世外桃源。琪珏笑道:“怎麼樣,這裡果然是極美的吧?”我和十福晉同時點頭笑道:“果然是一處世外桃源……”我們下了馬,又往前步行了一小段,發現竟身處在半山上的一塊斷崖上,眼前開着絢爛山花的平地正在這斷崖延伸處。

我們一起站在爛漫的山花裡,閉着眼睛感受着迎面而來的山風和沁入心肺的花香、草香,都深深地醉於其中。好一陣過後,又是兩聲悠長的號角聲響起,才把我們從這沉醉中喚醒,十福晉忙道:“這是羣賽的號角,我們快回去吧,別趕不及了……”八福晉琪珏聞言有些爲難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忙對她笑道:“姐姐你們快馬先去,我在後頭慢慢地跟着就來!”我見琪玉似乎還有些不放心的意思,又接着說道:“姐姐放心去,我這身邊不是還跟着人的嗎?再說我寧願在這裡再摘些野花,也比回去看你們羣賽時,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有意思多了……”

琪珏聞言這才點頭對我笑道:“那我們先去,你別貪着玩,跟着就過來,我總是不大放心你一個人落了單,回頭十二弟該跟我要人了……”說着又轉頭對跟在我身後的天璽說道:“好生侍候着你家福晉,回頭有個閃失,仔細你的皮!”天璽忙福身答應着。琪珏這才領着十福晉快速策馬疾馳而去。沉醉於這世外桃源的美景中,自得其樂。身後的天璽也很識趣的一言不發,任我盡情享受這一刻的寧靜。再一次的號角聲響起,這才讓我回過神來。心想着不知道羣賽裡,琪珏她們之中不知道誰又獨佔鰲頭。拿着一簇野花賀回身準備離去。誰知一回頭,立即呆在當場!

一隻吊睛白額虎正立於我與天璽之間的一叢低矮的灌木叢中,一動不不動。而不遠處的天璽也是萬分緊張地死盯着那大蟲,一分都不敢亂動。這片刻間,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腦子裡先是一片空白,接着開始飛快地轉過各種念頭:這是華南虎還是東北虎?俗話說,一豬二熊三老虎,那現在的狀況應該還不是最壞的?人無打虎心,虎有傷人意還是虎無傷人意,人有打虎心?不動還是裝死好些?裝死?熊纔不吃死人吧,虎吃不吃死人?我在它的警戒範圍內還是警戒範圍外……腦子裡開始不停地涌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但身子卻只能保持原狀,一動不動地面對着這隻大蟲!

也不知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還是隻有幾分鐘那麼長,我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硬了,雙腿僵直着,那大蟲似乎也習慣了我的存在,並沒有要撲上來的意思,但卻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虎腿一曲,趴在了地上!看見它的這一舉動,我和天璽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也鬆了口氣,但它休息了,我卻不能也坐下來休息一下啊。也許我可以試着緩緩後退,從側面往天璽的方向迂迴退過去?果然我試着輕聲開始往側面退開。那大蟲似乎並沒有在意我的這一舉動,仍然趴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到這一情形,我和天璽似乎都有些鬆了口氣,繼續輕聲朝一個方向靠攏,而我更是隻能眼睛盯着那大蟲,一步一步地往側面退着身子,大氣都不敢亂喘,心裡想着,不能讓它覺得我怕得要死,也不能讓它認爲我對它有威脅……我和天璽之間的距離看着並不遠,可這樣惴惴地移動起來,卻讓我覺得相隔千里似的,退了好久,背上的衣袖也在不知不覺中溼透了……正在此時,從山上林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繼而似乎是有不少人下馬朝這個方向而來!這危險的聲音果然引起了那大蟲的驚覺,立即警覺的站了起來!

我見狀立即緊張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果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我立即看到有七八個人影向我站的這個方向靠了過來,待他們一現身,我立即看到了爲首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永遠帶着一雙魅惑的藍眼睛的策旺!此時他一身蒙古的束身騎裝,依舊魁梧英挺的身材更加顯出他一代汗王的威武,有些凹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和緊抿的雙脣突顯出他剛毅的面部線條。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眼睛裡竟充滿了關切、欣賞、不安、傾慕、思念與緊張。

策旺收回眼神,轉眼觀察了一下情勢,一見到我、老虎、天璽這一奇怪的包圍圈後,立即舉手示意跟隨他的一行人停在了原處,但他們的出現,還是引得那大蟲明顯的焦燥不安起來,有些煩燥地開始在原地踱起圈來。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虎大哥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唯一肯定的是,它一定覺得它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以我、天璽、策旺完成的一個包圍圈,而我則是這個包圍圈最薄弱、最易突破的缺口!

四周靜得出奇,甚至聽得到風吹過樹葉時,樹葉發出的歡呼聲。可是我心裡卻一點也歡呼不起來,因爲這大蟲已經越來越不奈煩了起來。正在此時,我突然看見策旺的幾名隨從一面拿出木棍敲擊着灌木和樹枝,一面從側面向那大蟲靠了過來,而別幾句隨從也已經不動聲色的取出了弓箭,隨時準備發起攻擊!而策旺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着我。眼睛裡的鎮定讓我感到了一種心安,似乎他正是想告訴我,我會安全的,一切包在他的身上!天璽看到這一變化,有些緊張,但也開始繼續不動聲色地開始繼續向我靠近。

策旺一行人的行動,果然讓那大蟲在煩燥不安的同時,成功地轉移了它的注意力,它有些退一步進兩步地向那幾名隨從逼近。而策旺也向我靠了過來,正當策旺剛要靠近我的時候,那大蟲卻意外的一聲威吼,返身向我和策旺的方向撲來。見狀,天璽和策旺同時飛身向我撲了過來,策旺更是以千鈞之勢將我撲倒,抱在懷裡,就地一倒,向外迅速滾去。我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重重的倒地後,和策旺一起向外滾了出去。

一時間箭聲、棍聲、刀劍聲、驚呼聲陡起,我被策旺死死地捂在他懷裡,什麼也看不見,只知道他帶着我迅速地向一個方向滾開了去。剛停住這滾動的趨勢,我頭昏眼花地還沒看清狀況,只見那身負數箭的大蟲,正拼着最後一股與敵同歸於盡的蠻勢,向我和策旺的方向拼死作着最後一擊!策旺見勢,迅速地從腰上抽出一柄彎刀,在那大蟲撲過來之際,一把將我從懷中推開,待那大蟲順勢往前一滑,在那大蟲的身下來了個開膛剖腹!

那大蟲沒有止住這股猛撲的慣性之勢,從策旺的身上撲了過去,然後終於一動不動地趴倒在了地上!我看着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兀自還沒有從這驚訝中回過神來,策旺卻早已推開衝上去的隨從,有些跌撞的來到我的面前,一把將我撈起,抱在懷裡,急切地問道:“你怎麼樣,傷到了嗎?”看着他那淡藍色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種真切的關懷,不再只是魅惑與戲謔,而是真真實實的柔情與疼惜。我對自己的這一想法嚇了一跳,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似乎想甩掉自己剛纔的這一想法,策旺見了,以爲我是哪裡不對勁,伸手握住我的下頜,止住我晃動的頭,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了,說話,你說句話好嗎?”

我的下頜被他捏的生疼,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緩緩說道:“我沒事……”聽到這三個字,策旺似乎這才真正鬆了口氣,見我掙扎着從他懷裡坐了起來,一低頭,見我身上的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劃破了,鞋也掉了一隻,轉身叫他的隨從拿過來一件黑色的披風,準備給我圍上。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出口對他問道:“你怎麼在這兒?這次隨駕的蒙古王公里應該沒有你!”

策旺似乎對我的問題一點也不詫異,但我此話一出,一旁的天璽卻立即警覺地上前來扶住剛站起身來的我。策旺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看着我的眼中流露出來的驚訝,出聲說道:“我是爲你而來!”我聞言一驚,猛地退開兩步。要知道每回隨駕的人員中,上至阿哥、王公、大臣、福晉,下至太監、宮女、侍從都是有定例的,全都造名入冊,沒有康熙的同意擅自闖入圍場,這可是死罪!策旺見我瞠目結舌的模樣,毫不在意的淡淡說道:“我早對你說過,我要定了你!你遲早都會是我的女人!”

聽着他這句看似平淡卻再肯定、堅定以及確定的話語,我驚地再次有些踉蹌的退了一步,險些摔倒,幸好被身後的天璽扶住。天璽聞言已經厲喝出聲:“放肆!竟敢對十二皇子福晉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要以爲你救了我們家福晉,就膽敢如此放肆的說出這種話來!”策旺聽了天璽的話,仰頭哈哈大笑,我被他的笑聲驚得心裡有些發毛,但面上去不得不強作鎮定,面不改色地等他笑完,低下頭放肆地看着我說道:“這次行圍,我是故意沒有隨駕的,爲的就是找機會帶走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驚道:“你想將我擄走?你以爲就這麼容易嗎?”策旺聞言收住笑容,說道:“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則怎麼會讓我等了這麼多天,纔等來這樣一個天賜的好機會?”我聞言,心裡又是一驚,原來這次塞外行圍,他早已經打好了將我擄走的主意,並在暗處作了多日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罷了。就算今日沒有遇虎,他也會將落單的我綁走,如今雖讓他多費了些功夫,但卻讓他的計劃更加無懈可擊!!

我想到這裡冷笑道:“天賜的好機會?的確,就算有人尋跡找來,見到這死虎和我劃破的衣服和鞋,會認爲我突遇虎襲,摔下山崖而死,而天璽雖拼盡全力將虎殺死,卻也因爲受傷過重而亡!這樣一來,這一切就與你全不相關,誰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而你也會帶着我迅速從你早已佈置好的退路回到你的老巢伊梨!”

我此言一出,天璽吃了一驚,想要擋在我的身前,我卻握住他的手推開他,直視着策旺的眼睛一動不動。策旺聞言,眼睛裡卻是閃過欣喜的神采,笑道:“你永遠都是這麼聰明,這也正是我要定了你的原因!”頓了頓,策旺上前一步,鎖住我的眼神,柔聲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跟我走!我會給你一個天下和我全部的愛!”我看着他充滿着邪妄魅惑和慾望野心的藍眼睛,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害怕和不寒而慄。一陣林風吹來,背心溼透的那片衣襟冰涼的感覺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血紅的夕陽灑在眼前的野花和草地上,沒有了芬香,全變成了血腥味。我知道眼前的這種僵持是一種近乎殘酷的僵持,我腦子裡迅速地搜索着各種能讓天璽逃出生天辦法,因爲只有他能夠逃脫,我纔會有獲救的可能,如果真如我先前所說,那也許就真的永遠也沒有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事實的真相了。我擡頭看着策旺,他突然毫無徵兆的一把將我拽了過去,同時微一擡左手,那幾名隨從立即將天璽圍住,大有準備將天璽就地而誅之勢!見狀我大驚,不顧一切地想要從策旺懷中掙扎開來,但策旺的手臂如同鐵箍一般將我死死的固定在他懷裡,我奮力的回過頭,看見天璽正虎目圓睜地瞪着那幾人,那幾名隨從也是隨時聽策旺一聲令下,便會向天璽痛下殺手!

且不說天璽以一身之力,就算武功再好,也難敵衆人,而且我知道策旺的這幾名隨從能被策旺挑選出來,跟隨他從千里之外來到這裡,並且一直沒有被防守嚴密的皇家侍衛發現,必定不是泛泛之輩,真要動起手,只怕天璽必死無疑。想到這兒,我用盡力氣大喊道:“不要殺他!”策旺聞言有些玩味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天璽,天璽急道:“福晉……”我猛地打斷了天璽的話,回頭對着策旺大聲地說道:“如果你殺了他,的確可以讓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成爲一個完美無睱的突發事件,但你若留着他,帶他和我一起走的話,你就又多一項可以威脅我的籌碼!”

策旺聽了我的話,危險的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天璽一番,似乎在考慮我所說的話,片刻功夫,策旺握住我因爲緊張而有些抖動的雙肩,直視着我的眼睛,深深地望進我的心裡去,我被他扳住的雙肩有些生疼,一瞬間象是要被他捏碎了一般,此時眼角再也忍不住地滑落了一行清淚下來,策旺見了,身子明顯一怔,手上微一鬆力,在我以爲他也許會放開我的時候,他突然一低頭,俯下身來,吻在我的臉頰上,替我吻去了那行淚水!

他的脣是冰涼的,印在我有些微燙的臉頰上,本應該寒意倍生,但卻分明讓我感覺到一股溫存憐惜之意,更讓我感覺到的是我心裡油然而生的那股莫大的震憾!正在我想不顧一切地推開他的時候,身後的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並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怒不可遏的暴喝:“放開她!”

在場之人都隨着這聲暴喝循聲望去,我也趁着策旺微愣的這當口,雙手抵住他的胸口將他推開,艱難地回頭望去。

“我說過,你再敢碰她一根頭髮,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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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經典的臺詞,親們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吧。。。